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誠眸光一沉，立馬出聲制止了：“老程，這話可不能隨處說去，現(xiàn)在只有我們在場，讓外人聽去了，還以為我們暗箱操作呢。該走的程序一道也少不得?！?/p>

林志誠做的很端正，就算是在家也穿著襯衫西褲，頭發(fā)疏得一絲不亂的。林夏沒有來得想到了一個詞，衣冠禽獸。

原來啊，一年多沒有召見過她，這次老爺讓她回來果然有目的，人啊，真是奇怪的動物呢，一身正裝之后便衣冠楚楚了，連林志誠也要當(dāng)市長了。

老程也察覺到自己說錯了話，立馬改口，樣子有些憨厚：“書記說得對，是我最快了，不過好在沒有外人在?！闭f著，老程看了一眼一旁靜默的林夏，神情很和藹，笑起來眼睛更是瞇成了縫，“小夏啊，叔叔可是很久沒有見到你了，工作很忙？”

林夏熟稔隨意：“還好，只是電臺經(jīng)常日夜顛倒，所以在外面租了個房子，方便些?！?/p>

林夏成林志誠是衣冠禽獸可不是空穴來風(fēng)，他們父女關(guān)系早就破裂了，可是就連相視二十多年的老程也不知道。林夏想大概是林志誠想要遮丑吧，畢竟政界很敏感。林夏也樂得自在，偶爾演演戲，裝裝合家歡樂。

老程是看著林夏長大的，比較林初，老程更是喜歡林夏，老程是老實巴交的軍人不喜歡扭捏，從小就對調(diào)皮搗蛋的林夏喜歡得緊，就算后來林夏母親突然離世之后性子大變，這喜歡卻是不見半分。

老程對著林夏說話的時候總是笑瞇瞇的，不像對著旁人的公式化：“你還年輕，別那么拼，身體要緊?！?/p>

“程叔叔，現(xiàn)在不拼，等到老了就拼不動了?！绷窒拇蛉ぁＫ坪醣绕鹆种菊\，老程與她更像父女呢。

老程眉頭一挑，有些許皺紋，看著很柔和：“拼不動就不拼，等你爸爸競選上了市長，我們小夏就是市長千金，是該被捧在手心里。”老程去看一邊的林志誠，卻發(fā)林志誠臉色有些陰沉，說不清哪里不對，老程只覺得這對父女之間氣氛很怪，仔細(xì)想想以前，好像都沒見過他們父女親昵過，老林也不是這樣死板的人，他和林初也是親的。

哎，大概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吧，老程就不明白了，林夏多好的姑娘啊，可是老林似乎從小就不太喜歡這姑娘，自己都是心疼得緊。

林夏也看著林志誠，眸中笑意微蕩，玩味的語氣卻又似乎認(rèn)真：“我哪里像千金了，還是捧著林初吧。”

林志誠的千金，她可擔(dān)當(dāng)不起……

老程性子豪爽，嗓門有些大：“這說的什么話，你和林初能有什么區(qū)別的?！?/p>

“自然有區(qū)別的，程叔叔不是喜歡小夏嗎？”林夏笑著應(yīng)著。

“是是是，只恨不是自家閨女啊?！崩铣桃部鋸埖卮沸仡D足起來。說的倒也是真話，老程一向疼寵林夏。

林夏笑得有些孩子氣：“一樣一樣?！彼坪跻仓挥性谶@個從小護(hù)著她的長輩面前林夏才會這般毫不設(shè)防。是啊，她也恨不得做老程的女兒呢，就算不是老程也好，只要不是林志誠就好。

林志誠抿著手里的茶：居然是苦的，涼了吧。放下杯子，余光看了一眼那邊言笑晏晏地林夏，蹙了蹙眉：林夏的母親也喜歡這樣笑。想到自己的妻子，林志誠心里一陣酸澀，看著林夏的眼神也越發(fā)厭惡起來。

老程坐過去，林夏給她挪了挪座位，兩人便促膝而談。老程笑瞇瞇地神神叨叨：“小夏啊，前幾日報紙上是你還是你姐姐，和那個江氏江在鋮等在一個版面的?！崩铣痰故窃尞悾旨疫@兩個女兒，林初聲名在外，可是林夏一向低調(diào)，看到報紙時還著實嚇了一跳了，就等著好好詢問一下。

林夏沒有打算隱瞞：“是我，程叔叔?！?/p>

林夏有些哭笑不得，老程一個正廳局長，居然也學(xué)著年輕人八卦了，不過林夏心里卻是暖暖的。

老程瞪著單眼，還是很?。骸笆怯浾呖昭▉盹L(fēng)，還是真的？”據(jù)老程觀測調(diào)查，那個和自家小夏寫在一個版塊的女人而不是個簡單的男人啊，看樣子關(guān)系匪淺，得好好幫小夏把把關(guān)。

老程很理所當(dāng)然地做了本該林志誠做的事。

林夏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才不疾不徐地說：“我不是林初，記者費不著心思對我空穴來風(fēng)，那自然是真的?！?/p>

老程一聽，立馬一本正經(jīng)：“那個江在鋮可不是個好交往的人，做生意很有一套，中央廳里，不少官員都仰他鼻息，太自負(fù)的年輕人，怎么找了個這么費心的人交往呢?！?/p>

那個江在鋮，老程也見過幾次，第一次見面只覺得那個男人長得太……男人長成那確實不入老程的眼，在老程看來男人就該像他自己這般，可惜了自己那個兒子不像自個啊……偏題了，繼續(xù)江在鋮，然后老程在中央局有見過幾次，才發(fā)現(xiàn)那個年輕人手段著實狠辣啊，像他自己大半輩子混軍隊官場的人都有些佩服他的雷厲風(fēng)行啊。

小夏和那個男人……老程怎么也難以聯(lián)系到一起。

林夏漫不經(jīng)心地回應(yīng)了一句：“是有些費心?！?/p>

老程一聲嘆：“哎呀，本來還想讓小夏做我們程家的媳婦呢，看來我家那個小子沒有指望了?！?/p>

還在林夏很小的時候，老程就想著等自家兒子長大了，就把這林家二姑娘娶回他程家的門，可是天不從人愿，他那個沒有眼界的兒子非巴著林家大姑娘，為了這事，他還沒少和家里的臭小子吵呢。

林啼笑皆非：“程叔叔，你打了這么多年算盤還沒弄清楚嗎？”

忽而那張俊逸溫婉的臉閃過林夏的腦海，都有些模糊了，程奕然……三年未見了，林初入演藝圈也三年了……

林夏懷疑，是不是就是老程從給自己灌了這樣的思想：長大要嫁給程奕然做媳婦……

那時候她還小，就幾歲的模樣，成天纏著程奕然，跟在他屁股后頭，說：“奕然哥哥，我長大了，要嫁給你做媳婦?！?/p>

那是奕然總是很無奈地翻翻白眼：“誰說的？”

小小的她便咧著嘴，還不懂害羞：“程叔叔說的，讓我當(dāng)你們程家的媳婦。”

那時程奕然，總是冷哼，很不以為然，毫不做作地回她：“我才不要娶你，我要娶你姐姐?！?/p>

然后她便會纏著問：“為什么，我和姐姐長得一樣，她也沒有我好看?！?/p>

程奕然像個小大人一樣，似乎很懂“這和長相無關(guān)，我就是喜歡她?！?/p>

她聽了這話，也不難過，只覺得自己心愛東西被人占了一樣憋屈：“不行，不行，你不能喜歡林初，你只能喜歡我，因為你長大了要娶我的?！?/p>

“林夏，也不害臊?！背剔热槐梢暎叩煤芸?，背著小小的書包，把林夏落到很遠(yuǎn)。

林夏跑著去趕他，嘴里不依不撓：“我就不害臊，你要是不娶我，以后你不愛吃的胡蘿卜我才不替你吃掉。”

程奕然很無奈，還是屈服某個小鬼的威脅：“好了，好了，小氣鬼，等我長大了再說?！?/p>

便便呵呵地笑開了，比打贏隔壁班的小胖還高興：“那說好了?！?/p>

那時他們還那樣小，小小書包本在背上便遮住了背脊。在童言無忌的年紀(jì)了，她便癡纏著那個還是孩子的他要得一言名分，只是童言畢竟是童言。他們長大了，她沒有變，一心想著嫁入程家，也沒有變，一心喜歡著林初。林初呢，哦，高傲地她總是一臉無動于衷。然后程奕然默然守候，然后她自己再也不吃胡蘿卜了。

回憶很遠(yuǎn)啊，原來人的記憶這樣了不起，那樣久遠(yuǎn)地想上輩子發(fā)生的事她也能想起來。

掙扎在回憶里她出不來，耳邊總是不厭其煩地蕩漾著那句而是的戲言：奕然哥哥，我長大了嫁給你好不好……

突然……

“奕然那小子真是瞎了眼了?！?/p>

老程不大的聲音像一個錘子，捶散了那些糾結(jié)在一塊的回憶，她頓時清醒了，甩甩腦袋，眼眸清明，她笑著回話，似乎什么也沒有想起一般：“奕然要是知道自家老爸這樣說他，該傷心了?！?/p>

老程賭氣說：“傷心死他才好，跑去美國都這么長時間，也不會回來看我。”轉(zhuǎn)頭看向一直緘默不言的林志誠，揶揄著說，“我比不上你爸爸有福氣，有兩個這么可愛的女兒在身邊，我怎么就生了這么個臭小子呢?！?/p>

還別說，老程羨慕著老林，老程一直盼著閨女，當(dāng)初自家老婆懷孕時，就指著生出個女兒，所以當(dāng)護(hù)士抱著程奕然出產(chǎn)房說‘恭喜，是個小少爺’是，老程差點沒掉眼淚，閨女夢徹底告吹了，又是政界人員，不可犯了計劃生育的規(guī)矩，所以林家兩個女兒出生的時候，老程可是又喜又悲啊。

林志誠只是瞟了一眼，沒什么反應(yīng)，看了一下墻上的掛鐘：“老程啊，時間也晚了，你先回去吧，還有些文件等我整理好，在發(fā)給你。”

老程看看窗外的天：“都這個時候了，我走了?！蹦闷鸸陌?，對著林夏笑得和藹，“小夏，得了時間去我家，你許姨給你做好吃的?！?/p>

“好?！绷窒男χ鴳?yīng)。真好啊，還有這么個人這樣真心對自己，為什么她不是他的女兒呢？

林志誠的臉上是老程看不懂的陰沉：“我送送你?！?/p>

林夏看看外面的天，確實很晚了，該怎么回去呢？這里這里是高級住宅區(qū)，私家車隨處可見，根本沒有出租。

林志誠送了老程回到客廳，脧了一眼坐在沙發(fā)上的林夏，語氣不似剛才的溫潤和氣，很是冷冰：“我讓司機(jī)送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