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雪初停,淡金色的陽光穿過云層,灑落屋檐臺階。
溫酒剛進(jìn)了萬華寺大門,沒走幾步就遇上了謝老夫人一行人,左右都是來求神的香客,熙熙攘攘人頭攢動。
她正糾結(jié)著悄摸摸避開還是大大方方上去聞聲安。
正在左顧右盼的謝小六忽然眼睛一亮,甜甜的喊了聲“嫂嫂。”
小姑娘人小嗓門大,這一喊,謝老夫人和謝三夫人還有一眾侍女們齊齊回頭看了過來。
溫酒頓時僵住了,“……”
“阿酒!”
謝三夫人最先走過來,生怕溫酒轉(zhuǎn)頭就跑了似得拉著她就往里走,“你怎么今兒個也來萬華寺了?東風(fēng)人呢?他怎么沒陪你出門?這小子也真是的……”
三夫人一連問了好幾句,把溫酒整的有些頭暈。
好在溫酒天生一張帶笑的臉,唇角微微上揚(yáng),頃刻間,便又成了那個在誰面前都穩(wěn)得不行的溫財神。
等三夫人問完了,才溫聲說:“來寺里燒香謝過神明護(hù)佑,謝珩……額、東風(fēng)有事要辦,反正離得也不遠(yuǎn),我自己過來也不妨事。”
她從前一直喊長兄,都喊習(xí)慣了。
偶爾喊個大名,真要喊小字什么的,多多少少親密的有些不太習(xí)慣。
三夫人倒是一點(diǎn)沒覺得不妥,將她拉到了謝老夫人面前,笑著說道:“母親,您天天記掛著的阿酒回來了。”#@$&
只是很自然的一句話。
可溫酒一對上謝老夫人的目光,忽然有些鼻尖發(fā)酸,什么都沒說,長睫微微顫動了一下。
之前那些別扭的心思好像在這一瞬間全部都消失不見了。
“回來就好。”
謝老夫人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布滿皺紋的臉上滿是憐愛之色,“在外頭吃了不少苦吧,都瘦了。”%&(&
再相見,荒唐往事只字不提,有的只是眼中對小輩的關(guān)愛。
溫酒眸里水光瀲滟,笑著說:“沒吃什么苦,只是很想念祖母。”
話是撿了好聽的說。
可她活了這么些年,少有人待她如至親。
當(dāng)日負(fù)氣離去,說出那樣斷情決義的話來,后來想起難免會覺得對不住老夫人和謝家人。
“傻孩子。”
謝老夫人眼眶里含著熱淚,伸手抱了抱她,千言萬語化作一句,“祖母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
早已看穿紅塵紛擾的老人,只為小輩歸來而來欣喜。
溫酒鼻子發(fā)酸,輕輕在老人肩膀蹭了蹭,低聲道:“溫酒不孝,讓祖母擔(dān)心了。”
當(dāng)初放狠話有多大聲,現(xiàn)在就有后悔。
好在謝老夫人是個豁達(dá)之人,一句也不提當(dāng)初的事,好似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般,親昵的拉著溫酒進(jìn)大殿燒香拜佛,虔誠許愿。
有謝三夫人和小六小七在,這場偶遇,就變得熱鬧非凡。
這些時日南州雪災(zāi)鬧得一眾大臣們都沒安生日子,家里那些個夫人們自然也端著一副要為君分憂的架勢,來萬華寺祈福的人便格外的多。
香火鼎盛,滿大殿都是煙霧繚繞的。
光是燒香點(diǎn)蠟燭都要排著隊(duì)一點(diǎn)點(diǎn)往前移動。
閑暇間,謝老夫人也拉著溫酒說了不少,聽完經(jīng)一同在萬華寺用了素齋,溫酒還記掛著正事。
老夫人離去前同她道:“等開了春,便搬回來吧。”
溫酒沒答應(yīng)也沒拒絕。
謝三夫人湊到老夫人身側(cè)道:“母親,你這時候讓她阿酒搬回來,別人難免會有什么閑言碎語。”
溫酒聞言,心下有些奇怪。
這位三嬸一貫是最不屑旁人那些流言蜚語的,怎么今兒個還格外在意起來了?
下一刻。
她便聽見謝三夫人道:“不如這樣,咱們先挑個良辰吉日,等她和東風(fēng)辦完了喜事,名正言順的接回家,這樣才好嘛。”
“舅母說的對!”
“舅母對對對!”
謝小六和小七十分捧場的蹦起來鼓掌,天真爛漫的小臉笑瞇瞇的。
溫酒:“……”
她就知道,不能聽三夫人忽悠。
謝萬金哪張嘴,大半是從母親哪里繼承的神技。
一般都扛不住。
老夫人深深的看了三夫人一眼,同溫酒道:“人這一輩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最易消磨是青春年少。萬金已經(jīng)轉(zhuǎn)達(dá)過小五的意思,你如今也不必有什么顧慮,祖母活到這個年紀(jì),什么都看明白了。只想你們都好好的,如此,便別無他求了。”
溫酒點(diǎn)點(diǎn)頭,“我知道的。”
“來年三月三,東風(fēng)便滿二十了。”
老夫人又說了一句。
意思十分明白。
謝家兒郎,二十加冠,可娶妻。
溫酒低眸,微微笑著送老夫人送了馬車。
謝三夫人上了車廂還不忘同她道:“日子咱們再商量,有空記得常回家。”
臨走了,小六小七卻一左一右拉著溫酒的手不肯回府。
老夫人無奈的笑著,讓溫酒多看著兩個小的,自己同三夫人和一眾侍女小廝先回府了。
溫酒帶著兩個小的折返寺中,今兒個人多,煙霧飄渺中,只能看到眾人來來去去。
佛音渺渺,鐘聲浩浩,眾生聚集處是煙火人間,大殿上諸佛金光環(huán)繞,菩薩低眉聽眾生所求。
小六小七在一旁嘰嘰喳喳的說著話。
溫酒一邊聽著,一邊想:趙曦如今可能在什么地方。
說來也巧。
萬華寺后山的七絕塔關(guān)著四皇子趙帆,這寺廟里的小禿驢里竟然還有一個九皇子。
不曉得是皇家同佛祖分外有緣。
思緒正胡亂飄著。
謝小七忽然問道:“嫂嫂,你怎么又折回回來了?可是方才還有什么心愿沒許完?”
“唉,說你笨你不承認(rèn)!嫂嫂像是那種會忘記許心愿還特意折回來再許一遍的人么??”
謝小六是個極其聰明的小姑娘,拉著溫酒手輕輕的晃了晃,示意她俯首來聽悄悄話,“嫂嫂人連長兄都不帶,是為了來這里辦什么什么要緊是不是?或者……來見長兄不讓你見的人?”
溫酒眼角微挑,“……”
她雖然什么都沒說,但是小姑娘儼然一副我都什么懂的表情。
謝小六笑瞇瞇的,“還真是啊,嫂嫂要見誰?”
溫酒同她低語,“一個……有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