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什么叫痛不欲生嗎?</br>
云降雪現在正在感受。</br>
柔軟堅韌的白綢把她雙手分別捆綁在床的兩邊,雙腳被云斐死死壓著,防止她亂踢亂踹,眼看著女子冷汗森森幾乎把身上僅有的一層雪白褻衣浸透,骨節之間發出恐怖的‘咔嚓’聲,柔軟的白綢幾乎勒進她的皮肉里。</br>
“啊啊啊———”</br>
慘烈的叫聲幾乎把房頂頂破,嗓子嘶啞的聲音就像金屬在砂紙上摩擦,劃拉過的血痕血腥模糊,這樣的尖叫仿佛可以緩解疼痛,她所有的氣力都用在喉嚨上。</br>
“她現在這樣很正常,挺過去就好,若是挺不過去……”</br>
施針的東琴姑姑從云降雪身上拔起一根銀針,細如牛毛的銀針上面泛著黑光,東琴謹慎地把泛黑的銀針放入事先準備好的托盤里,托盤里盛著淺淺一層淡綠色藥水,銀針放進去便開始泛開黑色,黑色劇毒就像星星四散在藥水里。</br>
看著手臂上青筋緊繃的云姑娘扭曲掙扎的樣子,云斐問了和半盞茶時間前的同樣問題:“東琴夫人,怎么樣了,有沒有好點?”</br>
東琴疲憊的擦擦額頭上的浮汗,慵懶的眸子都有些懨懨,整個人就像被霜打了似的,她從針布卷里再一次抽針:“我現在還不能保證一定沒事,我只能盡力,不過你也能樂觀一點,如果云降雪以后真的瞎了或是因為承受不住痛苦死了,羅剎宮繼承人一定是你。”</br>
“東琴夫人,諸如此類的話我不想再聽見。”云斐聲音冰冷,字字鋒尖銳利。</br>
東琴下針的動作猛然一頓,難以置信的看著壓著云姑娘腳脖子的男人:“你喜歡上她了!”</br>
不是猜測,不是疑問,堅定的一句話就像一把鋼刀,直接戳進了那個冷漠的男人心臟柔軟之處。</br>
在爭權奪利的道路上,誰動情,誰萬劫不復。</br>
這是一條亙古不變的定律,沒有人能逃得過這句話的束縛,哪怕是性格涼薄的云降雪都因為動心而與伯虞站在同一條戰線上,這是她這個長輩從未見過的云姑娘,從小到大,一心武霸天下的云降雪心里面只有變強,變得讓她父親多看她一眼,所以云降雪冷漠薄情,任憑蘭華風體貼溫柔也撼動不了云降雪的鐵石心腸。</br>
但是自從云降雪進入京城和伯虞相處了一段日子,整個人都像粉刷上了一層粉紅的粉末,溫柔的姑娘就像一杯淡淡的蜂蜜茶,香甜可口散發著誘人的香味兒。</br>
云斐對云降雪的感情又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br>
“你們年輕人之間的恩怨情仇我都不懂,也不想懂,只要你們覺得值得,那便放手去做,只是雪丫頭性情涼薄,你的心意用在雪丫頭身上很有可能付之東流。”東琴把銀針緩緩刺進云姑娘后脖頸,手上穩妥謹慎唯恐出錯。</br>
“啊——”</br>
原本掙扎的云降雪突然想瘋狂了一般,雙目通紅面目猙獰,捆綁在床幃上的手狠狠晃動,直接把床晃得像個吊床,云斐用盡全身力氣按住云降雪瘋狂亂踢的腳,發瘋的云降雪根本體驗不到腳脖子上的痛,所有的疼痛幾乎都集中在太陽穴。</br>
好像有一把刀子鉆進腦子里一樣把她的大腦捅成了螞蜂窩,頭蓋骨裂開一般的疼痛就像一張蜘蛛網密密麻麻包裹著她全身敏感的觸感,拆骨斷筋一樣的痛苦讓她無法控制自己的眼淚不停涌出來,蒼白發灰的臉泛著過度掙扎的紫紅。</br>
“我不治了,我不治了……啊啊啊啊——啊——咳咳——殺了我,殺了我啊啊啊啊啊——”</br>
手腕硬生生被云降雪帶脫臼,整個人就像一條瀕臨死亡的魚,云斐都震驚了,云降雪無論什么時候都是冷漠的樣子,無論經受多大折磨都是一笑而過,表面上一直有一種常人無法理解的淡定,但是現在……</br>
“求求你啊——殺了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br>
聲音已經嘶啞到聽不清的地步,甚至已經有血沫從嘴角溢出來,因為常年練武而有的一層薄薄的肌肉都緊繃跟石頭一樣硬,青色紫色的筋脈鼓起可怕的痕跡。</br>
骨頭錯位的聲音在房間里格外清晰,這樣失態的云降雪是所有人都沒有見到過的。</br>
打吐血自己吞的云降雪竟然也會這樣痛苦。</br>
云斐不敢去觸碰她,她灰白的臉上只有一雙通紅的眼睛最為顯目,好像從墳墓里拉出來的尸體,脆弱可怕到極點。</br>
“東琴夫人,有沒有辦法止痛?她已經開始傷害自己了,再不給她回位,她的手就廢了。”</br>
掙扎到骨節錯位,用痛覺克服痛覺,然而這個方法并沒有太多效果,腦袋里的蟲子鉆著的疼根本無法用別的疼去掩蓋,這種活脫脫能把人疼死的感覺真算得上刻骨銘心的體驗,根本沒辦法用腦子思考的云姑娘只能被疼痛支配的四肢抽搐。</br>
東琴面容嚴肅的看著床上手腳抽搐的云姑娘:“難道…..你不覺得……”</br>
“恩?”云斐嚴峻的看著東琴姑姑。</br>
東琴面無表情道:“你難道不覺得即便是抽搐她也抽搐的優雅嗎?”</br>
云斐瞬間臉黑了:“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吧。”</br>
“是你太嚴肅了,你看看你的臉多嚇人,恨不得把我吃了,放心吧,她開始抽搐情緒也開始平穩,這是好事,證明她會挺過去,雪丫頭一直很堅強,從小就是。”</br>
東琴姑姑把云降雪身上的所有銀針拔了,最后一根銀針黑色基本已經看不見,她把銀針丟進托盤里,拍拍手站起來往門外走:“你把她帶回來的不是時候,她發作時間提早了太多,發生了什么事?”</br>
感覺到床上女子力氣越來越小的云斐放心松開按著她腳脖子的手,看著她腳脖上一圈紫紅,他默默站起來去拿濕毛巾冷敷,動作溫柔輕盈,五六個濕毛巾輪流給她擦拭身上的薄汗,只希望她能舒爽些。</br>
解開捆著她的白綢,幫她把手腕回位,骨頭摩擦的聲音滲進骨子里。</br>
“京城的事情只要你不插手,你就不會收到傷害,可是,你會乖乖走遠嗎?”</br>
輕聲低喃透著無奈心疼,云斐伸出手為她撥開粘膩在她臉頰上的發絲,露出云姑娘灰白的臉,已經不再抽搐的云姑娘拼命呼吸,好像剛剛一直都閉氣一樣肺都在抽疼。</br>
“云斐。”東琴沒聽到回答有些生氣。</br>
她的隨身丫鬟死亡的事情還沒有解決,她心情一直很糟糕,云斐把云降雪帶回寧安鎮客棧的時候云姑娘已經開始發病,必須進入最后一步治療,她很好奇原本毒性穩妥的云降雪怎么突然病發差點死掉。</br>
云斐沒有扭頭去看東琴,依舊保持著看著云姑娘的姿勢:“東琴夫人,是我不對,我一直跟在她身邊,但是她遇到危險的時候我卻沒有出手,我被她和那個書生之間的行為氣到了,是我幼稚,我對不起她。”</br>
“書生?”東琴敏感一問。</br>
“就是我帶回來的那個男人,我看過了,沒有武功,應該是本地人,那個男人還算有些氣度,雪兒被圍攻的時候他竟然敢擋在前面。”若是不看在這份上,這個書生絕對會死在他手上,云斐陰暗的臆想。</br>
“我去看看。”東琴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疲憊的拖著白衣羅裙往房間外走。</br>
書生是被扛到客棧的,當時因為要救云姑娘情況緊急并沒有多在乎那個被捅了幾刀的書生,東琴問了店小二那個書生在哪里,店小二指著后院哆哆嗦嗦說了一句:“要死了。”</br>
是雪丫頭的救命恩人怎么能讓他死。</br>
抱著這樣的心態東琴走到后院,當看到眼前的一幕,東琴有那么一瞬想要轉身離開。</br>
擺放著雜物的庭院里一個身著黑衣的男人抱著書生給他渡氣,一黑一白,一老一少,那樣的畫面總有些感動,但是白衣上的鮮紅硬是劈開了感動,明擺著它的邪惡與血腥。</br>
“南書。”東琴念出這兩個字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br>
給書生渡氣的南書猛然收手,抬頭看向東琴的一刻蒼老的面容瞬間煥發光彩,就像看到了自己一直期待的那個人。</br>
他把書生平放在地上,站起來,緩緩走向東琴。</br>
“呃……”</br>
猛然被拉入懷中的女人發出悶哼,抱著她的男人就像一個炙熱的火爐,把她這塊萬年寒冰暖成一潭春水,南書捧著女人的臉低頭吻上去,沒有任何小年輕們的花招,只是帶著攻略的猛烈,靈活的舌頭描繪的女子唯美的唇形,掃蕩著女子溫暖口腔里的每一個地方。</br>
幾乎窒息的擁吻讓這個知書達理的女人有些迷亂,她反手抱住南書雄偉的身體,修長柔軟的身子窩在南書懷里,幾年不見,那份溫情和愛戀如同當初,沒有一絲減弱,只有更加深沉的沉淀。</br>
“東琴。”松開自己日思夜想的女人,銳利精明的鷹眸雕刻刀一樣掃在東琴身上,當年被迫離開羅剎宮,被迫與自己心愛之人天涯海角,幾年之間只能書信來往,這種抓心撓肝的思念如今終于得到緩解。</br>
“你怎么來了?”東琴激動的不能自已,恨不得時時刻刻抱著對方,懶洋洋的神情都沒了,只剩下失而復得的喜悅。</br>
“受人所托。”</br>
不過如何,好歹是見到了。</br>
“是不是京城……”</br>
剩下的話被南書一根手指按住唇瓣淹沒在喉嚨里。</br>
京城風云,已經翻天覆地。(未完待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