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十九斜睨了眼王安琪,他對聽雨軒這位入世行走的智慧,再次有了深刻的認知。
他將散落在攤子上的金元寶兒小心翼翼收起,揣進懷里,輕咳一聲:
寧公子打算讓我二人如何做?反正被人當了刀劍,他也就無所謂了,這話已隱隱含著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意味,有句話說得好,生活就像oo,既然反抗不了它,那就享受它。
寧不凡敲了敲攤上的木案,笑意未減,回了一句:
我與未湖樓已達成合作盟約,近些日,會有未湖樓的人來此處告知你們,后續該如何行事,在此之前,你們要做的,就是等著。
行行行,我等著。王十九一臉膩味,面前木劍白衫少年的這番做派,看起來胸有成竹且全盤在握,跟那四眼仔故作高深的神態簡直是一模一樣,莫非天機榜上這些個家伙們,都有這個毛病不成?
寧不凡滿意的點點頭,站起身朝二人行了個禮,此行目的已然達成,也該離去了。
不過,在臨別之前,他又深深望了眼手持洞簫的紅裙少女,若有所思的問道:王姑娘,倘若有一日,有人告訴你,其實寧鈺一直在騙你,不知你信還是不信?xしēωēй.coΜ
王安琪秀眉輕撇,使勁搖了搖頭,斬釘截鐵道:我已深知寧公子為人,自然不會再經受旁人挑撥之言,寧公子為人真摯,善良,是值得結交的友人。
旁人都說我瓜,其實我一點兒都不瓜,大多時候,我都是機智的一批。
好家伙,王十九無語凝噎,扶額嘆息。
多謝,告辭。寧不凡又朝二人行了個禮,大步離去。
......
萬京城內暗流涌動。
只一個下午過去,昨日詩會之事以及刑部劫獄的隱秘消息便傳遍了一整個萬京城。
秦蘇蘇的天下第一絕美之名,被無數人掛在嘴邊,各處宣揚,順帶一同談及的,是天機榜首寧鈺的風流才子之名,那首整整一百個字的香艷詩詞,則是成了此事最有力的確鑿證據。
而關乎于刑部大牢被劫一事其中隱秘,更是伴隨著寧鈺越來越響徹的名聲,也變得人盡皆知。
不知多少江湖游俠兒得知此消息后,不僅對東荒國的下作手段,恨之入骨。更是飲著烈酒,豪言壯志說著,要將那惡賊陳子期碎尸萬段。
一陣陣的流言蜚語,像是風暴里的漩渦,呼嘯著,以恐怖的速度,席卷了一整個萬京城。
萬京城,江府偏殿。
錦衣銀袍的江家少主許洋,極為愜意的抿了口茶水,悠然自得。
他對面坐著的,是那位本應被軟禁在王府的大皇子姜承。
姜承輕敲兩下桌面,皺眉問道:依你看,今日在萬京城四處傳播的流言蜚語,大概是何人所為,他們又想做些什么?
何人所為?許洋頗為詫異的看了眼姜承,回道:殿下竟猜不出?這肯定是那寧鈺啊,除了他,還有誰能干出這么損人不利己的事。不過......說到這他停頓了會兒,又搖搖頭:
不過,依我看,眼下在萬京城四處傳播的可并非流言蜚語,而是事實真相。
聽到這話,姜承心下不解,略有疑惑,問道:此言何意?
殿下可知,這世上大多數人都很愚蠢,只要這些愚蠢的人相信了這些謊言,真相如何倒是顯得沒那么重要了......何況,也沒有誰會真正在意真相,他們只會看到他們愿意看到的,只會相信他們自己認為對的。
姜承沉默了許久,點點頭,司涯所言,極有道理。
許洋咂咂嘴,溫和笑道:殿下并非猜不出這事是寧鈺做的,也不會猜不到此事是由未湖樓所為。其實,殿下猜不出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寧鈺他做這些事情究竟是想做些什么,對否?
姜承目光微動,這位江家少主,天機榜排行第三的絕命司涯,他的每一句話都說到了自己的心坎里。
在這人面前,自己仿佛沒有任何秘密能夠掩藏,每一次皆是如此。
自己確實是在試探他,不過既然已經被看出了心思,姜承索性直接攤牌:
我收到情報,未湖樓與寧不凡達成了同盟,要將你手中西荊樓在萬京的勢力連根拔除,未湖樓那位之前與你合作過的三當家的,昨夜已經密會了姜然。目前來看,極有可能,他們已經達成共識,不日便會對你手底下的西荊樓動手。
許洋點點頭,輕聲道:這件事啊......他們欲對西荊樓動手之事,我早已獲悉。
姜承猛地一拍桌案,呵斥道:可你卻未做任何反應!若是西荊樓在萬京的勢力被連根拔除,你我就成了瞎子!聾子!徹底陷入被動!
許洋側頭看了眼姜承,勸慰道:數百條西荊樓暗探的性命而已,送他無妨,殿下無需在意。
姜承大袖一揮,譏笑道:我被父皇軟禁,解了兵權,身旁親衛不出百數。而你西荊樓又即將被連根拔起,到那時,你我盡為魚肉。以你的心計,既然已經得了情報,略施手段便能輕易解決這事,竟然任由旁人動手,我當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許洋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語氣淡漠:
數百條西荊樓暗探的性命就這么丟棄,確實有些心痛,不過并不會傷及西荊樓整體實力,這些小小的損失,相對于日后我們能夠獲得的利益,實在是不值一提。
姜承目光冷然:數百條人命!在你口中竟是小小的損失?你這無情至極的人,竟然還會說心痛二字?行,我今日倒是要聽聽,你所說的利益二字,究竟從何談來?
許洋聽聞此話,面色不變,若無其事的添上一杯新茶,回道:
如果你想知道一個人究竟是在謀劃些什么的話,那么首先就要知道這個人想要達成的目的,然后摸清此人的性格特點,只有如此,才能看得清這個人的布局?
姜承冷哼一聲,繼續盯著這位江家少主。
許洋沉默了好一會兒,這才繼續說道:
我是如此,仵世子陽是如此,寧鈺也是如此,我曾對殿下說過,可對寧鈺進行懷柔,那么寧鈺在目前局勢來說,必定不是我們的敵人,他雖先對我西荊樓動手,不過他的最終目的卻不是你我二人......
聽著這話,姜承思慮慢慢清晰,臉上蘊含的怒意也漸消,他心頭一動,緩聲道:莫非......
不錯,許洋感慨的搖搖頭,回應道:
他的最終目的,自始至終都是在二殿下那邊,此事若成,殿下從此再無后顧之憂。因此,在他的目的徹底達成之前,無論他對我們做些什么,即便是將我手里的勢力連根拔除,我都不能反抗,反而還要好好的配合他,將我西荊樓分布在萬京的數百條性命送給他來殺!以此助他布局......
姜承默然不語,心底微驚,原來竟是如此!
事先便擺明了告訴你,我要對你下狠手,你還得乖乖配合著把手底下的人命送過來讓我殺,這其中的微妙算計,實在是讓人由內而外深感悚然。
此次交鋒,司涯雖是只吃了點小虧,卻也真的被寧不凡的手段給惡心到了。
許洋嘆了口氣,無奈道:像這般狠厲的算計,我也曾見過幾次,寧鈺這人,處事方式,謀劃布局,像極了南邊的仵世子陽,兩人皆是心狠手辣,不擇手段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