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歡送她香水,各種香型,占滿整面墻壁,時常更新換代,總不會少的是那瓶無人區玫瑰。
喪失一切,又擁有一切,在我貧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
當我帶著一顆熾熱的心靠近你,請不要選擇逃亡主義。
——
時間撥回到2015年,江市。
八月的尾巴,晴空萬里,烈陽高懸,梧桐樹枝繁葉茂,蟬鳴聲一如既往地聒噪。
趙同舒夫婦算是徐老太為數不多的摯交密朋,當年的一場家族丑聞,徐海寧力排眾議脫離家族,只帶走一個爹不疼媽不愛的徐好。
晃眼十七年過去,沖淡多少骨肉親情,愛恨糾葛。
跟著趙同舒離開棠山鎮轉來江市,徐好反應平淡,聽之認之,乖巧配合。
趙家有對龍鳳胎年紀和她一般大,哥哥趙平南,妹妹趙希西。
趙叔叔說把她轉到市一中的高三七班和趙希西同班,一中高三按成績劃分十二個班,趙平南在一班,學校里沖清北的預備役。
徐好在棠山鎮成績年排前十,轉到臥虎藏龍的卷王學校,成敗尚未可知。
趙平南說開學期中測后會有年級性的最后一次調班。趙同舒在江城大學任教,風趣和善,特能和孩子們打成一片,聞言笑說她定能成內卷王地界的一匹黑馬。
下午三點鐘,趙同舒夫妻倆出去串門,徐好和希西窩在沙發上看海綿寶寶,一人一個勺分享半圓西瓜,趙平南就是在這時候回來的。
換好拖鞋走過來,接過希西遞過來的沒有瓜心的西瓜,習以為常的解決剩余。
趙平南看著面前的倆姑娘,一個盤著腿懶散歪著,表演葛優癱,毫無形象可言。
一個安靜乖坐,像是天上寒月,及腰烏發,山眉秀眼,額前碎發分散,眉心間有一顆紅色小痣。
最普通的白色棉麻長裙全靠她一身好肌骨撐著,漂亮的讓人看過一眼不能再忘。
趙希西咦了一聲:“好幾天沒見白子鈺,這廝忙什么呢?”
趙平南:“上午在籃球館打球來著,剛散。”
“哦。”趙希西摳著指甲:“青橙來以后沒見他,我想著介紹他們認識一下,很快就是同學,多個人罩著我寶貝,我放心。”
人家滿打滿算才來六天,你寶貝的含金量不高啊,小趙。
“行,我問問,這個點兒他應該在家。”趙平南從褲兜里撈出手機,噼里啪啦一通按,退出,鎖屏。
趙希西轉過身看著她的“小寶貝”,越看越喜歡,這皮膚吃什么長得,跟白豆腐似的,五官也是大女主臉,睫毛精,小紅痣可愛死咯。
她一個沒忍住伸手摸一把臉,驚的徐好一激靈。
“哈哈哈,寶貝你太美了,我敢保證,一中的校花很快就要易主了!”
趙平南一盆冷水澆下來:“看你這小人得志樣,我還以為換你了呢。”
趙希西宰相肚里能撐船,沉浸在自己寶貝的美顏暴擊中,思毫不計較個人的得失:“那可不,青橙可是從咱家走出去的。”
話題的中心人物終于參與話題,反應也是慢了不止半拍順著記憶里的話問:“白子鈺是誰?女生嗎?”
趙希西打斷想開口解釋的趙平南:“他呀,渣男妖孽臉,社會哥老白。”
徐好:“……”
就覺得,也沒有,那么,想要認識,了。
“別聽她胡說,老白人挺好,不熟的人不了解他,很多學校里的傳言都不可信。處一處你就知道了,人真不壞。”
徐好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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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回信,趙平南帶著徐好、趙希西出門,其實趙希西是怕徐好剛來這,整天呆在房子里太悶,找個由頭帶她出來放放風。
目的地在同一小區,絳紅色的小洋房鱗次櫛比,外觀基本一致,區別在于院內的擺設。
他們來到的這棟,鐵欄門虛扣著,趙平南徑直推開門,側身虛靠讓她們先走。
院子里本來的花田地雜草叢生,空曠寂寥,顯示著主人的不作為,蔭涼地停著一輛山地車和一臺機車,顯然是被主人特殊優待的。
她形容不上來眼前的視覺效果帶來的直觀感受,明明是盛夏末,她只覺得通體孤寂、蕭條。
趙希西敲門,門被拉開,熟悉的身影出現,她恍神,空氣仿佛靜止,她定在原地,心臟不受控的狂跳。
幾秒之后那人側身讓她們進來,她機械的跟著,在玄關柜前面換鞋。
家裝風格是工業風,白、灰和深灰色搭配,沒有一絲暖色調。
那人大喇喇地坐在沙發上兩條腿敞著,她不動聲色地打量。
他穿圓領白色衛衣配灰色運動褲,黑色短發干凈利落,皮膚冷白,額前碎發下的眉眼深邃,像是深不見底的湖潭,下頜線冷硬分明,清瘦挺拔。
一副好皮囊,讓人挪不開眼,是她見過的人間最驚鴻。
這是他們離得最近的一次,近到她能看清他眼皮上清薄的褶。
那人懶洋洋地雙手交疊放在腦后閑散靠著椅背,沒表情,沒言語,沒有基本的待客之道。
趙平南走到他旁邊拍一下他的肩膀:“介紹下,這徐好,開學后轉咱學校來。”
話畢,那人終于把目光放在她身上,惜字如金:“白子鈺。”
一道軟糯的聲音入耳,“是哪幾個字?”
白子鈺挑眉,似是意外她的問題,解釋道:“子虛烏有的子,金字旁加玉。”
徐好壓下內心的波動,不再主動說話。
趙希西拂了下胳膊吐槽:“太冷了!溫度調高點,每次來你家都跟進冰窖一樣。”
白子鈺不理,她拿起茶幾上的遙控器把溫度調高幾度。
趙希西和趙平南顯然常來這里,他們之間熟悉自然的姿態不像是泛泛之交,白子鈺整個人還是懶洋洋地,對什么事都漫不經心,隨他們鬧騰。
他家有很多絕版的原版影碟,趙希西選了一部感興趣的播放。
兩個男生對電影興趣缺缺,手機雙排打游戲。
徐好的余光觀察他手速很快,偶爾說話也是懶散語調,不走心。
電影的進度條總有放到頭的時候,趙希西餓了催著回家吃飯,幾個人打道回府。
白子鈺伸了個懶腰,站起來:“走吧,送你們到門口。”
趙希西的表情跟見鬼了一樣:“呦,這可不是你風格啊。”
白子鈺:“我混搭。”
天黑透了,徐好抬頭看見星羅棋布的漫天繁星。
白子鈺站在身后,目送他們,趙希西的聲音隔著夜風傳來,由高到低到完全聽不見。
洗完澡,徐好從浴室走出來,頭發吹到半干,她懶得管,趿拉著拖鞋從行李箱的夾層里拿出一個日記本。
封面是小熊□□,記錄了她青春最盛大的心事。
第一頁。
2011717,
我在牧喜寺遇到一個人。
2012717,
他又來了。
她撥開筆帽,鄭重虔誠地寫下一行字。
2015824
我一個人的重逢,他叫bzy。
八月三十一號開學那天,趙同舒特意送孩子們去上學,其實主要是想送徐好。
趙同舒是那種很重視儀式感的人,他認為孩子的開學第一次報到非常重要,身為家長一定要盡可能地陪同,他良善,也是真心疼徐好這孩子。
七班班主任劉昆和是趙同舒的高中同學,兩人一起從江市一中走出去,劉昆和學成后又走回來。
劉昆和教育理念是不放棄任何一個孩子,誓做祖國花朵的守夜人。
劉昆和和趙同舒寒暄過后,帶著徐好往走廊盡頭的班級走:“來到新環境不要害怕,有什么困難和需要記得找老師,我看了你之前的成績很好,繼續加油……”
徐好一一應下。
走到教室門口,少年少女們烏泱泱地鬧成一片,兩個月不見說不完的話,恨不得此刻全說盡。
劉昆和氣勢洶洶地走向講臺,敲桌示意:“行了安靜點,倦鳥歸林不累嘛你們。”
沖著站在門口的徐好招手“徐同學,來做個自我介紹。”
班里幾十雙眼睛聚在一處,有人哇的一聲“同學你好正啊!”
徐好不在意,氣定神閑地走上去:“大家好,我是徐好,很高興認識大家,希望能和各位一起度過金子般寶貴的一年。”
臺下掌聲如潮,歡呼聲久久不斷。
靠。
臺下的沈夢子看著講臺上的女孩,烏黑長發,巴掌大的小臉,精致到無可挑剔的五官,款式簡單的白色連衣裙也遮擋不住她的明媚,皮膚白皙似玉,整個人閃閃發光,視覺效果極佳。
整個一中找不出第二個的漂亮。
趙希西自告奮勇地要求做徐好同桌,劉昆和知道兩家的情況,點頭應允下來,只要求她向徐好學習,別拖人家后腿。
班長陳路杭去材料室幫她領了一份新的資料包,厚厚一摞塞滿整個桌肚。
陳路杭走后,趙希西用很小的氣音問她:“覺得他怎么樣?”
徐好一頭霧水:“誰?”
趙希西用眼神示意:“就,剛給你資料的那個。”
徐好:“班長應該都是那種德高望重的吧。”
趙希西:“……”
放學后。
徐好和趙希西在操場遇到趙平南和白子鈺,還有一個不認識的男生,三人說笑著往外走。
趙希西先看到他們嚎一嗓子,幾人停住,岑今山:“臥槽!西大旁邊那個是哪來的仙女!”
趙平南捶他一拳:“說話注意點兒。”
岑今山見了美女就親切,捏著嗓子裝紳士:“同學你好,我是岑今山,高三一班。”
“我是徐好。”徐好睨一眼岑今山身后補充道:“七班。”
岑今山:“哈哈,行,以后有需要幫忙的地兒盡管說!”
趙希西看不慣他這幅嘴臉輕嗤一聲:“人校霸就站你后頭,有你什么事?找你?你能幫上什么忙?”
被點到名的某白姓校霸,沒有開口的欲望。
四個人站在公交站臺,等7路公交。
趙希西在和徐好普及班級里和年級里的人物關系。
她很努力的再聽,注意力老是被旁邊的少年影響,他靠在梧桐樹干上,腳尖點地,手指不自覺地敲打褲縫。
一如初見時的沉默,他真的很不愛說話。
公交很快到達,她坐在左邊靠窗的位置,趙希西坐在旁邊。
那人坐在她身后靠窗的位置,車內光線不明,聽覺變得愈加敏銳,她能清晰地聽到他的呼吸聲,和自己壓抑不住狂動的心跳聲,此起彼伏。
毫不相關,又,近在咫尺,轉頭就能看見,她不太敢。
趙希西瞅一眼看著車窗外神游狀態的徐好:“青橙你要不要聽歌?”
徐好笑:“好啊。”
趙希西把一只耳機塞到她右耳,前奏響起她聽出是林俊杰的《那些你很冒險的夢》。
“那些你很冒險的夢,我陪你去瘋,折紙飛機碰到雨天終究會墜落……”
回頭看,趙平南和她視線相對,怔了怔:“怎么了?”
她彎彎唇角:“沒事。”
轉過身。
他好像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