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惡龍搏斗,自身亦成惡龍,凝視深淵過久,深淵會回以凝視。
寧不凡捏著手中半殘木劍,眉眼深沉,默然站立在庭院,久久無言。
......
陸淵翻越高墻出了驛館,小心翼翼的躲藏自身蹤跡,他知道自己懷里的這封信極為重要,否則寧公子不至于說出,只有將這封信交由自己來送,才能夠放心這般話。
大街上行人密集,喧鬧非常,陸淵臉色緊繃,腳步匆匆,他極為謹慎,用了足足半柱香的功夫,毫無規律的反復穿過數條街道,即便如此,他還是不放心,又是繞了十幾條街,這才向鳳棲樓的方向行進。Xιèωèи.CoM
于是,從朱雀大街的驛館走到鳳棲樓這段路,本應半柱香就能到的路程,他足足用了兩個時辰。
不過到了未湖樓之后,他又有些犯難。
未湖樓之人在萬京的身份甚是敏感,而寧公子與未湖樓合作之事自然不能輕易暴露,交由自己的這封信,也不能讓旁人知曉是出于寧公子之手。
若是無法通報,如何才能見到那位未湖樓三樓當家的?
正當他在皺眉思索時,有一名小廝打扮的男子,從側門走出,徑直朝陸淵走了過來。
那人朝陸淵抱拳行禮,聲音低昂:閣下是陸淵嗎?我家主子已然等了許久了。
陸淵神色微凝,皺眉問道:你們知道我要來?
小廝點頭回道:自從閣下從高墻躍出時,我們安排在暗處的人便飛鴿傳來了消息,然后他一直在緊緊跟隨著你,每過半個時辰又會傳遞一次消息,只是沒想到,閣下竟是如此謹慎,在外面街道足足繞了兩個時辰,這才來到此處。
陸淵瞳孔收縮,驀然回首,緊緊盯著街邊一個個過路的行人,他行走江湖這么多年,自付經驗老道,覺著以自己的手段,絕不會暴露行蹤,而此次自己竟然被人暗中跟隨了兩個時辰,自己卻毫無發現。
江湖公認的三閣兩樓六門之一的未湖樓,屬實可怕。
小廝擺手笑道:未湖樓做的都是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手底下的人自然會像老鼠般躲藏在暗角陰溝,倒是讓閣下見笑了。
陸淵深呼出一口氣,平復下心境,沉聲道:帶我去見你主子。
小廝半側身子,左手向上一抬,面上笑意不減:請!
......
陸淵緊跟著小廝的腳步,從側門入內,穿過幾層回廊,步入鳳棲樓的后院,外面客人嘈雜的聲音戛然而止,映入眼眶的是一片綠意。
重疊的樹木花草遍布,前方一條碎石鋪滿的小路,幽深而又靜逸,耳邊傳來輕微的鳥雀鳴叫,碎石鋪就的小道旁有條小溪流潺潺而過,更添幾分淡雅。
若是不踏入這里,誰能相信,這座萬京城最負盛名的煙柳場所,竟有這般風景宜人的恬靜。
沿著這條小道走了不久前方出現了一座復古涼亭。
小廝停住腳步,恭敬道:未湖樓三當家,四當家的就在里面,閣下自便,我還要有些事處理,暫不奉陪。
陸淵輕嗯一聲,將注意力放在那座復古涼亭。
極目望去,里面有一男一女的身影,相對而坐,在聊些什么。
男子身穿絲綢褐袍,相貌平凡,眉目和善,正是曾數次來過驛館的小爽兒。
女子則是身披細白錦緞兒,秀雅絕俗,自有一股輕靈之氣,神態悠閑,美目流盼,入眼便覺著極為驚艷。
陸淵心底暗思,這女子大概就是那位艷絕天下,引得無數人不遠萬里來此地,千金但求一笑,當年的鳳棲樓第一頭牌柳思思了,以往行走江湖時,也不少聽得這位女子之名,卻沒想到,今日會面竟是見到了。
即便他游歷江湖多年,見遍天下美色,這位柳思思,與眾多女子作比,確實是毫無爭議的第一絕色。
他沿著碎石小路走至涼亭,從懷中摸出那封信,朝二人行了個游俠兒的見面禮,然后開口道:奉命而來,送信交予未湖樓三當家的。
小爽兒接過后,也不急著拆開,只是笑道:寧公子還說什么了?
陸淵搖搖頭,回道:只有這封信。
只有這封信,沒有口頭交代,那便是寧公子也不愿將此信內容告于旁人,即便是他的心腹也不能得知,如此看來,這封信里的內容,十份絕密。
斜倚長椅的柳思思蛾眉輕撇,冷哼一聲,呵斥道:送信,他為何不親自來?莫非他覺著,我二人沒有這個分量嗎?
陸淵淡淡說道:寧公子何等身份,怎能親自送信?若是柳姑娘心存疑惑,不妨親自去趟驛館,找我家主子問問?這話說的不卑不亢,卻隱有鋒芒。
小爽兒輕咳一聲,皺眉看向柳思思,嚴肅道:不許無禮。他心里清楚,柳思思是在為柳凝兒挨得那一巴掌,忿忿不平,因此才這般惡劣態度。
只是南邊那位大人傳來的消息,是竭盡全力配合這位天機榜首接下來的動作,那么自己等人絕不能違背那位大人的命令,也不能與萬京的這位天機榜首生出些許間隙。
小爽兒朝陸淵和善笑道:思思略有失言,請陸公子見諒。
陸淵見這位未湖樓三當家的放低了姿態,于是神色稍稍緩和,輕輕擺手,緩聲道:信已送到,在下告辭。
待陸淵離開之后,小爽兒這才拆開手中信件,足有十幾頁,他面帶凝重細細看著,不敢錯漏一個字。
剛看了兩三頁,他的臉色忽變,神色大驚,他驀然抬頭看了眼柳思思,然后咽了口口水,低頭繼續看向手中的信件,足足十幾頁看完后,他徹底陷入沉思,久久無言。
眼神有震驚,有茫然,有錯愕,也有一些欣喜。
柳思思瞧著小爽兒這般復雜神情,心生疑惑,忍不住輕聲問了一句:上面寫了什么?
小爽兒這才回過神來,搖頭苦笑一聲,將信封遞了過去,他極為感慨的說了一句:此人,極為狠厲!今后若非不得已,絕不可與之為敵!
柳思思一頁頁的看完整封信后,目帶不可置信之色,小嘴微張,過了許久這才艱難的說了句:他......他這是要......
小爽兒緊繃著臉,重重點頭道:旁人的計謀大多是借刀殺人,而他這是要......借勢殺人,數月之內,在大勢所趨之下,數不清的人會死去,他竟有這般毒辣心腸,尤其是.......
尤其是他借勢砍下的第一刀,竟是殺了自己啊!
兩人四目相視,皆是屏氣凝神,心里已對那位天機榜首寧鈺,產生了十分濃烈的忌憚。
手段酷烈的人他們見得多了,只是連自己都能這般狠厲對待的,卻是只此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