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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 55 章

    楚識琛的手心出了一層細汗,  滑得扣不住大理石臺沿,陡地一松,他胡亂地在周圍摸索,  碰到了項明章拆下來的寶石袖扣。
    菱形的,  楚識琛一把抓在手里,袖扣的尖角扎著掌心,  疼,  他借著這點疼保持理智,說:“我沒有準備好。”
    項明章笑容漸收:“哪方面沒有準備好?”
    楚識琛說:“我沒有想那么多,  我想先完成該做的事情……”
    項明章看穿他:“你在顧慮什么?”
    楚識琛否認:“沒有。”
    這兩個字太單薄,  安慰不了他的心虛,撐不起項明章的審視,  他冒著說多錯多的風險,解釋道:“我的生活變化太大了,  我仍然在適應,  其他很多事還沒有考慮過。”
    項明章道:“是么。”
    楚識琛不必再回答了,項明章從他的雙膝之間退開,  微躬的脊背挺直,  僅此一步,  他們的距離仿佛一下子拉開了。
    楚識琛松開手,踩住地面,狼狽地趿拉上拖鞋。
    他從浴室離開,  厚重的門在身后關閉,砰的一聲,  余下的“怦怦”是他的胸腔在作祟。
    沒多久,  浴室里響起水聲,  項明章脫掉衣服進了淋浴間,  花灑開到最大,水溫微涼,他揚著頭被強力沖刷至心緒冷靜。
    在醫院磋磨了兩天,項明章的下巴冒出一層胡茬,洗完澡,他打上剃須泡沫,用酒店的一次性刮胡刀刮干凈。
    來的時候只揣了一小瓶須后水,新買的沒用過,項明章擰開拍了一點,沉香木加薄荷的味道。
    洗手臺上一片凌亂,香氛瓶子倒著,插在里面的藤條滾出來兩根,袖扣只剩一顆,另一顆別是掉進了下水道里。
    項明章低笑,怎么緊張成這個樣子,野外不知深淺的河都敢跳下去,卻不敢面對他?
    還是楚識琛在害怕什么?
    其實項明章留了一線余地,剛才的對話,比起陳述更多的是詢問。
    他根本沒有闡釋種種心思,一句“明顯”,就問楚識琛知不知道。他也沒有自剖心意,沒說“我喜歡”,便討要楚識琛的答案。
    項明章承認,這份狡猾是因為他缺了一點把握。兩個人過招,互相揣摩對方的態度,一個委婉,另一個就不會太粗暴。
    如果他直白得不留退路,可楚識琛不想要,那給出的拒絕也會一錘定音,彼此就栽進了死胡同。
    項明章自嘲地想,業務技巧用在這方面,算成功還是失敗?
    不過楚識琛真的很聰明,不承認不否認,狀似慌不擇路,實際上一樣留了回旋的可能。
    項明章從浴室出來,偌大的套房靜悄悄的,楚識琛已經上床了,占據一邊,留白了三分之二。
    項明章拿著手機走到另一邊,掀開被角上床,靠坐著床頭。
    時間不算晚,項明章打開郵箱批復了幾封郵件,看了兩份資料,言簡意賅地打了一通長途電話。
    余光銳利,他確定被窩旁邊始終一動不動。
    忙完,只留一盞夜燈,項明章躺下。
    楚識琛沒有睡著,聽著背后窸窣,項明章貌似翻了個身。
    當下的局面到底算什么,楚識琛管不住紛雜思緒,項明章又會怎么想?會不會氣惱,會不會后悔跑來這一趟?
    ——楚識琛,那你喜歡我嗎?
    可他根本不是楚識琛。
    所以他沒有資格回答,沒有立場說喜歡,只要說出口就等于騙人。
    然而說不喜歡,一樣是謊言。
    他告訴項明章沒有準備好,并不是情急之下找的借口,更不是含混的敷衍,是他那一刻最誠實、最周全、也最無奈的回答。
    至于項明章以后會怎么看待他,他們的關系會變成什么樣,他都愿意接受。
    楚識琛擬設了后果,認了。
    他沒精力再想,剛閉上眼睛,被子“呼通”動了一下,緊接著一陣溫暖襲來,項明章靠近貼在了他的背后。
    楚識琛猛地睜開眼睛,身體微僵:“你干什么?”
    項明章的氣息拂在他耳后,胸膛抵著他的肩胛,說:“你覺得我會老老實實地跟你各睡一邊?”
    楚識琛脫口而出:“你不生氣?”
    項明章怔了兩秒,大手握住楚識琛的腰身,太單薄了,不足他半掌寬,來不及輕薄就把人翻了過來。
    楚識琛在柔軟的床墊上彈了一下,仰著面,項明章半支撐在他身上,燈光昏暗,但他們的距離足以看清眼耳口鼻和陰晴喜怒。
    項明章戲謔道:“一聲不吭,拿后腦勺對著我,我以為你婉拒了人擺姿態,原來在擔心我有沒有生氣?”
    楚識琛說:“我沒有擔心,只是合理推測。”
    “好。”項明章問,“那我生氣了,你會在乎嗎?”
    楚識琛動彈不得,項明章壓制著他,英俊的面目底下有欲望,有不甘,問這句話時最明顯的是期待。
    楚識琛喉嚨發緊:“會,我在乎。”
    項明章的呼吸有些重,把貪心說得天經地義:“口頭的道謝和在乎都不值錢,楚識琛,給我點實際的。”
    楚識琛渾身都緊繃了:“你要什么?”
    項明章一動,右腿頂開楚識琛的雙膝,強勢地卡進去,他分毫不留地侵占著,身體肌群就像連綿山峰,籠罩在楚識琛上方穩固不移。
    觸感分明,楚識琛瞠目。
    壓迫于身,項明章還要刺探楚識琛的神經,他突然問:“你的文身呢?”
    楚識琛愣住:“什么?”
    “我早就想問,一直在等合適的機會。”項明章不緊不慢地說,“你大腿內側的文身在哪,我怎么沒找到?”
    楚識琛早就忘記了這回事,更不知道文身是什么樣子,項明章竟然注意過,揣得嚴實,掖到此時此刻來拷問他。
    感官的知覺聚焦在一處,楚識琛混亂地搖了搖頭。
    項明章低聲道:“辦公室那一晚我就檢查過,雙腿干凈得不得了,一顆小痣都沒有,你究竟紋在哪了?”
    楚識琛遲鈍地說:“沒有。”
    “沒有文身?”
    “……沒有。”
    項明章說:“沒有最好,洗紋身可比磨破皮疼多了。”
    楚識琛瀕臨爆發:“夠了,能不能別說了。”
    項明章卻不惱,平靜地滾了下喉結:“你堵住我的嘴就不說了。”
    楚識琛剛伸出手,項明章一把捉住按在枕邊,他低下頭,用鼻尖碰了碰楚識琛的鼻尖,然后一偏頭,蜻蜓點水地啄了楚識琛的嘴唇。
    項明章問:“這樣堵,明白么?”
    楚識琛唇齒微張,未來及出聲,項明章再次吻下來,又猛又兇,連呼吸都吞食干凈。
    楚識琛唇瓣柔軟,項明章肆意攫取不懂憐惜,陡地,遭了報應,被楚識琛顫抖的牙關咬到舌尖。
    項明章繃不住笑了,廝磨著說:“上次喝完伏特加親你,都是酒味,不如這一次甜。”
    楚識琛意/亂/情/迷:“怎么會甜?”
    “是啊。”項明章一邊吻他一邊喟嘆,“楚秘書,怎么會甜,是不是甜食吃多了?”
    楚識琛暈眩地閉上眼睛,比喝了酒醉得更厲害,他像個沉淪的傻子,盤不清舊賬,算不清新債,也許連數數都要掰一掰手指頭。
    只知道,這是他第二次接吻。
    楚識琛快要不能呼吸了,溢出模糊的聲調,他本能地掙了掙手腕,項明章松開他,下一瞬五指嵌入指縫,把他抓得更牢。
    不知過了多久,項明章抬起頭,一樣的神魂顛倒。
    楚識琛揚著修長的脖頸,頸側青筋浮現,他被強迫吹干了頭發,現在又被汗水弄濕了。
    項明章撥開楚識琛鬢邊的發梢,穩住氣息說:“‘沒有準備好’,不算拒絕。”
    楚識琛縱著眼皮:“那算什么?”
    系統需要升級,選項只有“允許”或“本次忽略”,沒有“永不升級”的選項,項明章說:“算我倒霉,丟了一只袖扣還要考驗耐心。”
    楚識琛不敢奢求:“你對我還有多少耐心?”
    “取決于你的表現。”項明章道,“沒準備好就繼續準備,進度到了百分之幾,勻速多少,隨時都要交代清楚。”
    楚識琛抿了抿嘴唇,問:“剛才算表現好么?”
    項明章險些心猿意馬,說:“不算,那是你欠我的道謝。”
    楚識琛道:“那還清了嗎?”
    項明章不知足:“本金清了,還差一點利息。”
    楚識琛不覺笑了,低喃道:“向來是旁人欠本行長利息。”
    項明章沒聽清:“什么?”
    在哈爾濱最暖和的一個秋夜,沈若臻思緒皆空,抬手托住項明章的下巴。
    他第一次還人利息,心甘情愿,輕輕吻在了項明章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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