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今天外面降溫厲害，所以房間內開了空調，溫度適宜。顏路清躺著的枕頭上還有淡淡的香氣，不知道是不是顧詞身上的，反正現在對她來說只要不是“凜冽的松香”，都非常好聞。
    顏路清覺得自己臉發燙，越來越燙。
    一半因為發燒，一半則是因為顧詞的質問。
    她本想反駁，因為她明明是發自內心夸他，可又突然發現……不管是抖某上面費盡心思的夸人評論，還是對于原書男女主的夸贊，從自己嘴里說出來的“好看”頻率確實高到像是菜市場批發出來的。
    批發這個詞，顧詞竟然用的相當精準。
    不愧是叫word的男人。
    顏路清只能極為干癟地對他解釋：“……雖然我夸得多，但你不一樣。”
    說出去才發現，這像極了“雖然我前任多，但你不一樣”的經典渣男語錄。
    顧詞顯然也這么想，他臉上笑意更深了——這個人的笑通常都不是因為開心。顏路清觀察過，除去個別情況，他的笑要么是因為即將要陰陽怪氣，要么是正在陰陽怪氣。
    那么此時，他沒說話，必然就是在心里陰陽怪氣。
    顏路清思來想去，只能用大紅袍的語氣扮可憐：“……我不是都說了現在腦子燒的詞匯匱乏，你真的要跟一個高燒病人計較這么一個詞嗎？”她頓了頓，強調：“——而且這個病人還是真心的！”
    說完，顏路清努力擠眼睛，妄圖搞出那種盈盈春水眸，楚楚可憐病美人感——就像是公主詞躺在病床上非常惹人憐愛的那種模樣。
    奈何她這個病是高燒，眼睛干得像他媽撒哈拉沙漠，擠了半天把臉都擠酸了還沒見一點兒水潤。
    顧詞彎腰從床頭柜撈過水杯，白皙修長的指節有節奏地在杯子上敲打。他饒有興致地看了她半晌，微笑道：“別擠了，像中風。”
    “……”
    顧詞損是損了，嘴毒是毒，但毒完還是轉身去給她倒了熱水，倒完還借力把她扶起來，言簡意賅：“喝了它。”
    僅僅簡短的三個字就讓顏路清感動得不行。
    她一邊喝水一邊想，雖然是被原書里定位為反派大佬的人物，但是顧詞假如不是被那么多sjb逼迫，他該有多好呢？
    就是像現在這么好吧。
    多純善又細心的少年啊。
    顏路清喝了杯水都快把自己喝出眼淚了。
    ——公主詞，永遠滴神。
    兩小時后。
    顏路清終于能夠確認，這病就是系統搞出來的。
    ——她的病簡直堪稱轉進如風，跟鬧著玩一樣，三十九度五僅僅兩個小時說降下來就降下來了。
    顧詞站在床邊看著已經顯示體溫正常的體溫計，又淡淡抬眼看著她。那神情云淡風輕，眼睛里卻藏了很多情緒。
    顏路清不是一般的心虛。
    畢竟這燒不管是發還是退，都是緣于別的因素，她還沒法告訴照顧她的顧詞。
    “……啊，好神奇，燒這么快就退了呀。”顏路清看著他，干巴巴地夸，“你簡直是天生當醫生的料嘛，啊哈哈，哈哈……”
    “哪有。”顧詞笑得好看又溫柔，夸得比她自然多了，“明明是顏小姐身體好，天賦異稟。”
    顏路清：“……”神他媽天賦異稟。
    她要暫時收回用來形容顧詞的純善一詞，只保留細心。
    這個臥室顧詞默認留給了她，檢查過顏路清是真的高燒退了之后，他就回了另一個臥室。
    顏路清下床去沖了個澡，神清氣爽出來后，發現手機在床上連響了兩聲，她撈過來一看，是姜白初發的消息。
    【姜白初】：姐姐晚安～
    【姜白初】：[可愛貓貓頭.jpg]
    顏路清心情復雜。
    她喜歡美女是不錯，但是這個美女如果再不把對她的好感轉移到對男主身上，她可要小命不保。
    顏路清回了姜白初一個表情包。與此同時，她發現姜白初頭像上方開始冒泡泡，便隨手點開。
    黃色泡泡：漂亮姐姐跟我說晚安拉！
    粉色泡泡：齊硯川其實人也還不錯……
    顏路清：！！！
    竟然是屬于男主的粉色！臥槽男主你終于站起來了！
    顏路清正開心著，卻發現那個粉色泡泡的那行文字下方，突然又冒出來了兩張圖片。
    圖片？
    她驚疑地點開——
    第一張圖上，是在一個燈光昏黃的角落，姜白初靠墻坐著，手捂著膝蓋，仰臉對著對面站立的齊硯川。
    第二張圖上，是……是齊硯川在公主抱著姜白初！！！
    怪不得她的高燒突然退了！
    只要小兩口關系緩和，她的身體就會沒問題。
    照片里兩人依舊還帶著那閃瞎眼的3d特效，一棵渾身松針的人形松樹抱著一個被玫瑰花瓣環繞的美女。雖然相當奇怪，但是顏路清并不覺得辣眼睛。
    因為她滿腦子都在想：爺的金手指竟然開始帶圖片了！
    這可真是妙蛙種子吃著妙脆角進了米奇妙妙屋，妙到家了。
    與此同時，耳邊又響起瑪卡巴卡的聲音：“恭喜呀瑪利亞～金手指升級到一定程度是會進化噠～”
    顏路清震驚臉看著紅彤彤的微信——真不枉費她沒日沒夜一有空就去發評論，這進化的功能也太好用了吧。
    也就是說以后不光是文字講解，還有圖文并茂？
    那再往后又會是什么呢？
    而且……金手指都進化了，那顧詞的內心她能看了嗎？能了嗎能了嗎能了嗎？
    想到這里，顏路清頓時心情激動地點到了跟顧詞的對話框。
    但五秒鐘后，她就發現顧詞那里跟以前沒有任何區別：她不去招惹他讓他心里有波動的時候，泡泡還是透明的，內容還是一個接一個的句號。
    能讀到別人的文字時，只能讀到顧詞的四種標點符號；
    現在她都能讀到主角團的圖片了，還是只能讀到顧詞的標點符號。
    真·人形bug——公主詞。
    **
    顏路清的發燒癥狀再沒有復發，安安穩穩睡過了一晚。
    第一天由于天氣原因無法出行，大家都憋壞了，第二天一早，粘著顧詞的膏藥一號二號便跟所有人提議要在山上駐扎一晚。
    他們是這么說的：“咱們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每分每秒都不能浪費啊。而且來一趟山上不去搞個帳篷住住，壓根不圓滿。”
    眾人都沒什么意見，更何況他們帳篷睡袋都借好了，此番不過是先斬后奏。
    上山的一路，周圍有太多稀奇古怪好玩的小東西，顏路清被夏雨天夏雪天姐妹花帶著左買右逛，很快就耗盡了體力，期間顏路清兩三次都突然眼前發黑——不過那會兒她本來就處于極度疲憊中，便也沒當回事。
    由于部分人缺乏鍛煉的體力問題，由于男生們對于攀巖等活動的好奇問題，再加上女孩子們看到好看的攤位走不動路的問題，等大部隊一同上山把帳篷扎好，已經夜幕降臨。
    眾人準備晚間來一場夜間談話，玩玩真心話大冒險我是臥底等等的游戲，在此之前，決定組隊去趟距離這最近的超市買點零食啤酒。
    在去超市的路上，顏路清在吵吵鬧鬧的說笑中找準機會，忽略同學們曖昧的視線，拽著顧詞就帶著他走到了隊伍最后面。
    顧詞也沒有反抗，神情懶洋洋的跟在她身后。
    兩人找了個隱秘點的地方站定后，顧詞看著顏路清松開他的袖子，突然把背包背在身前，拉開拉鏈——
    她先從自己背包里掏出兩個小瓶子，一手一個地介紹說：“這個是你要今天敷眼睛的藥，這個是你接下來每天要滴在眼睛里的藥。”接著她又拿出來一個眼鏡盒，“這是我讓劉醫生直接寄給大黑的，你明天開始要換第四幅眼鏡了。”她又掏掏掏，“然后還有我問家庭醫生要的胃藥，今天中午吃的那個餐館不知道你會不會有什么反應……”
    全都掏完塞給他，顏路清把背包拉上，抬起頭的瞬間卻恰好撞上了顧詞的視線。
    恰好有月光打在他眼睛周圍，顯得那目光清凌凌的。
    顏路清有些懷疑：“……你剛剛聽清我說什么了沒？”
    顧詞沒答清楚還是不清楚。
    他先是看了眼自己手里被塞滿的東西，又掀起長長的睫毛看著她，唇角微微勾起一個弧，“你什么時候帶的這些。”
    顏路清被他笑得有些不自然，別開一點視線說：“當然是我們走那天啊。”她撇撇嘴，“就知道……你果然不記得帶。”
    這句話在晚風里打了個轉，最后飄到顧詞的耳邊，帶著點小小的埋怨，但尾音又有種令人生不出反感的少女獨特的嬌嗔。
    顧詞太久沒說話了，顏路清心里納悶，便又去看他。
    ……然后發現他竟然還在盯著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月亮給他打的光太好，顧詞今晚的美貌值幾乎達到了顏路清見過他以來的頂峰。除去五官外貌，他身上還有種獨特的氣質——現在這種模樣就好像凝聚了天地間的靈秀，還帶著點矛盾感，既像春池里柔軟的水，又仿佛高山上冰涼的霜雪。
    尤其是那雙漆黑如墨、似笑非笑的眼睛，他明明什么都沒說，單看著你就好像能攝人心魂。
    顏路清再次唰地別開眼，這下連臉都一起別開了。
    夜晚的單獨相處果然會讓人胡思亂想，尤其是跟個大美人在一塊，這種胡思亂想會呈幾何倍數增長。
    “誒，我們干嘛在這傻站著啊。”顏路清拉好背包，率先推了他一下，“走了走了。”
    ……
    兩人掉隊太久，但他們大概知道超市的方位，朝著同一個方向一路沉默地走著。
    周圍很多樹，樹葉碰撞，偶爾發出沙沙的聲音。
    顏路清沉默的時候控制不腦子里跳躍的思維，她想，顧詞叫公主詞還真是叫對了，他集齊了好多童話劇本，現在這個正在進行的場景她原稱之為《詞詞夢游仙境》。
    中間經過一個小路拐彎的時候，顏路清突然沒由來的頭暈了一下。
    她終于意識到什么——
    這已經已經是今天的第幾次了？
    似乎看她有點奇怪，顧詞在她旁邊提醒了一句：“這下面有個坡，注意看路。”
    顏路清點點頭，“好。”
    她在心中默默自語：一定……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對。
    所以拿著手電筒，準備更仔細地觀察前面的路。
    還沒等走出去兩步，左腳突然踏空——
    顏路清的瞳孔猛地縮緊。
    靠！又是系統！
    那里明明是實地！她走的每一步都有好好看著腳下！這他媽……這他媽絕對又是男女主那倆小孩玩崩了給她的懲罰！！
    不是之前還在甜甜蜜蜜嗎！怎么突然崩這么嚴重？
    你們小孩談對象能不能心性穩定一點啊！！！
    心里狂吐槽，但一切來的實在太突然，顏路清在失重感襲來的時候只來得及短促地“啊”了聲。那聲音很小很小，小得她都以為除了自己沒人會聽到。
    但下一秒，她的手突然被人抓住。
    “……顧詞！！”顏路清瞪大眼，她覺得自己把這聲“顧詞”叫出了“爹”的感覺。
    “顏路清，我說過這里有坡，你——”
    顧詞拽著她一只手，話說了一半卻突然停下，眉頭緩緩蹙起。
    ——他也意識到了奇怪的地方。
    顧詞的腿借力在旁邊一顆古樹上，手臂也在把她不斷向上拉，但不管怎么加力，顏路清不僅分毫沒往上走，反而越來越往下落。
    這樣僵持，結果無非就是她連帶著顧詞一起滾下去。
    顏路清很清楚自己多沉，顧詞不知道數值，但想必看也能看出來，她不可能帶來這么大下墜力——這股拖著她下去的重量是莫名其妙的，屬于這世界上那個所謂系統里面的某種力量。
    感受到這點，顏路清當即松開自己的手想要放開顧詞。
    ——卻沒想到那只修長的手在一瞬間反握回來，穩穩地、牢牢地抓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