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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5 章 番外·八年后(十三)

    顧鸞心底一沉:“你們在宮外常聊這些?”</br>  “那倒也沒有。”明穎知她許是想岔了,訕然一笑,解釋道,“只是前些日子永昌的伴讀與永昕的侍衛(wèi)之間起了些不睦,正讓我碰見了,回家就與駙馬說了幾句罷了。眼下父皇正值盛年,弟弟們又還年輕,其他官眷前來走動,倒不曾聽過這般話題。”</br>  顧鸞的心弦這才又松下來。她攥了攥明穎的手,溫聲告誡她:“現(xiàn)下不是你該站隊(duì)的時候。你也知道他們兩個當(dāng)下還算得兄友弟恭,哪怕心里有些隔閡,情分也還放在那里。在這個關(guān)節(jié)上,你這個當(dāng)長姐的若盼他們好,就該如從前一樣才是。若讓永昌覺出連你都厚此薄彼,這情分怕是即刻就要變味了。”</br>  “……我是怕永昕吃虧。”明穎的秀眉淺淺地鎖了起來,蘊(yùn)著愁緒,“若論本事,永昕自然是有本事。可永昌嫡長子的身份放在那里,倘使真爭起什么來,永昕礙于身份只得讓著他。我便想……若身邊親近的人也將態(tài)度擺出幾分,永昌或能謹(jǐn)慎一些,凡事三思而后行,翻臉的那一日也就可來得慢一些。”</br>  顧鸞喟嘆:“即便你這道理不錯,這也不過是飲鴆止渴。永昌若傷了心,這樣的拖延又有什么意義?”</br>  明穎又說:“可他們這樣也不是個法子。”</br>  “你不要操心了。”顧鸞神情肅然,“你父皇一直在盡力地開解永昌,他是做父親的,自能處理得宜,你這樣橫插一腳指不準(zhǔn)就幫了倒忙。回去跟你的駙馬也說一說,若他只是與永昕合得來,多走動一二我也不管,倘是為了別的事,就讓他收了心吧。”</br>  這話說得深沉而不容置喙,明穎自知不可再一意孤行,垂首呢喃地一福:“諾,兒臣知道了。”</br>  “走吧。”顧鸞神情緩和下來,不再多言,示意她一道入殿。</br>  含元殿中,霽穎先跟坐在一起的二哥三哥賀了年,就去找大哥。永昌原正與林家長輩敬酒,看見她就一笑,轉(zhuǎn)過臉來蹲身:“今日怎么這么乖?下午就來拜年了,現(xiàn)在還知道來見禮。”</br>  霽穎認(rèn)真道:“太妃們說我來年犯太歲,若不乖一點(diǎn)會倒霉。”</br>  永昌摒笑:“那是嚇唬你的。”說罷就朝面前的林家長輩拱手道了別,拉著霽穎的手,自去席上落座。</br>  這等正宴不比家宴,眾人都是分案而坐,每人跟前一方長條的案桌。永昌示意宮人在自己桌邊給霽穎添了張椅子,又親自伸手端了碟點(diǎn)心給她:“這個是你愛吃的。”</br>  “多謝哥哥。”霽穎道謝明快。坐在對面的永昀遙遙望了眼,卻撇了嘴。</br>  這神色剛好被永昕看到,永昕也往那邊掃了眼,就皺了眉:“你這是什么表情?”</br>  “沒什么。”永昀飲了口酒,“我就是覺得大哥這人真擰巴。一幫放縱下人跟你這邊的人較勁,一邊又待小妹挺好,真不知他究竟怎么想的。”</br>  永昕聞言嘆息:“事關(guān)儲位,他能如此已很好了。”</br>  “好個屁!那些事你若讓小妹知道,小妹能氣得哭鼻子!”永昀想著那些破事就氣不過,“兄弟之間有些摩擦原不是大事,他倒好,縱著下人胡鬧,有當(dāng)大哥的樣子嗎!”</br>  “你小點(diǎn)聲!”永昕喝住他,眉頭緊鎖。眼位驀然掃見母妃與長姐正入殿來,又伸手一拎永昀,與他一起立起身。</br>  緊隨而來的便是一陣問安聲。然而聲音未落,宦官的通稟聲又入得殿中,圣駕也到了。</br>  原就正在行禮的眾人連忙下拜,顧鸞拉著明穎退到一旁,亦拜下去。不過多時,天子冕服齊整地入了殿,途經(jīng)顧鸞身前將她一扶,遂一道行上九階落座。</br>  九階之上隔有珠簾,簾后便是御座與一眾嬪妃的坐席。這樣的宴席若放在十年前,該是嬪妃們爭奇斗艷的時候。可十年過去,皇帝對旁人不上心已眾所周知,嬪妃們便也早已對他可有可無。這廂免了禮落座,她們就三三兩兩地各自說起話來,氣氛一派自在。</br>  俄而珠簾一晃,碰撞得叮咚作響。眾人皆下意識地抬眸一看,就見霽穎探進(jìn)腦袋來。</br>  一時間滿座嬪妃都露了笑意,楚稷正與顧鸞說話,見狀招手:“別瘋了,快過來,好好吃些東西。”</br>  “哦。”霽穎乖乖地上前,行至御案前,卻不忘像模像樣地一拜,“父皇新年大吉!”</br>  楚稷笑一聲,示意張俊去扶她,接著就見她蹭到了他身邊,眼巴巴地問:“父皇,女兒今年本命年呢。”</br>  “父皇知道啊。”楚稷一臉理所當(dāng)然,氣定神閑地夾菜。</br>  霽穎扯一扯他的衣袖:“沒有壓歲錢的嗎!”</br>  “噗。”顧鸞冷不防地嗆了口酒。</br>  霽穎不好意思地扭頭看她。她原是不太喝烈酒的,可今日過年,她有心和兩口助興,這一口直嗆得鼻中刺痛,用帕子掩著咳了半晌才緩過來。</br>  剛緩過來,她就起身伸手,一把將霽穎拽了過去:“你父皇哪年沒給你壓歲錢?”她板著臉問。</br>  霽穎理直氣壯:“可今年我本命年。”</br>  “……”顧鸞想說本命年而已,怎么硬生生過出了一副天王老子的架勢。</br>  .</br>  宮宴在子時后散去,在眾人的恭送聲中,圣駕先行離席,帶著皇貴妃一道回了紫宸殿。</br>  走出殿門,顧鸞就笑道:“霽穎還說晚上等你回純熙宮要好好跟你賀年呢,不知準(zhǔn)備了多少吉利話。”</br>  “她那是等我?”楚稷嘖聲,“明明是等壓歲錢。”</br>  說罷他就喚來張俊,想了想,跟他說:“給公主送六十六兩黃金過去,就說湊個六六大順的意頭。”</br>  張俊領(lǐng)命告退,顧鸞無奈而笑:“你們就慣著她吧。她白日里的樣子你是沒看見,知道的是去拜年,不知道的怕是要以為她在宮里打家劫舍了一圈呢。”</br>  楚稷詫異:“怎么了?”</br>  顧鸞銜著笑,邊與他往紫宸殿走邊將白日里的事與他說了。他聽得好笑,她一嘆:“大家都是好心,我只怕她真被慣壞了。”</br>  “不會。”楚稷神情輕松,“三歲看小七歲看老,她已十二歲了,平日里又一貫懂事。現(xiàn)下大家尋著由頭寵一寵她,出不了大亂子。”</br>  顧鸞想想也對。霽穎雖然過年這幾天看上去無法無天了點(diǎn),平日倒都還好,只與哥哥姐姐們鬧得多些,對長輩都還是恭敬的。</br>  回到紫宸殿,沐浴更衣之后二人躺到床上,就聊起了可能會出的“大亂子”。</br>  顧鸞將明穎的事跟楚稷說了,楚稷聽罷,嘆息不言。</br>  重活這一世,他防患于未然地解決了許多難題。唯獨(dú)這儲位之爭,只消兒子們心思動了,就不是他憑一己之力能阻擋的。</br>  顧鸞也嘆氣:“我勸住了明穎,可說實(shí)話,我也知道這么下去終不是辦法。如今他們手底下的人就三天兩頭看對方不順眼,終有一日,這火會在他們兄弟之間燒起來。我知道你總在盡力緩和,可這緩和怕也不是一直有用。”</br>  楚稷聽著她的話陷入思量,半晌,忽地從她的語氣里聽出了什么:“你有想法?”</br>  顧鸞抿了抿唇:“我有時會想,是緩兵之計(jì)更好,還是釜底抽薪為上。”</br>  “釜底抽薪?”楚稷皺眉,轉(zhuǎn)過臉看她。</br>  她依舊平躺著,怔怔地望著床帳頂子,邊思索邊說:“我是想起皇后娘娘的事。你看當(dāng)年她跟我之間也是忍而不發(fā)了許久,誰的日子都過不好。后來咱們引著她出了一樁大事,反倒太平了下來,她后來自己也想通了。”</br>  言及此處她翻了個身,面對著他,徐徐又道:“所以我覺得……永昌和永昕之間大約也是這樣。如此一直耗著,兩個人都不舒服,你若尋個由頭借機(jī)發(fā)作,斷了永昌的念想……一時間關(guān)系疏離雖是難免的,可隨著日子久了,永昕待他這兄長又不失恭敬,他或許反倒能放下些,好過這樣空耗。”</br>  楚稷輕聲:“這我也想過,可我怕他想不開。”</br>  永昌和皇后到底是不一樣的。</br>  當(dāng)年皇后的事他們之所以能放手去辦,半是為著皇后最后的日子能好過,半也是為了永昌的將來不得不為。</br>  可永昌……</br>  楚稷終是怕他會想不開,日后幾十年就要像上一世一樣消沉下去。</br>  “容我想想。”他喟道。</br>  顧鸞原也沒打算催他這便拿個主意,就不再多言,往他懷里一扎,便要睡了。</br>  然而世事難料,楚稷為著孩子們的將來不敢貿(mào)然出手,卻不料孩子們心里存了氣,不肯安生。</br>  正月十六,伴讀們陸續(xù)回了宮。永昀早已知會過自己身邊那幾個早些回來,幾人如約在天剛亮?xí)r就進(jìn)了宮來找他。</br>  永昌身邊的林長遠(yuǎn)臨近晌午才進(jìn)宮,剛?cè)氲诙缹m門,眼前驟然一黑一只麻袋猝不及防地落下,將他腦袋全然包住。</br>  接著,林長遠(yuǎn)不及喊上一聲,就覺一拳猛然砸向面門,他頓時頭暈眼花。</br>  “揍他!”永昀喝道。</br>  為免被聽出是誰,這兩個字他是捏著鼻子喊的。</br>  一陣氣勢洶洶的拳打腳踢頓時襲來。林長遠(yuǎn)躲閃間很快摔倒在地,愈發(fā)無處可跑,只得縮緊身子、抱住頭臉,護(hù)好各處要害。</br>  永昀在旁邊冷靜地看著,覺得差不多了,便一招手,伴讀們并幾個宮人立刻跟著他迅速逃離,拐進(jìn)側(cè)旁的宮道上,消失無蹤。</br>  待得林長遠(yuǎn)撐坐起身、摘掉麻袋、將紅腫的眼睛勉強(qiáng)掙開,眼前早已尋不到任何兇手的影子。</br>  作者有話要說:永昕:崩潰,這是我弟弟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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