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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短兵交鋒

    ,最牛國醫(yī)妃 !
    從京師北門出去之后,第一個關卡叫做燕門關。這個燕門關是京師通往北燕的必經之路,可以說從哪兒走都必須經過這個地方,才能踏上通往北燕的路。燕門關,像老九說的那樣,夜晚是從來不開關的。也就是說,哪怕你人不巧從京師的哪個門出去的話,都少不了要經過燕門關,晚上是跑不出去的。
    駐守燕門關的部隊,不是隸屬提督府管轄的了。按照這樣的說法,其實昨晚上,傅仲平沒有皇帝的命令一心著急先關閉了京師四門,起到的只是杯水車薪的作用。說不定,是打草驚蛇了。
    昨晚上提督府這個動作,分明被所有文武百官都看在了眼里,傅仲平的品性暴漏無疑,畢竟那時候李敏在提督府危難之際救過傅仲平的事,朝廷上無人不知。
    皇帝偏偏在看到提督府動作之后也不接下來動作,可以說明一皇帝早料到傅仲平不需要他說都會這么做,二是皇帝認為京師四門關不關其實無所謂。
    三是,或許可以認為這是皇帝在驗證京師護衛(wèi)對自己的忠心。這點至關重要!一旦傅仲平輕易流露出偏袒護國公的做法,皇帝必然心疑其后來會不會助護國公一臂之力反擊京師。所以傅仲平不能后悔自己忘恩負義,誰讓自己一開始上了皇帝和護國公這兩條賊船。
    那條護國公府的秘道究竟通到了哪里去呢?不管通到哪里都好,護國公不可能把秘道修到了燕門關外,燕門關離京師可是老遠了。而只要燕門關在皇帝的部隊手里,護國公想要逃出燕門關夠嗆。
    姜是老的辣。萬歷爺不是輕而易舉坐上皇位的人,當年和幾個兄弟爭到你死我活,對于燕門關,以及如何利用護國公,甚至帶兵打仗都心里很有底細。
    八爺府上,朱璟喝了一杯濃濃的提神的綠茶。身邊老九斜靠在椅子里打起了盹兒,呼嚕聲一陣一陣好像老牛喘息。朱璟微皺眉頭,放下茶杯,推了老九肩頭。
    老九翻了個身,睜開眼,像是在夢里:“八哥?你推我做什么?”
    “之前隸王妃說過,肥人多濕,呼嚕聲太大,會哽到氣道。”
    老九拉了拉衣袍,打了聲不大不小的噴嚏,甕聲甕氣地說:“當大夫的都喜歡聳人聽聞。”
    “你要知道,隸王妃到現(xiàn)在,說的每一句話,沒有一個是錯的。”
    老九心頭打了個戈登:莫非,連他八哥都認為李敏是神仙了。
    “去喊十一爺起來。”看著時辰差不多,朱璟對身旁的管家吩咐。
    朱琪在隔壁一間廂房躺著,是一夜都沒有睡著。她翻來覆去,腦海里抹不去那個身影。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她的眼睛,只記得追隨著他轉。
    她知道他是誰,護國公的弟弟,護國公府的順位第二號繼承人。這是相當可怕的一件事。她的四姐,那樣喜歡他哥哥,曾經苦苦哀求自己的母親和皇帝,可是都無濟于事。皇帝一聲令下,四公主嫁給了一個自己不喜歡的男人,從此,與護國公的情緣被斷的干干凈凈。
    皇帝的意思很顯然,皇帝的公主誰都可以嫁,唯獨護國公府,想都別想。
    萬歷爺?shù)倪@個心思,真不是自己的女兒可以理解的。
    為什么護國公府的人不可以?!
    萬歷爺這是每次想到之前嫁到孝德皇后娘家的那位公主的事兒,心頭生了根刺。嫁出去的女兒猶如潑出去的水,不可以指望這樣的女兒會報答回娘家。尤其是心里一心一意只想著男人的女兒。
    如果是他安排的,頭腦理智的女兒,充當間諜嫁給護國公,沒有關系,可是恐怕護國公不會答應這樣的婚事。而且,護國公都是天下有口皆碑的無雙美男,少有女人能對其不動心的。他照樣信不過他的女兒能對護國公做到至關重要的不動心。
    女人都是這樣子的,他萬歷爺自己都糊弄過多少女人,能不知道女人的劣根性?女人,始終耳根子最軟,最經不得男人的甜言蜜語。
    護國公手握重兵,與朝廷和他的皇位有分庭抗禮之力,如果自己把女兒送給護國公府,等于白送,到時候自己得心疼。萬歷爺不會干這種虧本的生意。
    對這些皇帝有可能揣著的心思,朱琪聽自己八哥一一述來時,并沒有聽進去多少。她的腦海里,始終在那個人影身上,夢回縈繞,抹不去,舍不得。
    她喜歡他,她迷戀他,每次看到他,都像失魂了似的。女子情竇初開的年紀本就比男子小。當她對他開始愛慕的時候,他渾然不知,只當她是個纏人的兄弟。這種曖昧的感覺,讓她的心猶如脫韁的野馬,更加不可收拾。
    靠著他,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在皇帝都沒有察覺到她是女人的時候,她多想這樣一輩子粘著他。
    只是這是個夢,一個像泡沫一樣隨時時刻破滅的夢。她清楚的,但是,還是不愿意醒來。這種痛楚的感覺,不知道天下誰能懂。或許只有戲曲里唱的苦命鴛鴦,能理解她的心境。
    夢,在這一刻即將破碎。她伸出五指,看著自己的手,那只握著弓的手,對著他時,能像平常射箭一樣充滿信心和無畏,松開箭弦,讓箭射入他的身體嗎?
    眼前的視線變的朦朧了起來,她不確定,她不知道,她很茫然。
    “十一爺,十一爺——”管家在門外輕輕地喊著,“到時辰了。讓小的吩咐丫鬟進去幫你更衣洗漱好嗎?”
    朱琪收回手指,道:“我自己來,你讓人把東西拿進屋里,給爺擺放好。”
    十一爺有潔癖,不喜歡被人看見自己的身子。這些事,是很多人都知道的。那些下人們對此深信不疑,把洗漱用的臉盆、臉巾、痰盂、衣物等準備好。接著,一群丫鬟都撤出到屏風外面,不敢抬頭往里張望。
    朱琪自己洗過臉,漱過口,拿了衣服換上,昨晚沒有睡著,卻是出了滿身汗,不知道為他還是為自己出的汗。
    等她準備好,走到八哥府里的花廳時,兩個哥哥都已經坐在擺滿早膳的八仙桌邊,等她良久的樣子。
    “十一弟莫非是叫不醒?”老九笑瞇瞇地調侃她,“年紀小,哪個不喜歡賴床的。”
    朱琪有些尷尬,輕咳兩聲說:“不是,昨晚出了身汗,所以換了衣服遲了些時間。”
    “你怎么和理兒一樣愛出汗?”
    老九此話無心,因為誰都知道朱理血氣方剛且好運動,為此整天出汗。可在聽者耳朵里,偏偏在這個不宜的時候提起了不合宜的人,老九來這一句,直接讓屋里氣氛全凍住了。
    只見朱琪坐在那兒一動不動,臉色僵硬。老九像是心有愧疚,喝起了悶茶。
    見狀,朱璟招了下手。提著茶壺過來給老九茶杯添茶的秀女,是一身青衣的美麗江南秀女。
    老九抬頭,看見是上回在一枝香里剛見過的琵琶女李鳴玉,眼睛一愣,傻眼似的。
    朱璟對著老九好像要流口水的模樣兒,不禁咳嗽兩聲:“九弟。”
    “哎!”老九被驚到,應聲。隨之眼睛癡癡地看著李鳴玉給自己倒水的那只手。
    女人手背的皮膚光滑如玉,一只只手指美好的像是什么一樣,無法形容。
    朱琪一樣因他這樣子而被逗到樂不可支,說:“九哥,你這樣看人家,人家以為你要吃了她?”
    老九回頭,瞪了她眼睛,不說話,只顧拿起筷子夾桌子上的涼菜。
    李鳴玉像是都不知道自己剛才被皇子盯著的場景,給桌上另外兩個皇子一一添完茶水,接著對朱璟說:“八爺要是沒有其它吩咐,民女先退下。”
    朱璟揮了揮手。
    老九嘴里嚼著涼菜,悄聲問:“八哥,你這算不算是金屋藏嬌?人家知道你把李鳴玉給收進自己王爺府里了嗎?”
    對此朱琪可不信自己正直的八哥會做這種事,瞪了老九:“九哥,你把八哥看成是什么人了?”
    朱璟慢吞吞的,紋絲不亂的,夾了只餃子進了自己碗里,對老九說:“如果你喜歡,我今晚上就讓她到你府里去。”
    “八哥——”老九被嚇了一跳的樣子,可眼里寫的卻不是這回事,心里是挺想的。
    朱琪冷冷地看著老九,冷笑一聲:“九哥,女人都是蛇蝎,你小心被咬了,你又不像八哥有本事。”
    “沒事兒。”朱璟溫吞吞地笑著,“李鳴玉,其實對九爺也很傾慕的,自上次回來后與本王說過,說九爺是難得一見的真情漢子。”
    老九聽到這話馬上樂了,嘿嘿嘿,嘿嘿嘿,一直笑著,笑到嘴角都彎成了壺柄一樣。
    朱琪與他們兩個對這事兒話不投機,干脆吃自己的。吃飽了,才可以上路。
    等到他們三個出了王爺府準備騎馬的時候,朱琪才想起:“八哥,我們這是往哪里走?”
    照理說,護國公要逃到北燕去,肯定是走北邊,往北邊追人就是了。可是,說不定,皇上早已在北邊布置好了。哪里輪得上他們去湊熱鬧。
    護國公呢?知道自己往北逃,皇帝肯定在路上設關卡,自己人少皇帝人多的時候,總不能硬拼。正面對抗不行,繞個彎路總可以吧。
    “八哥分析過了。東邊肯定不是的。護國公的秘道不可能修到東邊去。東邊是碼頭,有運河擋著路。只剩下西邊了。”老九的說話聲順著風,進了朱琪的耳朵里。
    西邊是皇家的射場,也是他最喜歡的地方,每天早上必然到西邊去溜一溜,成為了他每天的必行功課。她不知道有多少次,都是偷偷藏在西門口等著他騎馬過來。
    朱琪的眼皮跳了一跳。
    她不想遇到他,卻是總想著希望遇上他。
    他們一行抵達西門的時候,天未全亮,與他們猜想的一樣,提督府在知道護國公可能都逃走了以后,不再設禁門令了,到了時間正常打開城門。
    等著進出城門百姓,早在城門口排隊等候,并不知道昨晚上的異常。朱璟他們皺褶眉頭,復雜的眼神看著這些毫不知情的百姓,不需要排隊檢查,直接穿過了城門出了京師。
    皇家射場,平常沒有主子來的時候,只有一個老兵,守在門口打哈欠,反正,里頭根本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不會有人來偷,只要幫主子守好門,不讓小孩子進里頭玩耍。
    射場往東,是矮小的丘陵地帶,那些起伏的山脈都不高,再過去,東北方向是平原了。有一條河谷,是東西方向的走向,延綿到了京泰山。
    由于天氣乍冷還暖,清早容易起霧,濃郁的白霧,像是障眼的一層白網,鋪天蓋地地灑在了丘陵和平原。人抬頭,是看不見丘陵的山頭,只見團團白霧猶如仙氣在丘陵的腰間圍繞,像是砍去了丘陵的腦袋。人低頭,卻是連腳下的步子都看不見,一雙腳都好像邁進了白色的泥沼里,一不小心,踏入陷阱是輕而易舉的事。
    一只灰色的兔子,從灌木叢里跑出來,在試圖穿過濃霧尋找自己回家的路時,不小心撞上了一根柱子。抬頭看清楚是馬腿,兔子驚慌失措剛掉頭要跑,被人一把揪住了脖子后面的軟肋,束手就擒。
    “二少爺,是只兔子,肥肥的。”侍衛(wèi)阿金咧開亮晶晶的牙齒,好像是對兔子流起了口水似的說。
    坐在馬鞍上的少年,冰冷的墨瞳在掃過兔子那確實肥的流油的身軀時,張唇吐了一聲:“放了。”
    阿金看出自己的小主子心情不好,趕緊把兔子放了,不敢挖心思逗主子玩。
    他們一隊人后面?zhèn)鱽砹笋R蹄聲。所有人立馬按照部署分散開來,藏進樹林里面。只等那匹單槍匹馬跑過來的褐色馬進入他們的視線時,阿金率先從樹丫子上跳了下來,喊:“伏燕!”
    策馬追來的人,正是伏燕。
    看到是大哥身邊的人,朱理從濃霧中現(xiàn)身,取下蓋在頭頂上的斗笠,問:“我大哥呢?”
    伏燕從馬背上翻身下來之后,抹了把汗,說:“王爺說了,讓奴才來追二少爺。一切按照計劃進行。”
    這樣說,他哥也走了。
    朱理的嘴角彎起一抹詭異的弧度:“好。”
    其余人看著他這個表情,只覺得他那張從昨晚上一直冷冰冰僵硬的好像巖石的臉,突然裂開了條縫。這塊崩開的縫隙,流出來的是一股濃厚的嗜血的味道。
    他人是不知道,他朱理等這一天,等了很久了。
    知不知道為什么歷代皇帝都那樣害怕護國公?因為,朱氏兄弟真的是流民草寇起家的。朱氏人的血液里面,流淌著北方的野蠻人的血。
    攻打京師,建都立國,成為了大明王朝的皇帝以后,成為皇帝的朱氏兄,與中原血液混合,迎娶江南女子為妻為妾,基因里逐漸摻和進去了柔軟的血液基因。可是,成為護國公的朱氏弟不是。護國公的祖訓是絕不忘記朱氏根本。他們扎根北燕,立足北燕,與北燕廣闊的冰天雪地有著血濃于水的深厚情感。
    護國公的血液里,永遠流的都是北方野蠻人的血液。
    朱理從小生養(yǎng)在京師,聽的中原人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對著他們護國公背后說的最多的一句,無非是:野蠻人!
    對此,尤氏耿耿于懷,總想著如何融合進去中原。他朱理卻不是。
    這些懦弱的中原男女,一方面嘲笑他們護國公是野蠻人,一方面,卻只能懦弱到尋找他們護國公保護他們的國土,并且,說什么話,都只敢背著他們護國公說。
    一群可笑至極的懦夫。
    他朱理,早就忍無可忍了!
    “二少爺。”負責放哨的一名侍衛(wèi),隨即來到朱理跟前,小聲匯報,“如二少爺所預料的,他們進入林子了。”
    伏燕在旁聽見,大吃一驚。莫非朱理是故意在這里等人,難怪他追過來時用的時間不長。本以為朱理的隊伍因為天氣不佳走的慢些。
    眼角掃過伏燕臉上那抹驚詫,朱理冷冷地說:“我總得幫大哥大嫂收拾一部分,免得這些死纏爛打的,真以為護國公都是一幫只會跑的懦夫。”
    伏燕似乎在這一刻,能理解為什么自己主子要讓他來追二少了。二少爺能力是有,勇氣和自信都也是爆棚,唯一就怕做事魯莽一些。不過,自己主子有交代,不要輕易去打亂朱理的計劃。
    以后,朱理一樣要帶兵打仗的,如今,剛好是鍛煉人的機會。伏燕記得,在朱隸是朱理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在前線跟隨父親沖鋒陷陣了。一個士兵,一個將士,沒有真正經過血的洗禮,永遠只會停留在紙上談兵。
    即便如此,伏燕對于此刻朱理臉上流露的那股冷酷的表情,還是深深的一驚:護國公府的主子,全都是一個樣。
    朱理旋身,身上披的那身白色大氅,宛如這地上林子里充斥的白霧,將他全身包裹,不會兒,他整個人沒入了仙氣裊裊的白霧之中。
    出來追獵逃犯的朱琪一行人,穿過西門射場以后,見前面的路,全都是霧,不由一呆。
    這種情況,倒是出乎了他們的意料。連老謀深算的朱璟,伸手拉住了韁繩,座下的馬蹄顯得在白霧面前猶豫不決。
    “怎么會是霧?”老九驚訝地喊。
    朱璟忽然記起李敏之前貌似在哪里說過的話,這個季節(jié),天氣變動多,要是雪沒來,霧反而會來。
    不知道預料到霧氣會來的人是誰?是她,還是護國公的謀士?
    不,恐怕護國公的謀士都沒有這個策略,能精確預料到今早會起霧。
    其實這邊起霧,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但是,一般人,到了射場玩玩以后,溜達回去了,哪里知道,再過段距離以后的環(huán)境,完全是另一回事。朱理經常來這邊玩,有的時候兜的遠些,卻是知道這地方是經常起霧的。
    后來與自己大嫂說過,李敏給他分析,這地方,由于地勢低,四周群山環(huán)繞,濕氣重的時候,暖氣流全窩在這里來了,容易起霧。
    在這個時候,不得不佩服自己的祖先富有遠見和高明。知道這個地方有這樣獨特的地理環(huán)境,結果把秘道出口修在了這里。皇帝不能不說預計不到,畢竟皇家射場都安設在了這兒,難免成為一個監(jiān)視把守的場所。可是,護國公更高明在,把秘道口修的比皇帝預計的更遠一些。
    這片平原再過去,由于是燕門關,皇帝也就想著,哪怕護國公真的從西門修了秘道跑出去了,在燕門關上俯瞰平原動靜,是最容易不過。問題在于,如果清晨起,本來視野遼闊的地方,突然起了一片濃霧,只怕什么動靜都瞧不見了。
    朱璟他們在濃霧四漫的丘陵附近停步的時候,遭遇到了一隊奉命前來搜索的官兵。
    “八爺!”帶隊前來的軍官,看見皇子在這里也是吃了一驚,隨即跳下馬向八爺抱拳。
    “你們是哪個部隊的?”朱璟問。
    “回八爺,末將是東廠的。”
    朱璟一眼望過去,由于剛才在濃霧里看的不清楚對方的衣飾,只等對方再走近幾步,快到他馬頭前面的時候,方才看的清楚對方身上穿的錦衣衛(wèi)服飾。
    在他身邊的老九和十一,都是心里一驚:皇帝把自己的人都派出來了。
    “燕門關的人,說是這邊起霧了,所以公公讓末將帶人過來看看。”其余的話,軍官并不多言,想必八爺出現(xiàn)在這里,一定是知道他們?yōu)槭裁词露鴣怼?br/>     “霧氣騰騰的,本王只怕,這會兒進去,怕是得不償失,不如等霧消散開去,再說。”朱璟細致地考慮著。
    東廠的人,儼然不同意,道:“公公知道有霧,才派遣末將帶兵過來,為的正是制造出動靜。生怕燕門關的人看不清楚。”
    朱琪的臉色驀然一肅。皇帝是要把這些人當餌,引蛇出洞。
    朱璟謹慎著,繼續(xù)勸道:“前面的路,什么都看不清,只怕沒有遇上人,都先摔到了哪里。”
    “末將不會讓八爺、九爺、十一爺進去冒險。還請八爺、九爺、十一爺在此等候,由末將帶人進去便可。”說完這話,那軍官一抱拳,轉身離去。
    不會兒,馬蹄聲從朱琪他們身邊經過,一路進入了前面濃霧的地帶,初步聽來,最少有上百匹馬的規(guī)模。
    按照京師里的規(guī)定,護國公進京師的話,并不能帶自己的部隊駐京,所以,護送完護國公以后,護國公的部隊都是回自己駐地去了。護國公在京師里所擁有的親衛(wèi)隊,應該不多。
    倘若再加上一些護國公府里老弱婦幼需要保護,恐怕,護國公有幾百人的親衛(wèi)隊,都難以保護這所有的人。東廠這邊派出一百名的精兵,其實足以與護國公的隊伍遭遇的時候一拼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聽著這些皇帝的精兵經過自己身邊時,朱琪的心里并不踏實。
    “八哥。”等了約一刻,朱琪忽然道,“我要和他們進去。”
    “哎?”老九訝異一聲。
    緊接,不等朱璟回話,朱琪的那匹褐色馬突然從他們中間急策而過,沖進去了前面被濃霧團繞的森林。
    “十一弟——”老九不敢喊大聲,怕被敵人聽見,低低地撕開嗓子喊了下,見到十一頭也不回,那個焦急抓住他五臟六腑。
    同時間,朱琪那只抓著馬鞭的手揚了起來,狠狠地一抽馬腿。
    前面的霧,好像她在市集里見過的鬼怪故事,像是隨時冒出了個鬼魂來。她的心口撲通撲通直跳。
    不知道這樣騎著馬漫無目的地往前沖了多久。一根枝丫忽然橫出在她面前,閃躲不及之時,她干脆從馬背上滾了下來。自己的馬徑直往前沖,像是一時被霧蒙住了眼睛,都忘了她這個主子。朱琪的手,不假思索地摸到了自己背上背著的弓:在。
    現(xiàn)在,可能只有弓和箭,可以讓她撲通的心跳變的緩慢一些。
    四面八方都是白色,什么都看不清。她只能摸著地面往前匍匐著。
    走到半路,突然摸到了一件東西,摸一摸,像是衣服。揮開眼前的霧,睜眼看清楚以后,發(fā)現(xiàn)是身著錦衣衛(wèi)服飾的一個士兵。這個士兵已經是死了。口角流血,一支箭插在士兵正中的心窩口上。可見是一箭斃命。
    朱琪深深地吸口氣,再往左右一看,見地上最少在她不動的視野范圍內,有五具以上的錦衣衛(wèi)尸體。
    前面,忽然傳來一陣刀劍相擊的聲音。倏然,一把冷箭削過寒風,像是抓住了她的身影,沖她腦袋而來。朱琪往后翻滾,一個慌然的趔趄,才逃過這道箭。
    結果這道箭并不是對準她,只聽一聲無聲的悶哼,據(jù)她后面幾尺遠的地方,有人應聲倒地。朱琪對此似乎不用求證,都知道死的是錦衣衛(wèi)的人。
    那樣的箭氣,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朱琪記得,只有他擁有這樣可怕的箭氣。
    他在這附近。
    心口某個地方突然被什么抓住了的樣子。朱琪感覺心如刀割一樣。他在這附近,如果遇上,她要怎么辦。
    “十一爺,十一爺。”
    兩聲急促的叫喊聲,來自于剛才率隊義無反顧沖進濃霧里的軍官。
    朱琪回頭的時候,只見那個軍官忽然沖她撲來,把她一下子按倒在地。忽的,又一道箭過來,直接射中了軍官撲擋在她面前的那條胳膊。
    熱燙的鮮血,一顆顆,圓滾滾的落在了她額頭上。
    那軍官在她頭上喘著大氣,臉色像紙一樣的白,說:“快走,十一爺,我們中埋伏了。”
    他們是來抓逃犯的。哪知道那些逃犯居然不是想著逃之夭夭,是在這里布下了天羅地網在等他們自投羅網。
    好可怕的人,敵方軍官的那種膽識,不是他們能預計到的。這就是,護國公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力量嗎?
    朱琪大睜眼睛,沒有來得及伸出手摸一把自己額頭的血。那個軍官忽然像是用盡力氣把她一推。朱琪被甩了有幾尺多遠,重摔在泥土里。
    抬起頭,見到一張漁網罩住了那個軍官的身體,接著,在那個軍官被吊了起來。
    朱琪手持弓,摸到了箭,瞄準漁網上收緊的麻繩,一箭出去,啪,麻繩應聲被削成兩半。
    軍官直落在地,趕緊穿著漁網往旁邊躲。
    可正由于這樣,她暴露了自己。
    朱琪只覺,樹叢里,一雙雙幽冷的眼珠子,像是北方的狼一樣,鎖住在她身上。她喉嚨里像是被什么梗住,她要叫,放聲大叫:
    “理兒——我知道你在這兒!你出來!”
    “二少。”伏燕的手,按在了少年的肩頭上,額頭冒出了一層熱汗。
    朱理手持的玉弓,對著那個坐在草地上,身著皇子服飾的絕美少年,不,不是少年,是少女。
    “二少。”伏燕的心口跳了一下,眼看自己家二少是玩真的,嗓眼里因此差點失火,“那是十一爺——”
    “我知道。她從來就是護國公府的敵人,從來就是。”朱理的聲音好像沒有溫度的冰石,那樣的冷,寒風刺骨,好像冰峰上從來不曾融化過的那塊冰。
    伏燕聽著他這個聲音一愣,在沒有回過神找到話時,突然見朱理手里的弦忽然一松,那箭破開了濃霧寒風,是正朝少女的心窩口。
    霧氣阻礙著朱琪的視線,本來,這對于她來說,對敵人來說,都是一樣不利的。她可以就此隱藏自己,讓敵人看不清自己的方位。可是,她剛才拼命叫著,叫著他的名字。結果,當這一箭射過來的時候,她毫無察覺,直到那支冰冷的箭簇,以千軍萬馬的態(tài)勢忽然撞擊到了她胸前。
    “十一弟!”策馬急追過來的老九,親眼目睹到了她中箭仰面倒下的場景,眼睛全直了。
    從馬背上滾下來,老九在草地上咕嚕咕嚕翻滾著,為的是混淆敵人的視線,在滾到十一身邊的時候,一動不動,伸出的手指,顫抖地摸了下她的脖子。
    有,有脈動。
    活著。
    老九猛吞口大氣,咒罵:“沒良心,被狗吃了心的男人,理兒,你就不怕后悔!”
    對方的聲音,穿過濃霧,到了耳朵里。朱理眉頭一皺:沒死?
    朱琪的眼睛望著天上,沒有藍天,只有濃濃的霧,剛才那一箭射到她胸口上時,她就知道,是他射的,他射的。
    他怎么可以這么做?是因為他把她當敵人了嗎?
    她根本不是為了來抓他,是為了幫他逃的。
    眼眶里像是有什么滾動著,不是傷心他射她這一箭,是她為自己的懦弱痛哭流涕。她不該叫他名字的,不該猶豫的,是該搶先把一箭射到他胸口上。
    結果全被她八哥猜中了不是嗎?她八哥知道她懦弱的要命,給她穿上了護胸銀甲,才救了她這條狗命。
    “二少。”伏燕忽然把像是發(fā)呆的朱理拽了一把,“走,八爺要來了。”
    她怎么沒有死?朱理微動的嘴唇,像是發(fā)出這樣的疑問。
    伏燕只好貼在他耳邊說:“可能是她里面穿了銀甲。”
    話音剛落,嘩,一道箭風,凌厲地穿過樹林,迎面沖著朱理的門面而來。
    朱琪一瞬間捂著胸口從地上坐起來,喊:“八哥——”
    伏燕抓住朱理的袍子,一瞬間和朱理一塊從隱藏的樹椏上面跳落下去。樹下停著的那匹白馬承接住他們兩人的重量。
    眼看到手的逃犯是要跑了,朱璟急抽馬腿,這時候,一個聲音硬生生地插在了他的馬前方:“八哥!”
    朱璟抓緊了韁繩,才勉強勒住了馬蹄,沒有傷及到眼前的人。坐在馬背上的朱璟皺緊了眉頭,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十一弟。”
    朱琪說:“讓我去追他。”
    朱璟就此嘆了一聲,眼睛掃過她胸前被刺穿了一個大洞的銀甲:“八哥這件衣服,只能保你一次,不能保你第二次。”
    “沒關系,這次我絕對不會對他手下留情的。”
    老九站起來,搭住她肩頭說:“你還不懂嗎?十一弟。剛才,那箭,你八哥并沒有射中他。”
    朱琪愣了一下。以她八哥的箭術。她知道,朱理的箭術很厲害,可是,別人都不知道,她的八哥的箭術才是頂呱呱的,一流的。
    以她八哥的箭術,其實真想拿他的性命,真不難。
    白霧中,朱璟坐在馬上那高貴的側顏,益發(fā)顯得高深莫測。
    “你不要以為,只有你對他情義難斷,你八哥這是欠了人家的人情得還。只可惜——”老九在她耳邊繼續(xù)沒有結束的話。
    朱琪內心里一驚,好像才明白為什么朱璟非要親自帶她追到這兒來。
    老九口里說的人情,當然是指的之前八爺親口對李敏承諾過的人情。
    他八爺,可絕對不是傅仲平那種忘恩負義的小人。
    “八哥到這邊來,肯定有皇帝的人給皇帝報信。皇帝才派了人上這邊來。等會兒,我們要在這里呆久一些,這樣,外面的人,都看不清楚這里面發(fā)生了什么動靜。可以給他們拖延一些逃跑的時間,可惜隸王妃貌似沒有走這條路,只有小理王爺走了這條路。護國公府的人,果然是早就計劃好了,那個叫做公孫的謀士,聽說也是足智超過了諸葛。八爺有心籠絡其也沒能籠絡來,可惜,可惜。”
    老九連嘆幾句可惜時,那些在剛才與護國公府纏斗中沒有死的錦衣衛(wèi),都被八爺?shù)娜艘灰唤o抓了過來。每一個,都被當場灌了毒酒。
    看見那個被自己救下來的軍官一樣難逃死命的時候,朱琪忽然是腦袋全清楚了,明亮了。
    她和她八哥這樣做,把皇帝的人都殺了,可是還清了對方的人情,以后再遇到的時候,可以毫不虧欠地正面交鋒了。
    可是,為什么,迎著那吹散濃霧的風,她眼眶里再次有了滾動的感覺。
    “老九,扶十一弟到你府上先躲幾天。”朱璟說。
    “八哥,你呢?”老九問。
    “我在這兒看看,總得給皇上一個交代,人是怎么死的?而且我們到這里之后,都發(fā)生了什么事。人放跑了沒有關系,有點東西給皇上看,才是重要的。”
    朱琪聽到這話,心頭猛然一驚。
    回頭,只見朱璟從樹椏下面的泥土里面撿起了一卷東西,原來是地圖。
    她八哥,不是拿朱理的命來射,但是,射掉了朱理身上帶著的地圖。
    這絕對能讓皇帝大悅!
    京師東邊的碼頭,由于運河每到冬季,必是結冰。早在一個月前,基本上,結冰的河面不止不能通船,人都能在冰面上走動而毫無發(fā)損。
    沒有人認為,護國公會從東邊逃,都是因為這條運河。護國公會從西邊逃或是北邊逃的機遇變成最大。
    實際上呢?是護國公府的人,從四面八方,四個方向,都有人逃了。
    朱理是從西門的秘道逃出去的。
    從南門逃亡的,正是護國公府里那群老弱病殘的組合。是否還記得昨晚上,傅仲平放逃的那隊馬車,馬家父子甚至追了一段路攔截,都沒有發(fā)現(xiàn)異樣。但是,實際上那隊所謂回老家江淮做生意的馬車隊的人,全都是護國公府的家仆們。那個戴著氈帽的中年男子,是護國公府的倉庫管家。由于經常在護國公府里的后院里呆著,極少有人見過此人。馬家父子,都從來沒有去過護國公府,更是認不出這些人,只以為是普通老百姓,太正常不過了。
    讓家仆們偽裝成普通商隊,沒有配備護國公府的侍衛(wèi),看則危險,其實是抓住了外面的人誤以為護國公府里的人全都是武將的錯覺。這些家仆既然都不會武功,如果貿然這樣大部隊地跟著護國公直接逃亡北燕,危險性反而更大。不如,讓他們先到南邊躲一陣子,等天氣轉好了,來年再把他們接回去。
    天空里,降下來一只綠毛的鸚哥,輕輕落在了一個頭戴斗笠的女子手指上。鸚哥在女子耳邊叮嚀了不知道什么,女子聽完鸚哥的話,嘴角彎了彎。
    “大少奶奶?”念夏站在女子身邊擔心地問。
    “讓孟旗主過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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