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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陸拂拂不敢說話了,腳步輕快又敏捷地沖到了陛下面前帶路。

  剛跨進官署大門,裴姝正好出門,看到她,又皺起了眉。

  【女子身姿挺拔,雪膚烏發,清冷如霜雪的容貌在熹微的晨光照耀下,愈發明媚動人】

  【未曾想到今日又遇上了這小妃嬪。

  裴姝秀眉微皺。

  小鬼難纏。

  少不得又是一番耽擱了。】

  “娘娘,該說的臣都已交代清楚,這王宮里有王宮的規矩,娘娘若再妨礙公事,休怪臣——”

  話到一半,戛然而止。

  “休怪臣?”牧臨川懶洋洋地站在拂拂身后,似笑非笑道,紅唇一勾,“怎么了?說啊?”

  “……陛、陛下?!”

  【裴姝唇瓣微動,俏臉煞白,做夢也未曾想到今日會在這兒遇上牧臨川。

  她立刻低眉順眼地跪倒在地,咬緊了唇。】

  站在陛下前面的陸拂拂,臉也紅了,主要是因為這旁白也太太太羞恥了啊啊啊!

  少女整了整衣衫,忙昂首提胸,作出一幅狐假虎威的神氣來。

  “怕什么?站起來說話。”牧臨川笑道。

  裴女史哆哆嗦嗦地站了起來,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咬了咬下唇,看向牧臨川的眼里又多了些楚楚可憐的水色,欲言還休。

  旁白再度盡心盡力地開始剖析裴姝的心理活動。

  【裴姝初見牧臨川的那天,正剛入冬,彼時她剛被牧行簡送入宮沒多久……

  ……】

  掠過一大段無意義的回憶之后。

  【從回憶中抽身,裴姝低著頭,嗓音都在發抖。

  明知此人不過是自己的任務目標,她早晚都要尋機會殺了這暴君為民除害的,卻還是忍不住臉上發燒。】

  “陛下圣駕光臨,臣有失遠迎。”裴姝臉上飛紅,“只是陛下今日怎么到這兒來了?”

  少年勾起唇角,笑容有幾分無辜又有幾分乖巧,輕軟嫵媚的嗓音拖得長長的:“自然是來看愛卿的呀。”

  【裴姝渾身一怔,眨眼間,已是耳朵都羞紅了。】

  “騙你的。”牧臨川面無表情地補充道。

  抑揚頓挫的旁白君突然卡殼:???

  等等,這劇本是不是哪里不對?

  裴姝也呆住了。

  陸拂拂心中豎起個大拇指:不愧是你,男人,真有你的,翻臉比翻書還快。

  她不可置信地微微轉動了一下脖頸,俏臉又白了一層,咬著唇,十分識時務地立刻又撲倒在地:“陛下饒命。”

  “去。”牧臨川毫無憐香惜玉之情,含笑著踹了她一腳,“把炭火給我裝來,送到永巷去,有多少裝多少。”

  炭火?

  裴姝不可置信地抬起頭,目光落在了拂拂身上。

  【裴姝抿緊了唇,整個人如墜冰窖。

  陛下是何時認得了這小嬪妃。】

  拂拂不欲替她求情,輕輕走到一邊去了,并不看她。

  “還有,這炭火你自己動手裝。”少年眼睫眨了又眨,熹微的晨光落在他骨肉勻亭的身姿上,頗有幾分清雋動人的意味,就是說出來的話有點兒嚇人。

  “這庫房里的炭火,少裝了一塊,你就砍一根手指,少裝了兩塊,你就砍兩根手指。”

  話音剛落,裴姝那清高的神態就繃不住了。系統反應極快,迅速又從甜寵文風切換到了虐心虐身風。

  【裴姝望向不遠處,少年與那小妃嬪正低聲交談著些什么。

  她眼眶一熱,心中酸楚,終是闔上眼,一聲不吭。

  袖中的手掌攥緊了,指甲幾乎快刺進血肉了。

  這便是后宮。

  帝王的恩仇勝過一切。

  她緩緩叩首,四肢僵硬如冰。

  然而這一舉一動,依然如尺規丈量般的一絲不茍,完美動人。

  她是河東裴氏女,河東裴氏女有自己的驕傲。】

  拂拂內心默默吶喊:……救命……真的好羞恥啊。

  來的時候兩手空空,回去的時候拂拂是抱著一籮筐的炭往回走的。炭火塞得滿滿當當,高高地堆著,幾乎看不清前路。

  吃力地抱著這一籮筐,陸拂拂覺得自己要說點兒什么。

  機會來之不易,拂拂心中飛快盤算,可是說點啥?她和牧臨川又沒啥話題。

  “陛下,今天多謝你。”

  牧臨川:“哦。”

  拂拂:……

  想了半天,陸拂拂突然想到了張才人,她好奇地問:“陛下可還記得張才人?”

  牧臨川沉默了一瞬:“這誰?”

  “就是之前華林園那個,奴第一次看到陛下的時候……”

  牧臨川打斷了她,狐疑道:“第一次看到孤?華林園?你我不是在橘子樹下第一次見面?”

  拂拂嘆了口氣。

  牧臨川有點兒惱怒:“孤王宮中美女如云,你憑什么叫孤記得住你!”

  她容貌在這王宮里的確不起眼了點兒,拂拂也沒生氣,耐心地又將當初的事復述了一遍。

  少年皺著眉頭想了好久好久,這才遲疑地說:“哦,死了。”

  那個張才人啊,第二天就死了。

  牧臨川嫌棄她戲多,聒噪。

  拂拂回到永巷的時候,宗愛正百無聊賴地坐在廊下嗑瓜子兒。

  老實說,昨天出了這事兒他根本不意外。裴女史是個什么人啊,出生高貴,眼高于頂,清高得快要超脫凡塵的人物。嘴上說著無意于后宮,瞧不起這個嬪妃那個嬪妃的,實際上還不是華林園里“巧遇”了陛下嗎?陸拂拂和方虎頭在她那兒摔了一跤,那簡直是不要太正常了。

  正默默腹誹著呢,遠遠就看到了一籮筐的炭火從門口飄了過來。

  宗愛震住了:“我的個老天爺誒。”

  小內侍揉了揉眼睛,瞠目結舌。

  大白天見鬼了???還是他忙活來忙活去終于累出了幻覺了??

  那一籮筐炭火越飄越近,越飄越近,宗愛嚇得面色慘白,步步后退。

  就在這時,這炭火后面探出個腦袋出來,少女累得氣喘吁吁,臉龐微紅:“宗愛,我把炭火要回來了。”

  宗愛:“……”

  “……你去搶劫裴女史了?”宗愛驚恐地問,“你不要命了?!!”

  拂拂茫然地放下炭火:“啊??”

  “說什么呢?”另一道聲音響起。

  宗愛順著這聲音來源一看,整個人隨之石化。

  少年大冬天的腳蹬個木屐,抄著手,眉眼冷冽不耐煩地站在陸拂拂身后。

  宗愛“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世界觀在此刻被瘋狂刷新:“陛陛陛陛下!!!”

  陛下怎么會大駕光臨永巷了?還帶了這么多炭?所以陸拂拂是膽大包天把陛下都給綁過來了是嗎???

  ……

  牧臨川大駕光臨冷宮,震得永巷全體上下一個哆嗦。

  一開始大家伙兒是壓根沒把牧臨川與陸拂拂聯系在一塊兒的,一個是尊貴的少年天子,一個不過是個冷宮的小棄妃,其貌不揚,能有什么牽扯。

  眾人皆嚇得面如土色,一邊忙活著,一邊心道陛下這又要作什么妖呢?

  聞訊而來的方虎頭和袁令宜更是被嚇得不輕。

  方虎頭和袁令宜齊齊地朝拂拂遞了個震驚的眼神:怎——么——回——事

  拂拂:俺——也——不——知——道

  別看她,她也不知道。

  曹忠更是變了臉色,大老遠地急急忙忙就滾了過來,點頭哈腰地忙著端茶送水。

  “陛下用茶。”

  陛下今日怎么會駕臨永巷?曹忠心下狐疑。轉念一想,該不會是因為裴姝吧?

  聽說前幾日裴姝于華林園中巧遇了陛下,還得了陛下一句夸贊,曹忠一顆心跳得有些快,眉梢都沾染了點兒喜色。

  結果一抬眼,就看到了陸拂拂。

  曹忠:……?他是不是眼花了。

  四目相對的剎那間,小姑娘齜牙咧嘴,露出個超兇.jpg

  曹忠拉下一張臉來。

  牧臨川這回來卻不是來殺人的,他饒有興趣地在冷宮里轉了一圈,最終站定在陸拂拂面前,沉聲說:“帶孤去你的寢宮。”

  曹忠:……???

  其他眾人:???

  拂拂愣了一下,臉上發燙,心跳得像打鼓,空落落的,莫名不安。

  就她僅有的一些書本經驗來說,陛下該不是要睡她了??陸拂拂不大愿意,但又不敢違逆牧臨川的意思,只好在曹忠驚駭不定的視線下,磨磨蹭蹭地帶著他去了她的住處。

  其他妃嬪見狀十分知趣地紛紛從屋里撤了出來。

  牧臨川定定地在屋里掃了一圈,便撩開了衣擺往拂拂床上一坐。

  時人均好褒衣博帶,大冠高履,但少年年紀小,不過十六,穿著高履有些踢踏。

  少年眉眼狹長,烏黑的鬢發微卷披散在頰側。牧臨川一條腿壓著,一條腿懶散地垂下,腳踝白得像一截雪。手腕上的檀木佛珠當啷作響。

  大雍朝信佛,牧臨川也不例外,和前朝這大多數昏君一樣,他雖說變態了點兒,卻是個虔誠的佛教徒,曾大筆一揮,修建寺廟無數。

  上京列剎相望,祗洹郁起。

  見慣了這王宮中的奢靡,牧臨川毫不掩飾對陸拂拂住處的厭惡之情。

  這是人睡的地方嗎?少年嫌棄極了。這豬圈吧?

  拂拂一點兒都沒覺得羞,清亮的眼神直直地看著牧臨川。完全沒覺得這啥可羞的呀,這兒比她們那屯里好看多了。

  反倒是牧臨川被她看得一噎,對上她這雙像麂子一樣精神奕奕的眸子的時候,牧臨川突然一瞬的不自在,往后縮了縮,捂住眼睛,往床上一躺,竟然賴在她住處不肯走了。

  “孤要睡了,就寢。”

  就就就寢,是她想的那個就寢嗎??拂拂瞬間僵硬,緊張得汗濕了手心,天知道她不想和牧臨川睡覺。

  誠然,少女她早已做好了“獻身”的準備,與幺妮能有個健康的身體比起來,所謂的“清白”不過不值一提。只是事到臨頭,總還是有些不情愿的,更何況方才她搬了那么多炭火身上臭死了。

  少年直起身,烏黑如緞子般的長發順勢披散腰后,他皺起了眉:“你愣著干啥?還不快睡?”

  少年此刻箕踞而坐,雙腿大張,衣襟大敞。胸前白皙細膩的肌膚,就像是白瓷。

  拂拂嘴巴抿了一下,又張開,眼神清明,帶著點兒小心翼翼的警惕:“……陛下,你要不要回去睡?”

  牧臨川面無表情:“……活膩歪了?敢趕孤?”

  拂拂心中懊惱,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低著頭磕磕絆絆地解釋:“俺、俺住的地方……不好看,陛下龍體金貴,住這兒恐怕不適應勒。”

  牧臨川“嗤”地一聲笑出來:“給你三個數的時間滾上來。”

  拂拂終于意識到了事情沒商量的余地了,她紅著臉,耷拉著腦袋爬上了床,將自己蜷縮成了小小的一團,要死了這還是她第一次和男人挨這么近。

  牧臨川突然嫌棄地蹬了拂拂一腳:“臭死了,滾遠點。”

  “哦。”想到自己身上的汗臭味,拂拂麻溜地滾遠了點兒。

  牧臨川:……

  見多了和他玩欲擒故縱的,這個幾乎快滾到墻上貼著了,怕是個真傻的。

  牧臨川黑了臉:“滾回來。”

  拂拂又咕嚕嚕滾了回來。

  牧臨川這才閉上眼,紅唇一動:“睡覺。”

  這一晚上,拂拂睡得很不安穩。

  她覺得別扭,少年的肌膚就像是蛇一樣冷冰冰的,還總往她這兒靠,而且夢里好像還模糊不清地呢喃著“嫂嫂”什么的。

  拂拂睡覺很淺,她睜開眼,黝黑的眸子在夜里還清澈得令人心悸。

  嫂嫂。

  拂拂下意識地放輕了呼吸,隱約間覺得自己好像窺破了個什么天大的秘密。

  下意識地打開了系統面板。

  不知何時起,牧臨川的人物界面上多出了一行小字。

  上面明晃晃地寫著。

  姓名:牧臨川

  年齡:16

  ……

  重要的人:長樂王牧行簡之妻——顧清輝【你有一雙與顧清輝非常相似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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