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酒換了干凈的衣衫,擦干頭發(fā),金兒請的大夫便到了府里,跑到她耳邊說:“幾個大藥堂的大夫一聽是咱們將軍府去請,個個都不敢來……還是這位開小藥鋪的李大夫最仁義?!?br/>
正說著話,頭發(fā)花白的李大夫挎著藥箱上前道,“是少夫人要把脈?”
溫酒打量了他一眼,忽的覺得這人有些眼熟,但此刻卻也不想起來哪里見過,又擔(dān)心著謝玹的傷勢,就沒多想,“是家中兄長受了傷,需要醫(yī)治,請老先生隨我來?!?br/>
“少夫人……”金兒連忙湊到到溫酒身邊,低聲說:“將軍不說請大夫過來給你把脈開方子的嗎?”
“我這里無妨?!?br/>
大約是生平難得熱血滿腔,溫酒凍了那么久竟然也沒覺得身體有哪里特別不適,在生了暖爐的屋里待了會,連發(fā)白的唇色都已經(jīng)逐漸回暖。
“臉青唇白,都這般模樣了,誰告訴你無妨的?
老大夫聽了沒法忍,當(dāng)即便開口道:“少年人忒不看重自個兒身子,等老了想養(yǎng)都養(yǎng)不回來!”
“老先生說的極是?!睖鼐剖终J(rèn)同的點頭,伸手做個了“請”的姿勢道:“這邊請?!?br/>
李大夫:“……”
跟著溫酒走出去好一段路,他才甩了一句,“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剛到了謝玹的院子里,就看見兩個小廝守在門口,臉色都有些微妙。
“三公子怎么樣了?”
溫酒走過去問道。
雖說方才謝玹那幾步走的步伐平穩(wěn),看起來毫無問題,可也流了那么多血,她總也放心不下。
“少夫人……”兩個小廝剛開口說話。
“把里衣脫了!”
屋內(nèi)的謝珩嗓音微揚,頃刻間便打斷了屋外的人。
小廝憋了半響也憋不出個所以然來,“少夫人還是自己看吧。”
溫酒:“……”
里頭忽的又沒了聲響。
大抵是三公子又不吭聲了。
溫酒上前幾步,抬手想敲門,又覺著似乎有些不太好,猶豫間,里頭又轉(zhuǎn)出一聲,“難不成,你還想讓我來幫你脫?”
溫酒這手怎么也落不到門上去了,一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眾人正面面相覷。
“那個……”她扯了扯嘴角,吩咐金兒,“去泡壺茶,請老先生先稍坐片刻。”
三公子這里怕是一時半會兒都不太方便了。
老大夫卻站著沒動,“里頭那個是大夫?”
溫酒道:“您是治身的,里頭那個……是治心的?!?br/>
她倒不是胡亂編的瞎話。
不單單是這將軍府,滿天下人全都數(shù)個遍,沒幾個能同謝珩一般壓住謝家三公子。
“府上還有這般奇人?”
李大夫摸了摸花白的胡子,“那我得可得好好瞧瞧。”
聲落,這老頭兒已經(jīng)推門而入,
溫酒眉心一跳,連忙跟了進(jìn)去,一眼便看見榻上的清瘦少年猛地攏緊白色里衣,頃刻間翻坐起來,總是薄霜輕寒的一張俊臉,此刻竟帶了微微桃花色。
反倒是謝珩不緊不慢的收手回袖,轉(zhuǎn)身看來時,眼角微微上挑,“做什么?”
溫酒:“……”
現(xiàn)在這場景,怎么忽然感覺有些微妙。
還不等她和李大夫開口。
謝珩嗓音微揚:“這是想嚇?biāo)勒l呢?”
少年玄衣如墨,悠悠然坐到了榻前的軟椅上,在這里這一室清寂里,越發(fā)的顯得眉眼如詩如畫。
“長兄、三哥?!?br/>
溫酒眸色微動,打了個招呼。
忽然覺得氣氛有點微妙,可到底哪里微妙,似乎又說不上來。
金兒和外頭個兩個小廝方才只是往里瞧了一眼,便匆匆退到了院子里,離這幾十步遠(yuǎn)。
溫酒低聲商量道:“李大夫是來給三哥治傷的,要不……先讓他給你看看?”
“不必?!?br/>
謝玹意簡言駭?shù)乃o她兩個字。
溫酒噎了一下。
雖然她知道這少年脾氣古怪,可在身體上,也不能這樣任性啊。
還得好生勸著,“你現(xiàn)如今還年少,不曉得如今落下的舊傷老來痛的道理,大夫都來了,你就讓他瞧瞧……”又不會少塊肉。
她十分自覺把后半句吞了回去。
不然謝玹能氣上十天半個月,這傷豈不是更難好?
謝玹看著她,雖沒說話,拒絕之意卻已經(jīng)十分明顯。
他素來出現(xiàn)在人前時總是衣冠齊整,此刻墨發(fā)散亂,僅著一件白衣里衣,系帶還未來得及打結(jié),透出少年膚若白玉的胸膛……無端的多了幾分人間風(fēng)流色。
溫酒不經(jīng)意掃了一眼,連忙別開頭,看向謝珩,“長兄,你說是不是?”
“如今落下的傷老來痛說不錯。”
謝珩抬眸看她,琥珀色的眼眸熠熠生輝,“大夫給你開的什么方子?拿來我瞧瞧?!?br/>
溫酒微愣:“……”
許久。
她才說出一句,“三哥這邊更要緊啊。"
事有輕重緩急??!
謝珩緩緩道:“你不進(jìn)來,我大約已經(jīng)給他上好藥了。”
溫酒剛要開口說話。
逐漸恢復(fù)面無表情的謝玹開口道:“出去?!?br/>
溫酒:“……”
謝珩微微勾唇,“勞煩老先生給我家少夫人把個脈,即便無礙也少不得要開個方子調(diào)養(yǎng),這邊就無需費心了?!?br/>
愣了半天的李大夫回過神來,甩下一句,“這年頭的少年人真是,連瞧個病都這般你推我讓的,麻煩!”轉(zhuǎn)身便走。
“請老先生先到廳里喝茶?!睖鼐埔彩窍喈?dāng)無奈,回頭看了兩個少年一眼,一時無話,道了聲:“兩位兄長且隨意。”
說罷,匆匆離去,走到門口時,還不忘幫他們把門帶上。
屋內(nèi)。
只剩下謝珩和謝玹面面相覷。
“早讓你把里衣脫了,就上個藥還這般磨蹭,利索些會怎樣?”
謝珩起身拿起榻邊的藥瓶,嫌棄謝玹動作太慢,直接伸手就把他里衣掀開,“別動,再動小心我抽你?!?br/>
謝玹:“……”
這長兄當(dāng)?shù)脑桨l(fā)的沒有樣子。
謝珩一邊把少年的里衣扔到地上,一邊道:“姑娘似得扭扭捏捏,還沒阿酒大氣?!?br/>
他動作不算輕柔,痛的謝玹眉頭都擰到了一起。
“痛???給我忍著!”
謝珩花了許久的功夫才幫他擦凈了身上的血漬,仔細(xì)一看,不由得低低笑道:“還好去的及時,否則你這傷都要愈合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