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
    明月皎潔，群星璀璨。
    柔和虛晃的月光下，趙政與歪嘴領著二十余人，緩緩臨近黃龍寨，潛藏在寨子外，透過柵欄縫隙瞧里面的情形。
    偌大的校場，矗立四個離地七八丈的木架高臺，分立兩側，每個木架高臺之上，各有兩名弓弩手，打著哈欠，相互攀談。
    攏共八人，便是寨子的守夜人了。
    也就是今日，黃龍寨眾人放松警惕，若是旁時，少說也得二三十人值夜。
    狗蛋兒趴在地上，朝身后的人低聲道：“方才我們離開時，里面的人，都飲了酒，估摸著醉了不少。”
    歪嘴左右一看，指了指旁邊的籬笆圍墻，“柵欄不可入，被人發現了就壞了事，咱們從墻上翻過去，摸上高臺，給這八人，全宰了！”
    籬笆圍墻，約莫離地三四丈左右，跟那些小郡城的內墻一般高，尋常人若無木梯，絕無翻越可能，即便是三品高手要翻身而上，也得費上一番功夫。
    墻頭更插著一排鋒銳刀刃，若是觸及，輕易便能拉出一道大血口。
    清風寨眾人，雖無入品實力，但半年修習飛天身法，早已異于常人，即便是狗蛋兒這般小個子，也能飛越圍墻。
    趙政利劍出鞘，輕輕丟下劍鞘，再將劍刃插入泥土，染上一片晦暗，“歪嘴跟我去右邊。”
    歪嘴點頭，轉身看了眼眾人。
    毛蛋兒提著一柄破爛長刀，掃了眼周旁人，低聲道：“劉二狗，你領著眾人守在這兒，瞧著柵欄大門，若是里面出了什么差錯，再來接應。王二蛋，還有狗蛋兒，你們倆跟我去左邊。”
    毛蛋兒雖小，卻極為果決，隱有領袖風范。
    王二蛋是個十七八歲的木訥短發瘦削男子，聞聲點頭，他不愛說話，但辦事干練，向來用心。
    劉二狗掂了掂身上的一團肥肉，低聲道：“成，你們小心點兒。”Ｘιèωèи.ＣoＭ
    歪嘴拔刀而出，往下輕按，“都機靈點兒，這可是以命換命的買賣！”
    趙政貓著腰，借著雜草遮身，迅速奔向遠處籬笆墻，歪嘴等人緊緊跟隨。
    待趕至圍墻后，幾人打了手勢，指了指方向，再輕輕頷首，輕輕一掠便飛身上墻，足尖輕點，借力攀上，再躍數丈，越過墻頭刀刃后，再緊緊貼著墻面，緩緩落地，旋身翻滾，便趴在了雜草里。
    這一串動作，行云流水，聲響極小，幾不可聞。
    由此可見這飛天身法的厲害。
    真不愧是北滄國皇室傳承的隱秘絕學。
    入了山寨的五人，屏息靜待片刻，再互相使了個眼色，躬身前行，每一步踏地，猶如落葉輕旋，平穩且無聲。
    趙政與歪嘴各摸上了木架，沿著臺階緩步上爬，躬身慢行，仿似狩獵猛虎，目露寒光。
    另一側，狗蛋兒毛蛋兒兩人上了一處高臺，王二蛋孤身提刀而行，也是躍上高臺。
    趙政倒提長劍，猶如水中游魚，三兩步便邁上了這座高臺，忽而驟然加速，迎著兩名弓弩手，奮而揮劍，‘唰！’一道斜長的劍光直刺一人脖頸，一道鮮血溢出，轟然倒下。
    另一人愣了一下，見劍光血光激射，再見眼前有一位染血少年，頓時膽寒，剛要放聲大喊，卻被少年上前一步，緊緊捏著脖子，再也發不出一絲聲響。
    趙政森然一笑，送出劍身，一劍穿胸而過，直刺心脈，“噓——可不能出聲。”
    ‘噗呲！’
    血焰綻放之時，趙政輕聲低語，捏著一位弓弩手的脖子，將尸體緩緩放下，另一腳則是勾著方才倒地那人肩胛處，不至于讓這人跌下高臺。
    殺這兩人，只在瞬息間，這兩人甚至都沒反應過來時，便去見了閻王。
    趙政嗅了嗅鼻間的血腥氣息，微微皺眉，以袖擦了擦面上沾染的血跡，側目看去。
    只見，余下三個高臺盡皆得手。
    鮮血染身的歪嘴遙望趙政，頷首示意，指了指山寨柵欄大門，旋又指了指山寨里面。
    趙政微微點頭，飛身掠下高臺，翻滾落入草地，見身后歪嘴等人跟了過來，便吩咐道：“狗蛋兒、毛蛋兒，去將山寨大門開了，迎咱們的人進來。王二蛋，歪嘴，跟我入寨子。”
    歪嘴低聲道：“全殺了？”
    趙政點頭道：“留幾個......黃龍寨大當家跟江南郡有些門道。這位大當家的留著，其余的，一個不留！”
    狗蛋兒、毛蛋兒二人奔向大門處。
    “暴虐了些。”歪嘴伸手拉著趙政的衣袖，眉頭緊蹙，緩緩搖頭，“殺人可以，卻沒有必要全殺光，這些山賊也有不少是被逼無奈才上了山的，只要抓著他們當家的，挾持其下令，或可......”
    “或可個屁！”趙政微微皺眉，“攻寨之仇，已是血恨，定然無法化解。咱們既然動了手，便要斬草除根！我清風寨只有二十余人，即便是挾持了他們大當家，也絕無法驅使這一兩百人為我等效力。即便他們愿意效力，一旦反復，你又當如何？一時心軟只能自食惡果！”
    惡果若生，便要用清風寨眾人的性命來填。
    歪嘴張了張嘴，想要再說些什么。
    向來不愛說話的王二蛋卻緩聲道：“政公子說得對。歪嘴哥，這黃龍寨的賊寇，盤踞此處十余載，每個人手里都沾染數條無辜之人的鮮血性命，殺之無需手軟，乃替天行道！”
    說話間，山寨柵欄已開，二十余黑影踩著輕快的步伐，飛身上前。
    趙政冷眼看向山寨，吩咐道：“狗蛋兒，毛蛋兒，你們兩人去抓個活口，問清楚黃龍寨當家的是何面貌，余下的全殺了！”
    “劉二狗，領十人自左側摸進寨子，向右迂回。出手時定要直刺要害，不可猶豫，不可弄出聲響。”
    “歪嘴，領余下的人，隨我自右側橫穿校場，殺入寨子大堂。”
    “若有心慈手軟者，此事過后，打斷雙腿，逐出清風寨！”
    二十余人，只有三四人提著鐵質刀劍，余下的皆是拿著木棍木矛，他們掃了眼幽深的寨子，心底振奮，皆是摩拳擦掌。
    這新兵器啊，馬上就要入手了！
    趙政提劍直指身前，寒聲道：
    “有功者當大賞，錢財自取。有過者當重罰，杖責自領。”
    “今日過后，我要教那周邊三郡四十八縣，皆要曉得我清風寨輪回之名！”
    有一黑袍玉面的染血少年提劍而出，周邊二十余道黑影隨聲而動，攜帶沖天殺氣。
    這一夜，盡是血光。
    連帶著那徜徉人間的柔和月光，也染上了一抹猩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