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晚一驚,本能的抬起胳膊去擋,滾燙的熱水頃刻間傷了她的皮肉,白皙的肌膚頓時紅了一片——
開過早會下樓的男人,恰好看到這一幕。
他心頭一跳,“鐘晚!”
男人闊步過去,彎腰將鐘晚抱了起來,眉心緊鎖的弧度,薄怒盡顯。
*
輔仁醫院。
鐘晚的燙傷已經包扎過,余止深吩咐人給她辦理了住院手續。
燙傷不嚴重,但是調養的不好,很容易留下疤痕。
余止深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清雋的五官透著嚴肅,沒由來的壓迫感,令人不敢直視。
他抽著煙,病房里格外的安靜。
鐘晚低著頭,正在看自己包扎的跟粽子一樣的手臂。
她發現了,自從遇到這女人,她已經進了兩次醫院了。
以后,再也不想遇到她了!
肖明煙牽著嘉然站在一旁,她捋了捋耳邊的短發,溫溫淡淡的聲音,似乎還透著點哭腔,說,“阿深,抱歉,都是嘉然的錯,我已經教訓過她了。”
鐘晚在心里哼了一聲,難道不是應該向她道歉嗎?受傷的人又不是余止深!
似乎感受到了鐘晚充滿的幽怨的目光,肖明煙朝她看過來,說,“鐘小姐,嘉然年紀還小,希望你不要和她一般見識。”
這明顯護著自家孩子的語氣。
鐘晚揚起唇,微笑,“好啊。”
沒料到鐘晚會這么好說話,肖明煙一愣,心里正要松口氣。
鐘晚卻忽然話鋒一轉,“不過……”
她說著,故意頓住,夾了三分冷意的嗓音,道,“你作為她的母親,是不是也應該讓我潑一下?”
“你!”肖明煙臉色一變,委屈的看向余止深,“阿深……”
余止深神色慵懶,他撣了撣煙灰,吩咐道,“林檢,去打熱水來。”
“啊?”
林檢以為自己聽錯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哦……”
林檢拿著杯子離開病房,去倒熱水了。
嘉然雖然年紀小,可卻像個小大人似得聰明,這會兒,分明看出來,有人要為難她的媽咪!
嘉然咬牙切齒的瞪著鐘晚,一邊跺腳,一邊哭鬧,“壞女人,壞女人!”
她從肖明煙掌心里掙脫,朝著余止深撲過去,抱著男人的手臂哭起來,“余叔叔,嗚嗚……”
余止深垂眸看著懷里小小的人兒,他將煙碾滅,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哄道,“嘉然,別哭了。”
余止深義正辭嚴的提醒她,“小嬸嬸說的沒錯,你是小孩子,所以這件事的責任,你不需要全部承擔。但是你的母親,卻需要為了你的言行,付出代價。”
“余叔叔……”
嘉然眨了眨眼睛,眼淚簌簌的掉下來。
余止深朝她笑了笑,“嘉然乖。”
肖明煙在一旁看著,渾身的血液仿佛都逆流了,寸寸都是冰冷,她臉上血色盡褪。
他竟然,如此狠心嗎?
林檢這時捧著一杯熱水走進來,遞給了余止深,“余總,熱水。”
余止深沒接,他使了個眼色。
林檢會意,將熱水又遞給了鐘晚,“鐘小姐。”
鐘晚微笑著接過熱水,眉眼里盡是狡黠。
這腹黑的模樣!
鐘晚看著肖明煙毫無血色的一張臉,還有嘉然那副要吃了她的表情。她眼珠一轉,直接將杯子里的熱水砸在了肖明煙腳下。
“啊——”
肖明煙驚得后退,高跟鞋不可避免的踩到了水杯破裂的玻璃碎片,險些摔倒。
鐘晚看向一臉憤怒的嘉然,笑瞇瞇的說,“小丫頭,要是再有下一次,我就不會那么輕易饒過你了。”
肖明煙覺得無地自容,像是在自取其辱。
“嘉然,跟媽咪回家。”
她也顧不得濕了一角的長褲,牽著嘉然的手,委委屈屈的走了。
林檢識趣兒的退出病房,順便關了門。
這時,病床忽然晃了一下。
余止深單手撐在鐘晚身側,長指挑起她的下巴,平靜的詢問,“開心了?”
鐘晚歪著頭,笑瞇瞇的反問他,“余先生,你指的哪方面?”
余止深神色淡然,說,“嘉然是個孩子,你不要介意。”
瞧,這語氣像極了方才肖明煙護著嘉然的樣子。
鐘晚心里不快,卻還是笑著,“余先生,你好像很寵著她?”
她用開玩笑的語氣問,“她是你的女兒嗎?”
余止深忽而瞇眸。
鐘晚頓覺后脊骨攀上一陣冷意。
她像是挑破了他心頭的秘密,所以他惱羞成怒了?
鐘晚盯著男人深邃的瞳孔,想看穿他心底在想什么。
可偏偏,他像個謎一樣,她怎么都看不透。
緘默良久,余止深站起來。
他雙手抄入西褲口袋,語氣霎是冷淡的對她說,“好好照顧自己,我不想再送你進醫院了。”
鐘晚想,他應該要說的是:不要再給他惹麻煩了吧?
…………
鐘晚住院了幾天。
這天,病房里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是江惟。
見到江惟,鐘晚其實并不意外。
輔仁醫院恰好是姜思危入職的醫院,這幾天,姜思危時常會在休息的時候來陪她,應該也告訴了江惟這件事。
江惟過來的時候,鐘晚正翹著腳坐在沙發里玩手機游戲。
傷早就好了,可醫生說:擔心留疤,再觀察兩天。
鐘晚倒覺得沒必要。
鐘晚從游戲里抬起頭,看了江惟一眼,心不在焉的問,“兩手空空來的,我的花呢,水果呢?”
江惟修長筆直的腿,移動到鐘晚眼前。
他站在沙發邊上,說,“你如果想要,我現在去給你買。”
defeat……
游戲結束,鐘晚又輸了一局,心態崩了。
她把手機扔一邊,抬起頭懶洋洋的看著江惟,搖了搖頭,“算了,算了。”
江惟也知道,她不過隨口說說。
他坐在她身側,心疼的目光落在她纏繞著紗布的手臂上。
她皮膚那么細嫩,他擔心留了疤痕。
江惟的聲音里,藏著痛楚,不易察覺,他說,“晚晚,你已經進了兩次醫院,以后的日子還長著呢,你不怕……”
“你又想勸我離開余止深?”
鐘晚截斷江惟未說完的話,嗓音涼涼的。
一時間,江惟竟看不透她了。
和她相識了十幾年,江惟覺得,每一天鐘晚都會帶給他不一樣的感覺。
聽人說,這叫新鮮感。
但其實,他挺討厭這種新鮮感的,總擔心猜不中她的想法,然后一不小心,放走了她。
江惟想,牢牢地抓著鐘晚在掌心里。
江惟說,“事情我已經知道了,是她回來了。”
“她?”
鐘晚像是詫異了一下。
“余止深的心上人。”江惟冷笑,“晚晚,那孩子你也見過了吧?”
鐘晚聽著江惟的話,垂在膝上的手指忽然攥緊,修剪圓潤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江惟猶豫著,說,“我早就想告訴你,只是怕傷了你……”
他說著,停了下來。
鐘晚沒有打斷他,眼神里隱有探究,像是迫不及待想聽到江惟接下來所說的內容。
江惟臉色沉著,眉宇間凝著戾氣,咬牙道,“那孩子,是余止深的女兒!”
鐘晚緊握著的手,驟然松開,心底像是有什么東西忽然沉了下去,墜的她整個人都有些暈,難受極了。
江惟的手緊握著鐘晚的肩膀,他激動道,“他對你,充滿了謊言,他不是真心待你,晚晚!”
“我不知道他抱著什么樣的目的接近你,但是,你一定要離開他!”
“江惟……”
鐘晚皺眉,覺得有些累,心下逃避。
她推開了江惟的手,扭過頭不再看他,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樣,坐在那擺弄手機。
可江惟,卻看透了她內心的復雜,不安。
江惟的聲音很好聽,清泉一樣,緩緩地淌進人心里。
他的語氣平鋪直述,“晚晚,這世上有些人,從小生活在看不見的爭斗中,他能成為上位者,勢必用了比別人更陰狠的手段。他們的心腸,更冷,更硬。”
陰冷絕情,步步為營。
這些,全部都是余止深的代名詞。
………………
鐘晚出院那天,她坐在家里等了余止深一整天。
從上午十點,到晚上十點。
她住院的時候,余止深不常過去,倒是總給元九打電話,詢問她的情況。
鐘晚思考了很久,然后內心,下了一個決定。
一個可能會……惹怒余止深的決定。
等不到他回來,鐘晚只好拿出手機,給他撥電話。
翻了半天,沒找到他的號碼。
恍然想起,之前把他拖進黑名單了。
鐘晚只好又從黑名單里找到了他,然后,撥了電話出去。
這次,鐘晚做好了心理準備,這通電話,也許會是肖明煙接的。
*
希爾頓酒店總統套房,柔軟的大床上,慕晴裸著身體,緊緊的抱著男人健碩的腰肢。
她像一條蛇,纏著男人,吐著信子,“深,嗯……”
余止深面不改色。
相較于她,他似乎有點過于冷靜了。
她一絲不掛,可他卻衣冠楚楚,只有西褲的拉鏈,被她扯下來一點點。
“深,輕一點……”
慕晴忽然皺了眉,余止深按著她的手腕,力道捏的她很疼。
她攬著男人的脖頸,想吻他。
這時,一陣手機震動的聲音,忽然不合時宜的響起來。
慕晴的yùhuō在身體里翻涌,想阻止他接電話。
誰知,他竟動了怒,將她一把甩開。
從床上下來,余止深拿出口袋里的手機。
上面的來電顯示,令他眉角狠狠一跳。
鐘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