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柏青青,青書幾人立于其下,王難姑與胡青牛夫婦依舊絮絮叨叨,也不知說著什么。
有心人已在暗暗揣測,這“悲酥清風”出自王難姑之手,那白衣女子顯然就是手持“悲酥清風”讓毒倒眾人者,那嘯聲呢?是青衣怪人發出的,還是那緇衣儒生?
還是,他們只不過在此巧遇?只是,這也太巧合了吧。
韋一笑望向青書的目光漸漸有些怪怪的,這人是自己引上山來,那時他的確只身獨影,并未有人同行跡象。何況,這人武功之高,完全可以不知不覺暗殺己方這十余高手,以致大勝。為何又使此奇毒,令這千軍暈闕,萬馬無力?
想到此處,他只覺腦中一片混亂。楊逍也是皺眉沉思,他適才被殷梨亭推向后去,卻瞥見蘇若雨連環五指,正是“彈指神通”絕技,雖不如自己爐火純青,但法度嚴謹,儼然便是東邪一脈。他心中暗暗道:“谷先生身旁的……是小姐么?”
眾人各懷心思,沉吟不語,少林、昆侖已飄然下山,青書偏頭在劉伯溫耳旁吩咐了幾句,劉伯溫從王難姑手上要了“悲酥清風”,含了一枚藥丸在嘴中,嘿然一笑,悠悠下山。而華山派弟子卻是在數千人海中尋找自家掌門。在青書的默許下,白觀等人向王難姑討了解藥,正一個一個將各派弟子救醒。
可惜王難姑所配解藥實在有限,六百余人嗅過這味道之后,竟而慢慢變淡,再救得數十人,竟是再無人能聞得到絲毫臭味。
這些事青書倒也不屑一顧,只定定望著武當一行人。心中是何滋味。當真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那個俊秀少年,想必就是無忌了吧。一晃七年,他也這般高了。想著剛剛那股強勁掌力,青書暗暗稱贊,擘天掌力么?無忌內力比自己弱,卻能使出這么強的掌力,果然堪與擘天,若非自己云勢貫通。想要化解這掌。可不是這么容易呢。
眼前一亮,仿佛陡然間明媚起來。青書微微一怔。
那個女子……便是周芷若么?呵呵。他倆倒也挺配的。
似乎完全沒有所謂的一見鐘情。要求滅絕師太將周芷若從漁家帶出,授以《九陰真經》的高深武藝。只是不欲這女子小小年紀便隕身漢口罷了。
他此時也無暇去欣賞眉目如畫的美人兒,只是體味著心頭愕然之后地無味陳雜。
青書長吁一口氣,不管怎樣,他心中雖然激動、欣喜、愕然,還有許多疑惑都在此刻紛至沓來,但他畢竟不是無知少年,很快就將心神鎮定下來,但他還是忍不住向張三豐望去,心中百感交集。
這個熟悉地老道士,一舉一動還是那般的親切慈祥,古拙雄奇的外貌慷慨依舊,舉手抬足,都仿佛與天地相合,自然而然。
和兩個徒兒說了兩句之后,張三豐緩緩轉身,徑往青書走來。
青書身子一震,但很快穩定下來。
這一代大宗師背負雙手,目光悠然,緩緩道:“不知足下與神雕大俠如何稱呼?”話語中不乏敬意。
張三豐昔年受楊過傳授之德,終生受益,不敢或忘。更將楊過所傳四招掌法去蕪存菁,改作一路精妙掌法,發勁運勁,雖還是楊過一脈獨有法門,但卻已帶上武當派借力打力地特性。
青書只聽得莫名其妙,暗道:“太師傅此語何意?我怎地與神雕俠楊過聯系上了?”
他正沉吟間,卻聽蘇若雨答道:“張真人有禮了,咱們……都是古墓的弟子。這是晚輩師兄谷、谷羽。”
青書一怔,但他臉戴面具,自是顯得波瀾不驚,他強耐著胸中激動,微一欠身,沙啞著嗓子道:“晚輩谷羽…見過張真人。”
張三豐只覺這聲音頗是熟悉,望了一眼青書,又望了一眼蘇若雨,點點頭道:“姑娘所用的,是昔年東邪傳下的彈指神通絕技吧?”
蘇若雨恭敬道:“正是。黃老前輩昔年曾傳予楊祖師這門絕技,流傳至今。由晚輩習得。”
張三豐嘆道:“昔年五絕香火,卻不知還余幾脈。降龍十八掌殘缺不全,一陽指所傳非人,不顯于世。蛤蟆功更是再未得見于江湖之間,憾甚!憾甚!好在姑娘蕙質蘭心,傳承這彈指神通絕技,不致前輩心血,付諸東流。”
蘇若雨連稱不敢,張三豐見這小姑娘應答如流,從容不迫,絲毫沒有緊張的樣子,心中又是幾分嘉許,對于那訥訥不答的青衣怪人,卻只道是性情怪癖,不善言辭,倒也未曾深究。
畢竟,自己剛趕到光明頂時,見這青衣怪人為救自己徒兒,奮力一搏,心中也是有微微感動的。
只是這青衣人似乎后來走火入魔,一掌擊傷練成“擘天掌力”地張無忌,不由另張三豐大為側目,遂以不世宗師之大能為,化去青書凌厲掌功。他只覺這青衣人運勁法門與楊過所授于他地極為相似,抑且內力純陽,精純之極,修為大是不凡,假以時日,忽忽十年間,或許便能凌駕于江湖眾生之上。
甚是嘉許的看了看這對師兄妹,他慨然嘆一口氣:“古墓傳人,果然名不虛傳!我武當弟子竟是無一人能及得。”
不過他轉念又想道:“若我青書孩兒仍在,經我好生調教,也不輸他去!”一股油然而生地自豪和不可避免地淡淡感傷充斥在這大宗師地胸中,他低嘆一聲,施個道禮,飄然而去。
卻原來張三豐自完善“太極功”以來,閑暇無事,只怡情山水,日日登山,朝飲晨露,夕下山果,或抱膝長嘯,或望水吟賦,至而練拳修劍,打熬氣力。忽然一日,聽大弟子來報說仍是未尋著俞岱巖下落,他早已閑極無聊,遂猛然起意,只身孤影,浪蕩江湖間。
這一出山,本為尋找俞岱巖下落。但他偶然在茶棚間飲水時,聽聞一個殷梨亭模樣的白衣劍客一路西行,身上氣勢之凜冽,讓人望而生畏。張三豐心頭一動,暗道這六徒弟這七年來悶悶不樂,只埋頭修習劍術,幾乎便抵達人劍合一地上乘境界,照路人描述,他莫不是上光明頂去了?
這一轉念,張三豐便想上光明頂瞧瞧了。
他宗師睿智,也早知曉害自己三徒之人實是五徒弟之妻。俞岱巖生性剛烈,不出這一口氣,勢必不會再回武當。而光明頂被圍,白眉鷹王勢必回救,這確是一個了解恩怨的好時機,說不準俞岱巖還當真會去光明頂上。
思忖間,便動身前往這明教總壇,圣火光明頂。
這光明頂固然守衛森嚴,高手眾多,但張三豐何等人?百年修為,天下第一,無聲無息的潛上來,竟是一人都未驚動。
這一來,卻是堪堪救了自己兩個愛徒。即便以張三豐之波瀾不驚的深厚修為,事后也是暗暗后怕,倘若自己來遲一刻,豈非終生飲恨?
一念及此,張三豐也是暗暗祈禱:“老天保佑,終待我張君寶不薄。”
望著太師傅漸漸遠去的背影,青書心中苦笑,搖了搖頭,低嘆一口氣。
卻聽蘇若雨輕聲道:“剛才,你分寸亂了。”
青書輕輕嘆道:“或許吧…”
蘇若雨微微一笑,道:“還有一年時光,你且稍耐。”
青書望著張三豐領著武當諸人,對著殷天正等人一拱手,便飄然下山,不由苦笑道:“曾幾何時,我也曾站在太師傅身后,那時候,我就覺得,只要身前有這一座大山,便是天塌下來,又算得了什么?那是一種油然而生的自豪自傲。只是,現在……這些似乎都不再屬于我了。”
蘇若雨低低嘆道:“是你長大啦。一個人,總要長大的。”
青書呵呵一笑,目光悠遠,神情陡然淡漠起來:“或許吧。”
蘇若雨一顆芳心系在青書身上,聽他話聲淡漠,以為自己話語哪里得罪了他,一時之間,不由患得患失起來。
揉著衣角,蘇若雨斟酌著詞句,卻聽得腳步聲聲,不由抬起頭看,但見白觀臉色鐵青,與岳肅、蔡子峰領著華山弟子前來,對蘇若雨一抱拳道:“姑娘,我華山掌門下落何在,可否告知?
蘇若雨心頭一喜,知道青書話聲冷漠是因為看到華山眾人走來緣故,她微微笑道:“白公子此言何意,鮮于掌門身在何處,與小女子有何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