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心事解決,謝允痛快不少,大剌剌地往沙發那一坐,環視了公寓內的陳設幾圈,嘖嘖稱奇:“你們倆男人在一起生活,居然能整理的這么干凈...讓我大開眼界了啊。”
沈七不滿地辯解:“男人怎么了?男人就不愛干凈了啊。”
“我也不是這個意思...”謝允癟嘴:“就是夸你們這兒太干凈了,懂不?哎你們這都是誰收拾啊?”
說著她便看向了謝衍,那眼神分明就將未盡的言語表達了出來——肯定不是你吧。
廢物小餅干被打擊的千瘡百孔的心臟此時面對親妹妹的質問卻異常地堅韌,沒什么表情,賞給她一記白眼,并不搭腔。
謝允笑了笑,沖沈七道:“和我哥合租的感覺怎么樣?謝大少爺特難伺候吧?洗衣做飯啥都不會,都靠你累不累啊?”
沈七從冰箱里拿了罐可樂,很隨性地道:“不會啊...可能一開始會吧,但衍哥學起來很快,動手能力也很強,過了適應性階段就好了,沒你說的那么...弱。”
他本來結尾想說廢物,但余光察覺到謝衍一直在盯著自己看,覺得這么說太不給面子,不大合適,于是就換了個稍微好一丟丟的詞語。
其實換不換對于謝衍來講都差不多,照樣很受傷,但聽他前面那么夸自己,好像也沒覺得多挫敗了。
謝衍在等電腦開機,幾分鐘的空擋余光順著眼尾瞥向他,他說話的時候,清瘦的下頜線一動一動的,脖頸處五彩斑斕的刺青多添了股不羈和邪氣。
可能是人靠衣裝馬靠鞍吧,也可能是混久了,他年齡比自己小,痞態倒是十足,真跟黑社會大佬似的。
他突然又想起方才在門外,聽他說什么不能委屈自己,有點幼稚,也有點暖心的...仗義。
其實當他說出了這么一番話的時候,特別容易給人一種幻想的錯覺,就好像是孤立無援、獨木難支之際,被人從身后抱著,支撐著,用胸膛的余火抵消了凄冷的藩籬。
這生來混賬的敗家子,在此時只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奇異的滋味。
讓人上癮的,也讓人萬劫不復的。
謝允是頭一遭聽到有人這么夸他哥,稀奇的不得了:“你別不是跟他同住屋檐下住久了,住出感情來了吧?”
聞言,沈七和謝衍具是一愣,視線隔了半空交錯,凝聚的那秒似乎有許多微妙的東西迸射出了火花,而后下一秒,倆人不動聲色地各自撇開,各自忙著手頭的活計。
明明表面云淡風輕,背地里卻又暗流翻滾。
連帶著周遭的溫度,都變得曖昧膠著。
倆人都沒有吭聲,沉默地十分被動。
沈七從未想過,會和他衍哥一起陷入當前這種描摹不清的境地,以前他只當他是好兄弟,但其實冥冥之中,很多軌跡的發展都是注定了的。
好比他們第一次碰面時,謝衍撥著火機,倆人相互點了煙,星月舒朗,春風沉醉,而他聞起來,就像是人間不該有的季節。
他不過多貪婪地嗅了幾口,從此那勝過人間的氣息便一直縈繞在心海。
他也從未想過,謝衍會有所回應,以往他懷揣著許多不可言說的心思,旁敲側擊,只為在他眼底捕捉到一丁點的不同,可惜沒有。但如今局面好像發生變化了,他甚至覺得,謝衍是知道的,只是不戳破罷了。
他們之間,言語一字未提,一個眼神,卻又心照不宣。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過于期待了。
沈七手指摳著可樂罐拉環,半垂著眸子,良久之后才道:“衍哥那么好一人,我倆又是好兄弟,當然有感情了。”
他這話說得模棱兩可,落到謝衍耳里卻像是帶了根刺。他敲鍵盤的力道倏然加重,似乎被網速卡頓的電腦的開機時間給弄得不耐煩了。
謝允仰頭問沈七:“我哥他有沒有帶女人回來過啊?”
他看了看謝衍,見他正在觀看賽事視頻,并沒有理睬二人間的閑談的意思,他沒多想,說:“沒有啊。”
“真的假的?他沒帶什么妹子回來過?”
沈七笑道:“難不成他以前經常帶啊?”
謝允胡亂攪和:“對啊對啊。”
謝衍一記眼刀飛過去:“你統共來我這多少次?哪回見著女人了?別瞎說毀了我名聲。”
“你還有名聲啊?不早就毀地干干凈凈了?說起來那都是自作孽不可活。”
“......”謝衍發覺自己無從反駁,視線不知為何就飄到了沈七那,只一眼又轉了回來,重復道:“別瞎說。”
八卦不到細枝末節的謝允倍感無趣,瞄到了光頭的冷酷小帥哥,旋即問:“那你呢?皮相這么好,肯定有不少女孩子吃你這款的吧?你單身還是...有對象了啊。”
謝衍雖是背對著倆人的,但一只耳朵早已豎了起來,又覺得賽事視頻有些吵,降低了些音量,半晌才聽得遠處飄來兩個字:“沒有。”
謝允嘆息:“可惜了了的”
沈七不知哪根筋搭錯了,瞟了眼謝衍的身影,慢悠悠道:“但有中意的。”
“誰啊?”
“......”
沈七突然后悔多提這么一嘴了,在內心悄無聲息地抽了自己好幾巴掌。
他正猶豫著該如何回答,卻見謝衍懶洋洋地起了身,拽起謝允就往門外扔,幾絲不耐煩:“有完沒完?閑得無聊就滾回家去。”
“我泡面還沒吃呢!”
“關我屁事。”
“......”
謝允一時摸不著頭腦,她是哪里惹到這二大爺了么?沒有啊。
沈七眼見著謝衍打道回來,覷著自己:“不是要準備考試?讀你的書去。”
沈七:“......”
他覺得十分莫名,但不敢多言,只好走了。
謝衍鍵盤敲地噼里啪啦響,心神好似怎么也無法專注了。
他回眸望了眼緊閉的房門,忽而想起那日在醫院時,他也是這么說的。
他說:“我有喜歡的人了。”
謝衍悶聲喝了好幾口涼水,心煩意亂的。
......
“不是不是,我就是覺得您還可以再考慮考慮嘛對不對?倆家小孩雖然沒有什么感情基礎,但都是可以培養的嘛,日久生情日久生情,總有這個成語的道理嘛。”
陳景陽握著電話,三寸不爛之舌都快給說干了,還不見對方松口。
紀淑云欣賞著跟前的瑰奇畫作,再怎么能藏事兒,當下這種欣賞依舊從眼底流露了出來。
她懶洋洋地道:“算了吧,陳總,小孩的婚事就隨著他們自個兒去吧。如今社會不都追求兩情相悅自由戀愛嘛,你一逼迫他們,搞得好像我們不是人了一樣。”
“可是——”
“沒什么可是了陳總,放寬心,以后我們合作的機會多著呢。”
“......”陳景陽語結,松散的手指卻越抓越緊。
紀淑云掛掉了電話,支著畫板仔仔細細地欣賞,過了好一會兒叫來了助理:“去,把這幅畫裱起來,掛我書房里。”
助理:“好得。”
紀淑云最后覷了兩眼那幅畫,心底暗嘆:這臭小子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嘛。
相比之下,陳景陽這廂的態度就沒她那么云淡風輕了,自從接到了謝家退婚的消息,他便猶如五雷轟頂,足足好幾分鐘才回過神來。
不是都答應了么?不是都提上日程了么?后天就是元旦了!婚禮什么都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為什么好端端的突然就解約了呢?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到嘴的肥肉不翼而飛,換做是誰都得雷霆動怒。
陳景陽額角青筋突突跳動,下頜線繃得緊緊的,喚來了周陸:“他人呢?”
周陸:“暫時還沒找到。”
陳景陽眉角眼梢皆是滔天怒意,沉聲道:“給我弄回來。”
周陸:“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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