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尺回來了,于貝立馬翻身坐起。
床頭小夜燈微弱的燈光打在顧尺陰暗的臉上,于貝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先生...]于貝困倦的大腦已經完全清醒了,面對面跪坐在顧尺跟前。
顧尺沒說話,抬手一把揪住于貝的衣領,將他下沉的身體拉高。
于貝根本不敢掙扎扣著被角的手指都掐白了。
顧尺俯身,沉穩的呼吸莫名帶著壓迫感,于貝怯懦懦的看著他漆黑的瞳孔,呼吸好像都要停止了。
“洗干凈了。”顧尺終于開口,話音依舊平靜,但于貝還是聽出些許危險的氣音。
顧尺松了于貝,順手拖過身后的椅子落座。
“怎么樣,出去喝酒好玩兒嗎?”顧尺雙腿交疊,眼睛直徑盯緊于貝。
[先生......]
于貝被顧尺看得渾身發毛,顧尺很久沒這么嚴肅過了。
[不會有下次了......]
“哼哼?!鳖櫝咄坏男α藘陕暎ばθ獠恍?。
“下次?”
“我看真的不會有下次了。”
“干脆你這輩子都別出去好了。”顧尺臉上的笑瞬時收斂了。
“于貝,我這段時間是不是太縱容你了?!?br/>
“讓你現在連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我的話不管用了是不是!”顧尺的嗓音不大,但話音很重。
[不是的,不是的!]于貝忙擺手,顧尺真的嚇到他了。
平時顧尺偶爾也會兇于貝,但沒像現在這樣的,好像要把于貝生吞了。
“不是!”
“出去喝酒,電話不接,就連門禁也忘!你是不是玩脫了!”
顧尺一把捏住于貝骨感的下巴,“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不準在外面喝酒!”
“你要是我弟,我現在早抽你了!”
顧尺的手勁很大,于貝感覺自己下巴都要碎了,他很疼,但更多的還是覺得委屈害怕。
滾燙的眼淚砸在顧尺手背,顧尺卻沒理,沉默的盯著于貝又看了好一會兒。
顧尺松手的時候,于貝下顎骨上遺留下幾枚鮮明的指印。
“你自己好好反省,實在不行,學校你就不用去了?!?br/>
顧尺說罷站起身,椅子被他一腳踹翻在地,碰撞產生的激烈聲響,嚇得于貝心臟都在發顫,寂靜的顧宅一瞬間清亮了。
顧尺轉身就走,皮鞋叩擊地面,有力又沉悶,于貝感覺自己呼吸不過來了,恐懼和壓迫感將他支配。
[先生!]
顧尺的衣擺被跳下床的于貝死死抓住,他說不出話,又不敢完全松開顧尺比劃動作,生怕顧尺撂下他就走。
于貝哭的厲害,身體一直在抽氣,他特別想顧尺抱他。
顧尺只要抱抱他就好了,這樣不管顧尺多生氣,應該都不會不要他了。
“撒手?!鳖櫝邲]碰于貝,冷眼看他。
于貝只是搖頭,眼淚控制不住的往下涌動。
“你放不放!”顧尺負氣從R國連夜飛回來,正在氣頭上,當然不肯輕易寬恕于貝。
顧尺說出的話,別人向來都是按部就班的做,結果于貝當他是耳旁風,連犯三禁。
顧尺說于貝要是他弟,他早抽人了,這不是在唬于貝,顧尺的脾氣,真做得出來。
于貝沒撒開顧尺,反而固執的將顧尺死死抱住。他怕自己要是松手,顧尺和他就徹底完了。
“于貝,我的話不管用了?”
“我是不是管不了你了?”
“現在松開,別讓我動手。”顧尺深吸了口氣,強忍住脾氣。
于貝就覺后脖頸發涼,顧尺看他的眼神太冷了。
再這樣下去并沒有意義,于貝知道顧尺是鐵了心了,說白了,他不過是個陪、床,顧尺不可能因為他幾滴眼淚就心軟。
顧尺身上依舊是熟悉的沉香味,于貝想抓住一點藏在手心,但氣味就是氣味,隨著空氣飄動他根本藏不住。
顧尺沒和于貝多說什么,房間門被他猛力撞擊上。
聽著顧尺漸行漸遠的腳步,于貝感覺自己的美夢真的做到盡頭了。
明明早上顧尺還捏著他的臉,叫他乖小孩。
可是到晚上全都變了。
于貝無助的蹲在地上,頭埋進膝蓋,眼淚怎么都止不住。
如果顧尺真的不要他了,于貝不知道自己還能怎么辦。
是回于家,還是被顧尺一直遺忘在不起眼的角落。
顧尺那么優秀,身邊比自己優秀的人數不勝數,于貝覺得自己唯一能一直留住的優勢就是他聽話,聽顧尺的話。
可是現在顧尺覺得他不乖了.....
于貝后半夜幾乎沒睡,蹲坐在門邊,神經高度緊張。
門口稍稍有什么動靜他就會立刻爬起來,巴巴看著門口的位置,以為是顧尺消氣回來了。
但是顧尺并沒有回來。
一大早女傭忙著收拾顧宅的衛生,那些動靜不過是忙早班的女傭發出來了。
空歡喜,于貝蹲回原本的位置,不是低頭,就是朝門看.....
于貝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房間門終于打開了。
熟悉的身影走進來,卻不是顧尺。
管家拖著碗小米粥,還有熱牛奶。
“小少爺,您別蹲著了?!?br/>
管家放下東西就過來扶于貝,于貝蹲著太久雙腿已經麻木。
“您先吃點早餐?!?br/>
顧尺踹翻的椅子被重新拉起來,管家讓于貝坐。
[先生呢?]于貝抿唇,問得很小心翼翼,眼睛還偷偷朝敞開的門看。
“少爺......”管家欲言又止,“少爺今早的班機,已經走了,R國那邊的事情還沒處理完?!?br/>
于貝吊著的那口氣好像突然被抽走了,腰身軟下來。
“學校那邊,少爺已經給您請好假了,最近......”
顧尺說讓他好好反省,否則就不用去學校了,于貝徹底知道顧尺那些話并不是玩笑。
于貝抹了抹眼睛,哭不出來,但眼睛酸澀得疼。
“還有您暫時不能離開房間?!?br/>
管家很為難,昨晚顧尺突然回來,他也被嚇了一跳。
樓上動靜太大,他在樓下聽得清楚,顧尺這次是真要和于貝來硬的了。
于貝低頭,手指不知所措的捏指甲蓋。
“您別太擔心,興許少爺回國的時候就消氣了?!?br/>
管家只能這樣安慰于貝。
管家離開的時候還不忘遵從顧尺的吩咐把門關了。
于貝沒動早飯,鉆回被子里,將顧尺的枕頭抱得緊緊的,他太累了。
于貝做了個很長的夢。
顧尺說他不乖不要他了,不管他怎么求都沒用。
顧尺還說要把他送回于家,以后再也不想看到他了。他躲在房間里不出來,顧尺拎著他的衣服把他扔上車,親自到于家去退貨。
于杰害怕得罪顧尺,說要打斷于貝的腿替顧尺出氣。
[先生,我不要待在這里!]
[你帶我回家好不好?]
于貝抓住顧尺的衣服拼命的求他,顧尺只是冷漠的掰開他的手指,頭也不會的走了。
于浩肆無忌憚的欺負他,他又變回從前于家最見不得光的私生子,就像陰溝里的臭老鼠,于家人人見了他都要踹上兩腳,才能順氣。
于貝哭得厲害,顧尺卻什么也聽不見,直到徹底消失在于家的院子里。
夢里于貝在哭,夢外面于貝還是在哭,他驚醒的時候顧尺的枕頭被他打濕了大半。
于貝坐起來,不敢再睡,生怕又做剛才那樣的噩夢,盯著床單上的精細的花紋發呆。
午飯是保姆送過來的,管家出去采購顧宅的日用了。
“吃飯了?!北D繁緛砭筒淮娪谪悾邦櫝吆軐櫽谪?,她也不敢明面上苛待于貝?,F在顧宅上下誰都知道顧尺惱于貝了,她當然抓著機會就要諷刺于貝兩句。
而且于貝膽子小,性子軟,她根本不擔心于貝向顧尺吹枕頭風。
“給你放這兒了?!?br/>
“不抓緊多吃兩口,以后還有沒有得吃,就不一定了?!北D返脑捳Z和表情一樣嘲諷。
她在顧宅上班五六年了,清楚顧尺什么脾氣,敢惹他生氣,都沒好下場。
保姆一邊諷刺于貝,一邊收走涼透的早餐。
“顧少以后肯定是要和女人結婚,傳宗接代的,你別天天癡心妄想?!?br/>
“這么年輕干什么不好,偏偏學別人賣、屁、股?!?br/>
“沒皮沒臉......”
于貝瞳孔猛然收縮,心臟像是被一把針狠狠的扎住,疼得他體無完膚。
他說不出話,甚至沒勇氣和保姆對峙告訴她自己不是那種人,生怕從她嘴里吐出更污濁的言語......
*
顧尺從R國回來是兩天后。
于貝正看著窗外發呆,臉色很不好,管家敲門進來說顧尺叫他下去。
一聽顧尺回來了,于貝黯然的眼睛忽的閃了閃,拖著疲憊的身體下床穿鞋。
走到樓梯的時,于貝看到坐在客廳沙發上的顧尺。
顧尺正看不遠處的雪球進食,面色平常。
顧尺還是那么好看,于貝想多看他兩眼,但視線卻越來越模糊了,完全看不清顧尺的臉。
“過來?!?br/>
顧尺突然扭轉視線,看向樓梯發呆的于貝。
于貝回神,邁開步子,他的腿很軟,腦子也空白了。
于貝不知道發生什么了,身體突然失去重,隨即聽到炸耳的驚呼。
摔在地板上時,疼痛感都麻木到不明顯了,于貝的視線一片漆黑,顧尺的身影幾乎是一瞬間就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