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她只是不懂,所以不怕。少年不知道,其實真正害怕的是他自己,在他親手染上那個男人的血時他沒有害怕,可是這一刻,他卻莫名地恐懼。
“是血?!迸⑸ひ羟鍦\,酒窩淺淺,眸中溢彩出少年的臉,她笑著,“媽媽說,每個漂亮的孩子都該是上天的禮物,要干干凈凈的才好?!?/p>
“干干凈凈——”少年怔怔地重復,隨即是冷冷的自嘲。
干干凈凈?自他沾上鮮血時,他的世界便再也漂不白了。少年幾乎脫口而出的否決:“不需要。”
他有他的生存規則,干凈對他來說只是奢侈,是他埋葬了奢念,小心翼翼,卻被女孩察覺了。
女孩并沒有回話,許久,揚起腦袋看著高空,聲音清清泠的好聽,她說:“荼靡花開了?!?/p>
什么時候,荼靡花悄悄開了,灑了一地的花瓣,覆滿了來時的路。風起了,吹散了一季的花香。
荼靡花開的季節,他遇上了她,在這樹下。
她仰著頭,伸出白皙的小手,任零落的花瓣停留在指間,似乎還殘留了初夏的味道,淡淡的暖。少年看著女孩的側臉,癡纏的眸光浮出不可察覺的柔光。
女孩不知道,這一刻,少年愛上了這初夏的花期,荼靡花開的季節,還有樹下那個淺淺的酒窩,純純的她,一直一直刻進了少年最珍惜的記憶深處,許久許久。
“很美的花。”女孩看著手里涼涼的花瓣,滿足地笑著。
多美的荼靡花啊,在這花敗的季節,獨自綻放。
“很美。”少年微不可聞的聲音,還有臉上似有若無的笑。也許女孩沒有看見,但是這初開的荼靡花看見了,聽見了,見證了十六歲的他與十一歲的她,彼間笑容。
她可知道,她說花很美,可知道,他說她很美。
不,她不會知道的。
淡淡的安靜,還有淡淡的花香,如此契合的相處,她笑著,他沉默著。林間,傳來一聲不和諧的喊叫:“林初?!?/p>
少年微微蹙眉,打亂了他的視線,女孩的笑輒止。
“我該走了?!迸⒔恿藵M滿一手的花絮,笑得恣意滿足,笑著看向少年,笑著眨眼,笑著轉身,一步一步,走出了少年觸手可及的距離。
踩碎了一地酴釄,女孩的身影漸進遠了,少年突然想留住那那遠去的她,很想很想。
遠遠的,少年已經看不清楚女孩的臉了,卻聽見風中吹來那好聽的聲音:“知道嗎,荼靡花的花語?是末路的美?!?/p>
末路的美……是啊,很美,因為她,因為滿地花開。
自始至終少年沒有動,只是女孩漸進消失,青蔥林間又一次安靜如斯,風中似乎還飄蕩著女孩甜甜的嗓音,還有少年不經意間的呢喃:“末路的美?!?/p>
花還在開,落了,散了,女孩已經不再了,少年看著酴釄樹,淡淡的揚起唇角,樹下,他輕輕喚著:“林初?!?/p>
在他的末路,遇見了他的美。
荼靡花開的季節,他遇見了她,他末路的美。自此,他的世界多了多了一個她,自此他愛上了初夏的季節,初夏的酴釄。
花開繼續,故事還在繼續,兜兜轉轉,江在鋮不會知道,那個酴釄樹下的女孩,不是那個‘她’。
轉角的小徑里,女孩捧著大把荼靡花瓣,笑得沒心沒肺:“秦姨,我是林夏,不是林初,居然還認錯?!迸⒉粷M地嘟著小嘴。
被女孩叫做秦姨的女人訕訕笑著:“誰叫你們那么相像?!?/p>
“記住,我笑起來左邊酒窩深,右邊淺。”說著女孩綻開大大的笑靨,走近女人,“喏,仔細看看。”
女人笑得花枝亂顫,臉上如秋菊般褶皺了。
荼靡花開的季節,末路的美,一切一切那樣美好,只是錯了,錯了……
寫入他們世界里的故事,錯了那至關重要的篇章,再也沒有原稿一筆抹掉,下一頁,他們能否相遇,在酴釄樹下,只是她已不是她了,那么他還能認出嗎?
那年荼靡花開,年華碾過了十個輪回,花開了,落了,再開再落,周而復始了十個春夏。故事兜兜轉轉,似乎有什么在將他們拉扯,然后盤成一張網。
然后,他遇見了她,在是十年后,在荼靡花開的季節,只是她不認識他了,他呢?認識嗎?哦!原來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