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我早看出來了,就是你！”</br> 顧建黨對自己這媳婦也算是了解的，她什么時候操心過別人怎么難受的事兒，她光想著自家那一畝三分地，算計著哪塊肉自己沒吃上哪鍋粥自己分少了的，怎么可能在自己和她吵架后竟然還有心情安慰四嫂？</br> 不過他也只是心中疑惑罷了，恰好牙狗這個時候又鬧著要喝水，他便去廚房取了溫開水來喂他。</br> 而顧老太太這邊，知道是細沙里有炭燙傷了墩子,自是心疼墩子不已。這八個臭小子,雖說擱眼跟前站著看了心煩,可是每一個都是她的命根子,若真出什么事，她心里疼得慌。</br> 可是轉念一想,若不是墩子出這事兒，怕是那熱炭就要燙到蜜芽兒了？</br> 蜜芽兒的小屁股多白嫩多細滑啊，嬌弱得跟什么似的,真被燙這一下子,那就是要她的命！</br> 想到這里，顧老太不由得拉下臉,對顧建國說：“你都這么大了，腦子怎么這么混！都是當爹的人了，一點不穩重！”</br> 顧建國現在是歉疚萬分只恨不得磕頭認罪：“娘,這是我的不是,是我粗心大意了,是我不好！嫂，對不住你了，我沒想到竟然出這種事，是我害了墩子！墩子的手要是有個不好，我一輩子跟著他照顧他！”</br> 童韻看著男人低頭認罪的歉疚模樣，雖然心疼，可是卻更恨他不夠細心，任憑她平時最是溫柔和順，也有些惱了：“建國，我往日只覺得你做事體貼，今日怎么出了這檔子事兒？這讓我往后怎么放心！”</br> 馮菊花卻根本沒心思聽人在那里認罪賠禮，她一個勁兒地鉆牛角尖：“我的墩子真可憐，這得多疼啊，他才三歲啊！”</br> 顧建國也冤啊，他明明是仔細地篩過一遍，怎么會出這種事，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恰好看到旁邊的蘇巧紅，忙道：“四嫂，我當時篩的時候你也來過，你看到的吧？我那樣用籮筐篩，怎么可能出事？”</br> 譚桂英是個精明人兒，聽到這個，覺得這事兒另有蹊蹺，便勸著顧老太太；“娘，你們先別急著怪建國，任憑誰也沒想到，用籮筐篩過后還能有塊這東西，興許根本不是他粗心大意馬虎了，而是后面掉進去的。”</br> 她這一說，陳秀云也覺得有理：“后面掉進去？說得對，剛才那么多臭小子都在這里玩，說不準是誰干的好事！”</br> 說著間，她吆喝著讓幾個小子都過來。</br> “說，你們是誰玩過這個，是誰過來糟蹋了這細沙？”</br> 大家伙剛才都看到墩子那慘樣兒，自然都嚇得不輕，被這陳秀云一問，哪里還敢說話，最后到底是立勇立偉幾個大的在那里開口：“剛才我和糧倉幾個玩玻璃球，糞堆在那里看自行車，我們根本沒玩炭火。”</br> 陳秀云急了：“剛才不是你們幾個在院子里瞎跑？別是不小心踢到碰到了，把個燒炭給撞進去了！”</br> 顧老太繃著臉，也這么道：“說的是，你們仔細回想下，可是哪個調皮踢到了？”</br> 家中幾個小子耷拉著腦袋，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的，其中糧倉是素日野慣了的，性子頗有些烈，聽到這個不服氣地說：“我們都說了沒碰到，那就是沒碰到！就知道對著我們審，怎么不去問問別人？剛不是說，四嬸也過來看過，難道她就沒嫌疑？”</br> 糧倉這話本來是不服氣隨口說說罷了，可他這一說，倒是提醒了大家伙，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放到了蘇巧紅身上。</br> 蘇巧紅本來就心虛，聽到糧倉說這話，頓時手兒顫，站都站不穩當了。</br> “糧倉你這臭小子，胡說什么！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br> 她想狡辯，可她到底只是個鄉下婦人，沒什么大見識的，做這種黑心事也是頭一遭，心里發虛腳底下發軟，哪里還能說出個囫圇話。</br> 她不說話也就罷了，她這一說，顧老太瞇起老眼，仔細地把自己這個四兒媳婦一番打量，只看到蘇巧紅不敢抬頭，低著頭盯著地面。</br> 地面上，有個小孩兒玩過的玻璃球在那里滾來滾去的，最后終于停在一處不動彈了。</br> 蘇巧紅手心捏著一把汗。</br> 顧老太看她這個樣子，心中已經有了猜測，當下轉頭過去，望向顧建國。</br> 她不動聲色地開口問道：“建國，你剛才說之前你四嫂也看到過你篩細沙？”</br> 顧建國點頭：“娘，是啊，當時四嫂還說要幫我弄，說讓我進屋歇著，我想我哪能這樣呢，就沒讓她弄。”</br> 這么一說，他頓時也起了疑惑，懷疑地審視著自己那四嫂。</br> 四嫂素來是個小心眼，大家都知道的，可小心眼歸小心眼，至于干出這么惡毒的事嗎？</br> 旁邊的童韻聽聞這話，卻是瞬間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盯著蘇巧紅瞧。</br> 蘇巧紅她今日個，先是闖進了自己房間，估計是看到了自己和大嫂在那里說事兒，又被大嫂頂了幾句，心里不痛快。她不痛快可以想到的，可是她竟然能這樣對小孩子下手？</br> 童韻幾乎不敢相信。</br> 可是不相信又如何，那塊熱炭，想想實在是詭異，除了她，還有誰？況且她今日那樣子一看就不對勁，這不是心虛是什么？</br> “四嫂，你——”身后脊背透著一股瘆人的涼，怎么也不敢相信，同在一個屋檐下竟然住著這么惡毒心腸的女人：“是不是你放的！”</br> 童韻平時是個好脾氣，從來不和人紅臉，可是今天事關她家蜜芽兒。做了母親，性情就不一樣了，為了孩子，她能拼命，是以她質問出這句話，聲音顫抖，透著徹骨的寒。</br> 蘇巧紅看童韻這氣勢，也是唬了一跳。</br> 她她他，她真得沒想要害蜜芽兒啊，她本來是打算想法設法把那玩意兒給拿出來的！</br> “童韻，你別這樣，那不是我做的，我怎么可能害——”她勉強擠出一個笑來，想著把這事糊弄過去：“怎么可能是我，我一個大人，再糊涂也不至于干出這種事來，我估摸著是這幾個毛小子自己不小心闖了禍不敢說……”</br> 她這話可算是惹惱了幾個毛小子，立勇立偉糞堆糧倉幾個大的，馬上否認，其中立勇更是上前一步，朗聲喊道：“□□說了，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沒有正確的調查，同樣沒有發言權。你又沒有親眼看到我們干壞事，怎么可以平白誣陷好人”</br> 糞堆馬上跟一句：“對對對，我們幾個一起在這里玩，我們都有證據證明我們沒干壞事，你呢！”</br> 糧倉憤憤不平地哼了聲：“四嬸嬸，剛才立勇哥哥說得對，沒有正確的調查就沒有發言權，你為什么誣陷我們哥幾個？還是說根本就是你干的壞事你自己害怕了？你過來的時候，干嘛要幫五叔弄細沙，你平時可沒這么好心過！”</br> 這也是平時蘇巧紅性子不好，對自家娃動輒打罵，對上頭幾個堂侄子也沒什么好氣，底下幾個孫輩對她就沒什么敬重，才敢這么說話。</br> 蘇巧紅本想把這事推給小孩，誰知道一下子就像捅了馬蜂窩，這才發現小娃不好惹。</br> “那我也是隨便說說，我哪知道是誰，我我我，我不知道……”說著她哀求地看向顧老太：“娘，這真不是我啊……你得信我，我平時什么為人，你也是知道的……”</br> 然而她正說著，旁邊的馮菊花卻是沖過來了，像一頭被惹怒的驢子，尥著蹶子沖過來，上前直接就揪蘇巧紅的頭發。</br> 村里女人，打架最在行的就是撓臉揪頭發。</br> 任憑誰也沒想到，馮菊花這是往日的老好人軟性子，竟然直接沖過來就干架。</br> 顧老太看呆了，譚桂英看愣了，童韻冷眼旁觀，其他幾個男人并媳婦的也都沒反應過來。</br> 大家伙就見馮菊花一把上前把蘇巧紅薅住，揪著她的粗辮子往下採，嘴里還惡狠狠地說：“你個賤人，還說不是你！你害我墩子，我採死你！”</br> 蘇巧紅不及防備，被馮菊花拽著頭發按地上，吃了一嘴的沙土，頭發又被揪得生疼生疼的。</br> “你做什么，你……啊，你放開我！”她掙扎著大叫。</br> 然而馮菊花簡直仿佛瘋了。</br> 剛才顧建國童韻質問蘇巧紅時，她紅著眼圈一直站旁邊盯著蘇巧紅看，沒言語。</br> 她看了這半天，望著蘇巧紅那模樣，心里跟明鏡似的。</br> 人家童韻傻啊顧建國傻啊，竟然拿紅炭燒自己閨女？</br> 這可不就是蘇巧紅這個賤人給人下毒手，結果害了自家墩子唄！</br> 她就說，蘇巧紅這人平時可不是個好心來安慰的，今天怎么這么好心，可不就是心虛！</br> 再瞧她剛才那樣，一看就是干了壞事的！</br> “我把你這小賤人頭發都採光了，看你還有臉不？你害我墩子，我今天跟你沒完！”</br> 馮菊花邊哭邊罵，拽著蘇巧紅打，地上細沙里轉眼已經一大把的黑頭發散在那里，蘇巧紅頭皮上都一塊紅。</br> “不是我，我沒害墩子！娘，嫂，你們快拉住她！”蘇巧紅疼得眼淚也跟著出來了，哀嚎不止，她也想伸手反擊，奈何馮菊花真跟瘋了一樣，她打不過。</br> “呸！”馮菊花一口唾沫直接噴蘇巧紅臉上：“不是你是誰！我早看出來了，就是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