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天林依舊渾身濕透的坐在王元慶的面前,雖然王元慶被綁得跟個粽子似的,可已經不能阻礙他用能燒穿鋼板的憤怒眼神盯著齊天林。</br> 抓捕這名華國援外軍事顧問的過程實在是太簡單,沒人敢相信在數百人取得優勢的場面控制下,會有一名單兵神出鬼沒的找到并直接攻擊后方指揮點。</br> 按照一般人的山野移動速度,不說那么重的裝備,光是空著手驢行走走都得兩三個小時,山地之間的上山下山,地形干擾,會是平坦直線距離的好幾倍,更別說還在作戰過程中了。</br> 就連王元慶自己都覺得在臨時指揮所再待一會兒,接著撤離到下面的營地中檢查能有什么發現,自己的決定沒什么錯誤。</br> 可惜他對上的是齊天林,幾乎就在瞬間,突然發現自己身邊的黑人參謀捂著脖子倒下去,拿著望遠鏡的他才掉頭,沒等他做出那個唯一的決定,齊天林的一只大手就捂了他的胸口!</br> 如果是個女人多半就要喊非禮了,齊天林卻感受到掌心有顆雞蛋那么大的鐵疙瘩。</br> 華國軍隊的傳統……光榮彈!</br> 他的父親曾經也在胸口這樣掛過,那是在南疆作戰時候避免被俘受辱,而作為一名常年隱身在異國軍隊中的軍事顧問,特別還是黃皮膚的外國人,這些華國軍人很清楚自己萬一被俘甚至擊斃以后的尸體都會給國家造成多大的困擾,一枚手雷是最好的選擇。</br> 用匕首和帶消聲器的手槍干掉這里所有的黑人,齊天林打昏王元慶,找到一卷華國軍用打包帶,簡直就是親切而愉快的把王元慶給綁起來,扛在肩膀上就跑了,雖然他現在還不知道這個華國人的姓名。</br> 等取回那一堆裝備,政府軍甚至沒發現自己的前沿指揮所已經沒有一個活口,齊天林就消失在茫茫的山林中。</br> 只是沉重的裝備也就罷了,被顛簸一陣蘇醒過來的王元慶也掙扎得厲害,那可也會增加不少重量,看看已經有些距離,齊天林才索性把他放下來,拔掉王元慶嘴里的軍帽。</br> 是華國最常見的07式作訓服軍帽,有不少農民工甚至來非洲勞工經商的華國人都穿這玩意兒,雖然掛著坦桑亞尼的帽徽,齊天林還是有點認真的觀察了一番,自己當兵時候還沒有這種服裝,之后就沒有機會戴了,只有當過兵的人,才會對這些東西有種說不出的感情。</br> 但出乎他的意料,嘴巴獲得只有的王元慶既沒高聲呼救,也沒罵得酣暢淋漓,就是那么憤怒的看著他。</br> 抓著軍帽扇扇風,齊天林舒緩一下自己的身體,盡量拉直四肢,舒坦的發出一點呻吟,然后才開口:“哥們兒,你如果不反抗或者動手琢磨別的,我就把打包帶給你解了。”</br> 王元慶的目光猛的收縮一下,使勁咬牙以后出聲:“我認得你!”有點滬浙一帶口音,雖然他的情緒已經表達得很明顯了,可語氣還是有點文縐縐。</br> 齊天林正在打量周圍有什么能汲取水分的植物,略微驚訝的掉頭:“這樣你都認得?”他戴著棒球帽和戰術墨鏡,臉上還有骷髏圖案的圍脖遮住了下半張臉,原本不是為了隱藏什么,歐美軍隊這么做都是為了遮擋風沙,作戰的落后地區斷斷沒有他們的歐美老家那樣風和日麗空氣清新,而非洲軍團的屬下們卻是因為古來就有這樣兇神惡煞的面具傳統,齊天林這些圍脖護臉圍巾還是蒂雅挑選的呢。</br> 幾乎臉上就遮了個嚴嚴實實,還能認得出來?</br> 王元慶平靜:“你殺了我吧……我知道你是那個美國華裔外籍將軍齊保羅。”</br> 齊天林一下就樂了,翻開右胸口的一個手槍彈匣包,現在里面還有三支古巴雪茄,抽出一支打開真空包裝,直接掐斷兩個半支都塞嘴里,用噴焰無光打火機熏烤點燃以后,蹲著躡過去把半支塞王元慶嘴里:“齊保羅……還第一次有人這么叫我。”然后順手就拉開打包帶上的活結,不然嘴里咬著雪茄,王元慶還能咋說話?一張嘴雪茄就掉了,瑪若買的高級貨,兩百多美金一根!</br> 的確是,也許這就是華國國內對他的稱呼?</br> 王元慶并不壯,其實跟麻樺騰看起來是一個類型,一樣的黝黑干瘦,同樣顯得偏老,起碼四十歲左右的感覺,但和麻樺騰現在那說唱歌手似的一頭麻花辮不同,有點花白的平頭讓王元慶看起來像個華國農間地頭常見的莊稼人,現在勉強把身上的打包帶掙脫,卻沒有起身,只是依托著找個樹干靠著,慢吞吞的深吸一口雪茄,然后不太適應的拿下來看看。</br> 齊天林和善:“好東西,名牌貨……嗯,你知道我叫齊保羅了……嘿嘿,聽起來咋有點好笑呢,你叫什么?”</br> 王元慶不笑,慢慢的再深吸一口雪茄:“我知道你,你給西點軍校學員隊做教官指揮的時候,我就在你附近不遠處看著你,我對你的印象很深。”</br> 齊天林更是驚喜了:“還有這一出?幸會幸會!”他是真的蹲著就欠過身子伸手。</br> 可王元慶不接招:“之前發現你那個野戰偽裝草環的時候,我就懷疑有華國人,但后面的戰術卻帶著明顯的美軍特種作戰印記,也只有你……你這個……”突然調整一下語氣:“我不知道你還有沒有起碼的廉恥心或者身為炎黃子孫的烙印,你知道你在做什么?”</br> 齊天林悻悻的把手收回去,戴著圍脖也的確有點氣悶,拉開露出臉:“工作嘛……不是誰都像你們在體制內,各有各的活法。”</br> 王元慶盯著他張張嘴沒說話,估計是覺得哀莫大于心死,對這種賣國賊難道還能說服,所以專注抽煙,也許是自己的最后一支煙。</br> 齊天林不這么看:“你在坦桑亞尼做軍事顧問,也在世界軍校對抗賽出現過,那你是屬于北方那部分軍事院校的了,你們在坦桑亞尼有多少人,軍事顧問多少,直接能參與作戰的多少?”王元慶明顯是作戰人員出身,就是類似華國野戰軍中的志愿兵或者老軍士的那種,但現在已經不在巔峰期,感覺就是來發揮余熱的。</br> 王元慶警惕,搖搖頭抽煙不說話,可是聽到齊天林說直接能參戰的,還是不易察覺的皺了下眉:“不光是我,其他人也知道有美國特種兵參與今天的事件,所以一定會不死不休的追查,你曾經也是個華國人,你知道我的失蹤意味著什么,假如我被作為美國人控訴華國的借口,對華國會有什么影響,如果你還有那么一點點良知或者愛國心,就殺掉我!我什么都不會說的!”</br> 齊天林不知道怎么說明自己并不是為了美國人刺探情報,更不能解釋自己跟華國高層有關聯,但得不到第一手準確情報,所以他才會對遇見這樣的一線人員格外珍惜。</br> 對的,一線人員,王元慶就是個一線人員,別說跟呂將軍乃至徐清華有多遠的階層距離,就是比麻樺騰,都要低不少的級別。</br> 援外顧問并不是個什么香餑餑差事,何況還是來非洲,齊天林知道的傳統,以前來非洲援建援軍的,除了真的又紅又專的那種,大多是被排擠的才來這邊,其中不乏行家里手,業務骨干,但真在國內是沒什么地位的。</br> 而且王元慶一看就是屬于那種基層軍事教員老學究的類型,又臭又硬,難不成還要用迷幻劑逼供?齊天林傷腦筋的撓撓眉毛,動手之前,他可沒想到這個,也許自己從來都沒有把自己當成外人?</br> 所以想想開口:“我知道華國現在在坦桑亞尼有四十二處制導火箭彈儲藏發射點……”感受著王元慶目光中難以抑制的驚駭表情,調整語速:“但我并沒有通知美方,我只是找你了解一點情況,接下來我會在你要求的地方放你回去,當然,如果你覺得你難以回去,跟我一起走,我能確保你還是一個問心無愧的炎黃子孫,不過我希望你能回去,因為那樣起碼在我們進入坦桑亞尼的華國軍人,基層軍人中間,你會記住一個秘密……”</br> 真的,無論王元慶對齊天林有多大的戒備心理,聽著齊天林這樣的口吻,還是不知不覺被吸引住,專注的傾聽,想來也是,他最多也就是個科級或者連級職務人員,但在經歷過橫尸四處的前線指揮部現場,被擄走以后卻毫發無損的回去,齊天林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br> 齊天林說得很緩慢:“假如有一天,我是說假如,我們軍人都必須在乎這個假如,我們所有的訓練都是為了假如,假如在這片國土上發生了戰爭,不是坦桑亞尼國內的小打小鬧,而是大國博弈的那種戰爭,你,我懇請你,在第一時間通知你所有能通知到的戰友,保重生命,撤離現場,避免遭受不必要的損失……”揮手阻止了王元慶似乎不成功便成仁的張嘴氣勢:“但是在撤離以前,請一定摁下你們所有能摁動的按鈕,朝著既定的目標!”</br> 王元慶有些目瞪口呆的看著齊天林,也許他還沒資格知道制導火箭彈的事情,就更別說導彈什么的了,齊天林毫不掩飾的用我們這個詞概括了華國人,也表明了他的立場,雖然他從未為自己辯解過什么,但王元慶似乎真的看到一顆熱烈跳動的心。</br> 赤子之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