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錯了,我不是故意的。”</br> 狹隘的衛生間里,梁藥看著彎腰在洗手池里洗臉的少年,無比真誠地道歉。</br> “不過也不能全怪我,是有人在后面推了我一把,如果有需要,我立刻去把那人揪出來給你磕頭認錯。”</br> 楚晝沒有理她,緊繃著下巴,唇角下抿,一遍遍用水沖刷著衣領和肩上的牛奶污漬,渾身散發著低氣壓。</br> 梁藥沒有絲毫怨言,像小媳婦似的低眉順眼站在他旁邊,表現得特別乖巧。</br> 她非常理解他現在的感受,沒有對她發火就已經仁至義盡了,要是她被潑成這樣,肯定得提上一桶水潑回去啊。</br> 可是他沒有。</br> 剛剛在事故現場,梁藥實力演繹了什么叫作“出師未捷身先死”,當誰都以為她小命玩完的時候,楚晝只是臉色沉郁地盯了她十幾秒,然后轉身去了附近的衛生間。</br> 一句話也沒有說。</br> 脾氣算很好了。</br> 不愧是她未來妹夫,真溫柔。</br> 梁藥臉皮再厚也不可能當無事發生,更何況他是她的任務目標,于是灰溜溜地跟在他屁股后面,道歉到現在。</br> 她有些傷腦筋,開局就是地獄模式,后面要怎么整?</br> 一下就把攻略難度翻了十倍。</br> 不行,必須把好感度拉回來!</br> 梁藥小心偷瞄楚晝臉色,努力做著補救:“為了表達我的歉意,我來幫你洗衣服吧,你這樣好像弄不干凈,上面的牛奶痕跡……好像有點多?”</br> 楚晝動作頓了一下,似乎忍受不了般,緩緩直起身子抬起頭,面無表情看著她,黑眼沉沉,下顎內收,看起來非常陰沉。</br> 他修長的手指指著門口,薄唇輕啟,和她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出去。”</br> 聲音略啞,骨瓷般冷感,染著涼意。</br> 要是真的梁雯都可能被嚇哭,可惜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梁藥,一點都不帶怕的,眨巴著眼無辜瞅著他,“可是,你還沒有原諒我。”</br> 楚晝忍了忍,“這里是男廁。”</br> 梁藥情深意切道:“為了和你道歉我都跟你進男廁了,看在我犧牲這么大的份上,你就別生氣了。”</br> 她放軟聲調,像羽毛般輕飄飄的。</br> 楚晝深吸一口氣,撩起濕透的劉海,水珠從光潔的額頭上滾落,要命的性感,他冷冷看著她,聲音再次放低,含著幾分威脅:“出不出去?”</br> “……”</br> 梁藥出去了。</br> 她覺得自己再不出去,他會拎起她的領子把她丟出去。</br> 外面傳來爽朗的笑聲。</br> “哈哈哈我第一次見阿晝這么憋屈的樣子,笑死我了,梁雯不愧是我女神!”</br> “那沒辦法,誰叫對方是個柔弱的小姑娘,總不能真對人家怎么樣吧。”</br> “沒想到女神吸引人的方法這么別致。”</br> “你說她是故意的?”</br> “必須故意的啊,要不然現場那么多人,那盒奶誰都沒挨到,全都一滴不剩往阿晝身上招呼,這也太巧了。”</br> “嘖嘖,那她也太有魄力了,知道阿晝不能用普通的方法搞定,佩服佩服。”</br> “……”梁藥推門出去,看到楚晝的三個朋友在外面嘻嘻哈哈地聊天,一點都沒有兄弟被潑牛奶后的同仇敵愾。</br> “女神出來了啊,”趙億豪看到她,笑容滿面地打了個招呼,“阿晝沒事吧?”</br> 梁藥:“好像還可以。”</br> 畢竟她活著出來了。</br> 曹博也笑著看她:“我們剛剛只是說著玩的,你別放在心上,放心吧,阿晝不會真的和一個女生計較的。”</br> 梁藥裝靦腆:“謝謝。”</br> “喂,你們是不是都被美色搞昏頭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是故意的,你們還對她那么和氣干嘛?”</br> 只有賀云東和他們觀點不一樣,眼神不善地盯著梁藥,“我管你是女神還是什么,吸引人的方法未免太惡心人了,是阿晝脾氣好不和你計較,換我一定讓你全身濕著去上課!”</br> 梁藥淡淡瞟他一眼,什么都沒說,反正該說的她都和楚晝說了,信或不信都看他。</br> 賀云東被她看著,背后莫名發冷,奇怪,梁雯不是嬌滴滴的軟妹子嗎,怎么看著不像啊。</br> 其他兩人也仔細望著梁藥,感覺有點違和。</br> 他們雖然和梁雯不熟,但怎么說梁雯也是學校的校花,是女神,是出了名的漂亮溫柔性格軟。</br> 可是眼前的梁雯,和他們認知的好像不太一樣。</br> 這時,衛生間的門開了,楚晝走出來,黑發微濕,衣服領口、還有胸前都有大片水漬,整個人略有狼狽,卻無損美感。</br> “回去了。”他表情冷淡,看都沒看梁藥一眼,只對趙億豪他們道。</br> “你不冷嗎?”趙億豪見衣服粘在他身上,微微皺眉,秋天寒氣重,這樣穿著濕衣服出去很容易感冒。</br> 梁藥覺得獻殷勤的時候到了,立刻來到楚晝面前翻出書包里的衣服,“我剛好帶了件外套,你要是不介意顏色先拿去擋擋風?”</br> “不需要。”楚晝冷臉拒絕,剛想越過她離開,梁藥已經把那件粉色絨毛外套拿出來了,不僅如此,拿出來的時候好像有什么東西一起被帶出來,正好掉在了他腳邊。</br> 他目光掃過去,腳步立刻頓住了。</br> 梁藥也看到了,臉色一僵。</br> 那是一個黑色胸罩。</br> 還是蕾絲邊的。</br> 性感,露骨,騷氣沖天。</br> 兩根胸帶大大咧咧敞在地上,像是在朝他們招手。</br> 空氣再次陷入靜默。</br> 竟比當時在外面還要尷尬。</br> “臥槽,牛逼了!”在場的男生傻愣愣地看著胸罩,目光不受控制地看向梁藥的胸。</br> “這尺寸不對吧?”趙億豪忍不住小聲嘀咕。</br> “是尺寸問題嗎?”曹博拍了下他腦門,也深深震驚了,現在的女孩都這么奔放的?</br> “梁雯同學,你包里怎么會有……這個?”</br> 梁藥:“……”</br> 她臉色終于不自然起來。</br> 我他媽怎么知道老爸給我的衣服里為什么會有老媽的胸罩?</br> 我他媽真是日了個鬼。</br> 楚晝是他們中最淡定的,也是最紳士的,只掃了一眼就收回視線,目光沒有往梁藥身上不該看的地方看,而是盯住她的眼睛,緩緩道:“這就是你要給我穿的衣服?”</br> “……雖然不是這件。”梁藥不知該擺出什么表情,木然道:“但你如果想要的話,可以免費送你。”</br> 楚晝定定看著她,然后,退后了一小步。</br> 梁藥:“……!”</br> 小小的動作,大大的傷害。</br> 想都不用想,他現在看她的眼神絕對不是在看正常人。</br> 于是,梁藥看到他頭也不回地走了。</br> 不帶一點留戀的那種。</br> 梁藥:“……”今天是他媽什么黃道吉日。</br> “阿晝!等等我們!”趙億豪他們如夢初醒,連忙跟上去。</br> “真是絕了。”賀云東拍拍胸脯,“沒想到梁雯竟然是這種人!”</br> 曹博點頭,“深藏不露啊。”</br> 趙億豪納悶,“她以前不是這樣的啊,明明清純又美麗,阿晝,你覺得呢?”</br> 楚晝解開濕透的領口扣子,露出精致白皙的鎖骨,他表情冷郁,“我怎么知道她以前什么樣。”</br> 沒一點印象。</br> “你!唉算了!”趙億豪搖搖頭,“反正不是現在這樣,沒事,只要有那張臉在,她永遠都是我女神!”</br> “女神?”</br> 這是楚晝第一次,覺得這個稱呼刺耳,同時正視起梁雯的存在。</br> 他輕嗤:“女流氓還差不多。”</br> 在他的印象里,女生似乎都是一個樣,嬌小柔弱,矜持害羞。</br> 這么厚顏無恥不要臉的……</br> 還是第一次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