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幾日不見, 韓雋的模樣就已經(jīng)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亂糟糟的頭發(fā),皺巴巴的衣服, 青黑的眼底,干燥到已經(jīng)起皮的嘴唇, 冒出來的青黑胡茬,地上到處都是啤酒罐與散落的煙頭, 空氣混濁又嗆人。
幾乎一踏進來, 棠寧便被嗆得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可她卻仍毫不猶豫地走了進來, 也顧不上躺在地上韓雋,徑直走到了另一頭的落地窗前, 一把就拉開了窗簾, 推開了落地窗。
一瞬間, 刺眼的陽光便立刻傾瀉而進,新鮮干凈的空氣也跟著一并涌了進來。
看著滿地的垃圾,棠寧輕閉了閉眼,隨后直接掏出手機就撥打起家政公司的電話來,要求他們以最快的速度給她派幾個鐘點工來……
地址棠寧還沒來得及說,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之前還躺在地上沒有一點動靜的韓雋,黑密的睫毛輕顫了顫, 然后連眼睛都沒睜開, 他的手就已經(jīng)摸向了一旁的啤酒罐, 捏起就往嘴里倒來。
一看到這樣的情形, 棠寧腦中那根名為理智的弦終于啪的一下崩斷了, 她禮貌地掛斷了手中的通話,隨后疾步就來到了韓雋的身旁,在他將啤酒倒入到嘴中的前一秒, 猛地就將啤酒罐從對方的手中奪了下來。
手上一空,使得緊閉著雙眼的韓雋的眉頭驀地皺起。
男人不悅地睜開雙眼,下一秒,便與眼神冷若冰霜的棠寧對視到了一起。
也不知對視了多久,到底韓雋先一步避開了棠寧的視線,同時聲音平淡而嘶啞地開了口,“你回來了……”
打完這樣不咸不淡的招呼之后,他的眼中就像是沒有棠寧這個人的存在似的,半坐起身,另一只手就又按到了另一罐還未開封的啤酒上。
就在他剛準備伸手打開拉環(huán),突然的,一只素白的小手立刻就從一旁伸了過來,不容分說地就將男人手里的啤酒再次搶了過去。
同時,棠寧冰冷的聲音響了起來,“喜歡喝是吧?我陪你喝。”
邊說話她邊直接拉開了韓雋尚未拉開的啤酒罐拉環(huán),仰頭就將喝下去。
只是她的啤酒都還沒進嘴,韓雋就已經(jīng)動作迅速地一把將啤酒又搶了回來,聲音嚴厲,“你干什么?跟著胡鬧什么?你不知道你的胃不好嗎?”
聽到這么一句話,棠寧沒忍住,直接失笑出聲,“我胡鬧?”
她緊抿著嘴唇,直接打開了一直拿在手里的手機前置攝像頭,抬手按住了韓雋的頭,就將他整張臉都懟到了手機上,“那不如請韓總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到底是誰在胡鬧!”
說完,也不知道是因為太過生氣還是怎么回事,棠寧的胸口一直起伏不平。
好容易將劇烈的情緒平復下來,她松開了按住了韓雋腦袋的手,剛想開口說話,便忽然發(fā)現(xiàn)趴在地上的男人,身子正小幅度地顫抖著。
猛地將他翻過來,棠寧驚愕的看見此時的韓雋,整張臉白得已經(jīng)快要透明了,不僅如此,手掌更是死死按住胃的位置,整個人都弓成了一個煮熟的蝦。
“韓雋……”
她輕喚了他一聲。
韓雋還沒來得及回答她,就突然張嘴,直接往一旁吐出一口血來,通紅刺目。
“韓雋!”
原主的胃不好,其實韓雋的胃又好到哪里去了呢?
畢竟那些挨餓的日子可是他們兩個人一起扛過來的,甚至心里念著棠寧是個女孩子的緣故,韓雋已經(jīng)盡可能地把食物讓給她了,不過是身體底子好,才沒生什么大病,但到底敗了身子,這才在生理與心理的雙重刺激下,弄成現(xiàn)在這副模樣……
站在手術室前,棠寧控制不了地這么想道。
便是這時,身旁忽然傳來了幾道匆匆忙忙的腳步聲。
“棠總!”
聽到呼喚聲,棠寧這才轉(zhuǎn)過頭來,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韓雋的秘書們。
“韓總怎么樣了?”
“胃穿孔,現(xiàn)在正在做手術。”
棠寧剛回答完,風衣口袋里的手機就再次震動了起來。
之所以是再次,是因為她在給韓雋叫了救護車,送來醫(yī)院的一路上,她的手機就幾乎沒停止震動過。
她看著上頭顯示的人名,直接就接通了電話。
“嗯,是我,好,我一會回來!”
棠寧掛斷了電話,輕吁了口氣后,便再次看向面前幾個滿臉擔憂惶恐茫然的秘書們,開□□代道,“李理你帶著其他幾個人在這里守著,我馬上要回公司一趟。記住,一會手術結束了要在微信上通知我,一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打我的電話,知道嗎?”
“知道了,棠總。”
“辛苦你們了。”
棠寧的語氣稍微柔和了些。
“不辛苦,不辛苦,應該的。”
幾個秘書一同這么說道。
跟他們一交代完事情,棠寧又看了一眼前頭還亮著的手術燈,捏了捏拳,她抬腳便往醫(yī)院外走去。
看著棠寧消失在了拐角處的背影,留下來的秘書幾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小姑娘忽然就開了口,“棠總實在是太辛苦了,兩頭忙。”
“是的,棠總算是我長這么大見過的,最厲害,也是我最敬佩的人。”
“也不曉得我們公司這一劫能不能挺過去……”
“希望能挺過去吧。”
公司里,棠寧足足忙到了半夜才終于接到了韓雋秘書們的電話,接了電話,她甚至都來不及吃飯,在路邊買了兩個三明治,就馬不停蹄地朝醫(yī)院趕了過去。
“怎么樣?”
一踏進病房,看著圍在病床周圍的眾秘書們,棠寧隨手脫下了自己的風衣,掛到了一旁,眼看著李理在用棉簽給還未清醒的韓雋潤著唇,自然而然地就接了過來。
“醫(yī)生說手術很成功,接下來等韓總清醒過來,排氣了差不多就能正常進食了,不過后續(xù)要好好保養(yǎng),不然還是很危險的。”
李理連忙匯報道。
“麻煩你們了。”
棠寧給韓雋潤完唇,便面帶歉意地沖著這些人說道。
“不麻煩不麻煩……”
幾人連忙擺了擺手。
見狀,棠寧看了一眼墻上掛著的鐘,再次笑著開了口,“今天讓你們忙到了現(xiàn)在,這樣吧,明天給你們放一天的假,工資照拿,這樣可以嗎?”
怎么不可以?
實在是太可以了,好好地休息一天。
幾人連忙道起謝來。
待棠寧將這幾人送走之后又在韓雋的床邊坐了下來,然后就打開了隨身的筆記本。
是的,今晚她陪床。
主要是公司的事務太多,反正她也不準備睡覺了,韓雋的姐姐們已經(jīng)因韓母的去世而各種傷心了,她實在不想再拿韓雋的事情去讓她們擔心。
要知道劇情當中,原主和韓雋、夏央鬧成那樣,也一樣一點都沒讓韓雋的母親、姐姐們知曉,實在她們的人真的很不錯,她向來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并不想其他人因為自己而操心。
還是韓母去世之時,韓雋的五個姐姐才知道韓雋竟然已經(jīng)跟棠寧分手了,一個個的頓時對韓雋瘋狂辱罵起來了。
那真的是什么話都說出來了。
什么韓雋這樣的放在古代就是那臭不要臉的陳世美,什么他那么多錢都是棠寧幫他賺回來的,他現(xiàn)在非要跟小三在一起,那就是出軌,就該凈身出戶,一毛錢都不該拿。
夏央當時剛插上一句,是棠寧先出軌的。
然后就被韓雋二姐給撅了回來,說天底下什么人都有可能出軌,就棠寧不會出軌,她絕對是被人冤枉的,有照片又怎么樣,照片肯定是假的。
正是韓雋幾個姐姐無條件地選擇相信她,才愈發(fā)讓原主感到崩潰絕望,畢竟這樣外人都能看出來的事情,偏偏韓雋卻相信了,還順勢跟她離了婚。
正因為如此,才讓她看清了,這個男人的心已經(jīng)不在她身上了,她再強求也是沒用的,可若要就這么放手成全這對狗男女,她更做不到,于是她選擇了報復,最后的絕望的報復。
想到這里,正在打字的棠寧手上微頓了頓,嘴角揚起。
而就在這時,她的手機忽然就在她桌上震動了起來,看著上頭閃爍的沈寅兩字,棠寧輕挑了挑眉,接通了電話。
“喂,我知道,吃過了,現(xiàn)在在哪?在醫(yī)院。對,韓雋出了點事,動了手術我在醫(yī)院里守他一晚上,嗯,不用等我了,今天晚上我不回去,明天早上回去,我請了護工,嗯。明早想吃什么早餐,我可以給你帶回去,好。早點休息啊,晚安。”
棠寧掛斷了電話,目不轉(zhuǎn)睛地看了屏幕好久,這才輕輕笑了笑,再次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作當中。
第二日,棠寧是被54088的系統(tǒng)提示音喚醒的。
韓雋當前好感度:85。
緩緩睜開眼,轉(zhuǎn)頭,棠寧就與病床上的男人對視到了一起。
“醒了?”
說著話,她就按響了一旁的響鈴。
“一會兒讓醫(yī)生幫你檢查檢查……”
“你在這里守了我一晚上……”
韓雋的聲音沙啞的仿佛嗓子眼里被人灑了一把灰似的。
“別誤會,只是我湊巧需要加班罷了。”
說話間,棠寧抬手看了眼時間,“不早了,我也該走了,一會我請的護工應該也快來了,你有什么需求就跟他說好了。”
說完,棠寧就開始收拾起自己帶來的文件和筆記本來。
看著對方微微有些蒼白的臉色,還有眼底淡淡的青,一瞬間,韓雋的心就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用力捏緊了似的,疼得他快要呼吸不過來了,眼眶更是酸澀難當。
他到底做了什么啊?
嗯?
這段時間他到底在做些什么?
他跟棠寧在一起十年了啊,整整十年,一個人的一生有多少個十年,棠寧幾乎將自己最青春最燦爛的十年全都耗在了他的身上,陪著他失意過,挫敗過,成功過,歡喜過,他以前怎么答應她的,他說他要給她一個最盛大矚目的婚禮,讓所有人都羨慕她,會一輩子牽著她的手,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情都不會輕易松開。
可結果呢?
夏央一回來,他就像是昏了頭一樣,通過各種渠道了解她的消息,更與她不斷糾纏來往,而完全忘記了家里還有一個棠寧在等著他。
到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根本不敢想他與夏央接觸的那五個月她到底是怎么忍受過來的了。
而如今,在他最痛苦不堪的時候愿意陪在他身邊的仍然是棠寧……
呵呵。
韓雋無聲地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淚就落了下來。
此時棠寧已經(jīng)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正準備往外走。
看著她的背影,韓雋忽然就開了口,“棠寧……”
聞言,棠寧立刻就停住了腳步,倒不是因為韓雋的呼喊而是剛剛對方又給她漲了3點好感度。
韓雋當前好感度:88。
看在好感度的面子上,她停了下來,然后就聽到了——
“對不起……”
一聽到這句話,棠寧自己倒沒覺得有什么,偏偏身體的殘留意識作祟,眼眶一下子就開始熱了起來。
仿佛曾經(jīng)在這具身體里住了許久的人干涸的眼再次有了落淚的意識。
沒別的原因,而是這句真心誠意的道歉,是她該得的。
抬手輕輕揩去眼角的那滴淚,棠寧沒有說話,更沒有說原諒。
只因為對她來說,光是輕飄飄的一句道歉,還不夠。
即便足夠誠心,也遠遠不夠。
做了錯事的人,就該付出代價。
作者有話要說: 棠寧:道歉有用的話,要我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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