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寨,山門前。
歪嘴領著狗蛋兒等人,將那闖山的綠裙女子綁在木架上,大步跨過山門,瞧見了人便大聲招呼,“兄弟們,有個不知好歹的小娘兒,讓咱給抓著了,來來來,瞧一瞧看一看,熱鬧不嫌多,不湊白不湊啊!”
聞聲聚攏而來的山寨兄弟,約莫有四五十人,分立兩側,瞧著這一幕,交頭接耳,嘖嘖稱奇。
他們倒是見過殺豬宰羊,都是如此一般,拿著木架綁著手腳,再一道往空曠的地方抬,可啥時候見過將人當成豬羊的?
葉麟跟在隊伍后面,頗有些坐立難安,瞥了眼嚎啕大哭的綠裙女子,有些心軟,便對歪嘴說道:“士可殺不可辱,這姑娘畢竟還小,如此對待她,怕是有些......”
歪嘴拍了拍葉麟的肩膀,以長者的語氣諄諄教導道:
“什么士可殺不可辱,教我來看,辱便辱了,還是性命重要些。這小娘兒不懂事兒,犯了大錯,不僅要闖咱們山寨,還敢罵咱們寧先生。麟公子,你倒說說看,咱們是一刀剁了她,還是羞辱她一番,留她一命,也好讓她長長記性?”
闖山不成,反被人抓,依著山上的規矩,得交納足夠的贖金,這金銀若是交不夠的話,那山上的刀,也快的很。
人群中,有位瘦竹竿模樣的人高聲吆喝道:“歪嘴哥,這是啥熱鬧啊,好好說說,兄弟們才能看個明白啊!”
這看熱鬧的人,從來都不嫌事大。
“問得好!”歪嘴哈哈大笑,掃了眼面前烏泱泱一大片人,伸手指了指在木架上不停掙扎的綠裙女子,清了清嗓子,高聲道:
“這小娘兒吃了熊心豹子膽,區區一人,竟敢說要掃平咱們山寨,我與狗蛋兒幾人剛從江南郡回來,就被這小娘兒偷襲,打幸好咱們葉麟兄弟武藝高強,下山時瞧見我等備受欺辱,這才小小出了個手,這小娘兒當場就被嚇傻了......”
不待歪嘴將事情說完,人群便沸騰起來。
“什么?就憑這小丫頭片子,也敢闖咱們山頭?”
“此人竟敢如此膽大包天!歪嘴哥,不如一刀砍了,我來!”M.XζéwéN.℃ōΜ
義憤填膺者倒是不少,但更多的是覺著這個熱鬧,確實有些意思。
“你們瞧,這姑娘的打扮,像是個富貴人家的小姐,也不知是誰家的丫頭,連江湖規矩都不懂得?”
“嘿,她不懂江湖規矩,咱們懂啊。劉二哥,你說這闖人山寨,該當何罪?”
“老子哪里懂得什么罪不罪的,不過......闖山門不成被抓的人,該是一刀剁了,砍成兩段兒,這才能殺雞儆猴嘛。”
“放屁!依我看啊,這姑娘姿色不錯,殺了浪費,不如送入門巷煙柳之地,讓......”
隨著一道又一道調侃、戲謔之聲響起,山寨內外算是徹底熱鬧起來。
聚攏而來的人也越來越多,皆是交頭接耳,七口八舌,議論紛紛,對那被綁在木架上的綠裙女子,指指點點。
葉麟見人越聚越多,本就臉皮薄的他,更是無地自容,只想勸歪嘴將這姑娘給放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于是又湊近幾步,說道:“依我看,還是......”
歪嘴瞧見葉麟的前話,先是攬著葉麟的肩膀,老氣橫秋道:“麟公子,你年紀尚淺,不懂這么多門道,咱們瞧著像是羞辱她,但其實是在教她做人的道理,對她來說是好事啊!”
“有道是,天將降大......那話怎么說來著,嗨,管他呢,反正啊,你不就是瞧見這姑娘哭的傷心,這才心軟了嗎?狗蛋兒!拿個物件兒,將這小娘兒嘴塞上!”
狗蛋兒嘿嘿一笑,將木架往肩頭抬了抬,嘴里嘟囔著,“這娘們兒瞧著瘦弱,倒是死沉死沉......”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懷里摸出來個云煙色的絲帕,搖頭道:“這手帕可是萬花樓頭牌小蘭春給老子的定情信物,用在你身上,倒是可惜了。”
狗蛋兒將這手帕攥成一團,往綠裙女子嘴里狠狠一塞,這嚎啕哭聲,便成了小小的嗚咽之聲。
歪嘴興沖沖朝身后招了招手,“咱們走,往山上轉悠轉悠去!”
這動靜,可真不小,離過年就差敲鑼打鼓放炮仗了。
‘嘩——’
正在此時,天上有一人踩云飄然落下,正是匆忙趕來的王十九,他看到山門內如海一般的人潮后,頭皮頓時有些發麻,強忍著扭頭就走的沖動,悄然落入人群,走至歪嘴身前。
“哎呦,這不是王先生嘛!”
歪嘴定睛一看,見是王十九,面色大喜,“王先生方才說要帶著長孫姑娘一道來看熱鬧,怎么這就.......”
“咳咳!”
王十九連忙咳嗽一聲,使了個眼色,這話......可不能亂說。
歪嘴一個粗人,哪里瞧的出這些門道,繼續道:“長孫姑娘若是不想涉足,也是無妨。咱們從山下往山上走,一個時辰就能走到后山,到那時候.......”
王十九心頭微驚,真要如此,教寧不凡瞧見,你小子怕是要性命不保啊。
歪嘴啊歪嘴,你簡直像是個戰神,太勇敢了。
“這姑娘,我帶走了。”王十九也不廢話,兩指掐訣,輕輕一點,綁著綠裙女子手腳的粗繩忽然蓬松散落。
在綠裙女子落下之時,王十九上前一步,將這姑娘穩穩抱入懷里,也不解釋,輕盈一步便踏入云海,悄然不見蹤跡。
這番動作,一氣呵成,行云流水,不過轉瞬。
歪嘴愣神半晌,看了看身后仍然挑著木架的狗蛋兒等人,疑惑道:“這是......咋回事兒?”
狗蛋兒將木架往地上一丟,兩手一攤,無奈道:“歪嘴哥,人被帶走了,熱鬧沒了啊。哎呦,我的手帕,哎呦,我的小蘭春啊......我還想著,能拿回來呢!”
“哦。”歪嘴終于回過神來,點了點頭,恍然道:“是這樣啊。”
他也是心大,眼珠一轉,樂呵笑笑,再一屁股坐在地上,兩手抬起,往下輕按,朗聲道:
“兄弟們,既然人沒了,咱們也看不成戲了,那我就跟你們講講,方才我被這小娘兒偷襲之后,是如何寧死不屈、智斗惡賊的風流事兒......”
熱鬧雖然沒了,可人都來了,怎么也得熱鬧熱鬧。
于是乎,一場看戲的橋段,成了講故事的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