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天林不勸慰,只忙著把自己的槍帶全都拆下來,制作一根長繩,打算把這位哭哥待會兒綁在自己后背上,別辛辛苦苦救出來,從摩托車上掉了下去摔死就太搞笑了。</br> 但是讓他萬般驚訝的是這名白人顯然是借著這樣的蜷縮恢復了一點點力量,就爬著半起身,要找齊天林要手槍,齊天林覺得他很不靠譜:“你現在情緒不穩定,就不要跟我折騰了,我們還沒有完全脫離險境,趕緊撤離才是正題。”</br> 白人也不跟他糾纏,搖搖擺擺的站起身來,說實話,這個時候他應該比剛救出來的時候還要虛弱,很多人包括救災救難的幸存者前面一直都能堅持,反而是最后這一下剛剛脫離險境以后,心理上一松懈,反而全身都垮了,但是這位仁兄剛才虛脫得手都沒勁抱住,現在搖晃著就堅持起身,走兩步就幾乎是跪在地面上把自己的上半身搭在摩托車上,雙手扣住黑人俘虜的頭低聲開口,聲音很小,但齊天林真能聽見:“在……哪里!交出來!”</br> 黑人也頑強:“不!”</br> 白人威脅:“我殺了你!”但是居然帶點哭腔?您這還是特種突擊隊的猛人么,這么愛哭?</br> 黑人更頑強:“殺了我都不會交出來!”</br> 齊天林嘆口氣,這兩位可真是太專注于自己的工作,都這種狀態了,過去一手就把白人背起來用槍帶捆扎住,這位想掙扎,但確實沒有力氣,抵抗不住齊天林這大力士。</br> 等摩托車再被發動的時候,齊天林只聽見自己的耳邊有氣無力:“你……殺了我吧,不要救我回去……不要,千萬不要……”</br> 有那么一剎那,齊天林似乎想起了自己,當年自己被毒販弄走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種心理?但是西方國家普遍都很善待回歸的俘虜吧?就連丘吉爾當年都是當過戰俘的,哪有這么耿耿于懷的,聳聳肩膀:“沒什么大不了吧……”</br> 然后背上那具身體就一個勁的扭,似乎想擺脫眼前的狀況跳車撞死的感覺,搞得齊天林無名火起:“你鬧個屁!別娘們似的唧唧歪歪!跟老子滾回去再找你的上級哭!”大男人的哭個什么勁?這個看起來也應該三十左右的特種兵怎么這樣娘娘腔?</br> 結果他身前被反綁趴在油箱上的黑人一點沒有被俘虜的恐懼,嘿嘿嘿的笑著開口:“他?他殺了自己的指揮官……哈哈哈!”居然充滿了喜悅!</br> 不等齊天林把這些紛亂的信息整理出來,只覺得車頭一抖,心里低呼一聲:“壞了!”第一反應就是抓住身前的黑人后腰,就這么盡量躍起,果然前輪一下就叩下去,前減震很明顯就這么斷掉了!</br> 看看自己手臂上的GPS坐標,還有十多公里,感受一下背上白人的重量,滑出戰刃割掉黑人的腳上束縛:“走吧……別想跑,我會開槍的,等天色稍好,直升機來接了我們,你就自由了。”</br> 黑人卻看看他背后的白人:“他……不會放我的,是我逼他殺掉了自己的指揮官,還錄了像,當然手機不在我身邊,我也沒想到這種局面,不知道他們會怎么處理錄像。”</br> 齊天林真的驚愕加呆滯了一下,對身后這名被關押了大約一兩個月的特戰突擊隊員,有種難以言表的憐憫!</br> 身后傳來的只有喃喃低語:“我沒有想殺掉德讓……他們逼我們打斗,他已經受傷了……他……他就是奔著死去的,我……沒有想殺掉他……我不是叛徒,我……我從沒有背叛過我的國家跟隊伍……我……”替代的就只有哭聲了。</br> 戰俘啊……齊天林看看身側走得漫不經心,滿不在乎的黑人俘虜,在非洲大陸抓住了俘虜做什么的都有,對他們來說只要抓住了俘虜就是自己的戰利品,怎么處置怎么取樂都可以,可這位,也太狠毒了一點吧。</br> 也許是感覺到齊天林在看自己,黑人轉過頭來,只有白牙偶爾閃動:“他們殺掉了我們十七個弟兄,打傷了三十多個人,我們沒有藥品,沒有醫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些傷員慢慢死去,到現在部落里面還有人在哀嚎著忍受生蛆的傷口,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死去,我做什么都不過分……”</br> 齊天林也不吭聲,怪誰呢?</br> 剩下的路程都不說話了,齊天林提著步槍,不怎么費勁的就把一個成年人背到了海邊,找了一片前面有沙灘的礁石崖下,三個男人,三種膚色,就這么靠在石崖下的沙灘邊坐著,齊天林從自己的衣服里面掏出三支高級古巴雪茄,分給兩人,不聲不響的給兩人點燃,那個白人艱難的拿著雪茄,卻堅持著點燃,深深的吸了一口,帶來劇烈的咳嗽,好不容易平息了以后,又繼續吸,似乎抽雪茄能把自己抽死!</br> 黑人就好奇的先按照抽煙的路數試了試,居然又嘿嘿嘿的笑了幾下,還對齊天林說了聲謝謝,都靠在了石崖下面吞云吐霧了……</br> 很有點超現實主義的黑色幽默,藍黑色的天幕中,繁星點點,月亮藏在云層中半遮半掩,讓海面上沒有多少波光,但是輕輕的把海水推到沙灘邊,帶來重復而單調的唰唰聲……</br> 雪茄抽完了,白人才低聲:“如果都這樣太太平平的該多好……”</br> 黑人鄙夷:“當你們闖進我們國家的時候,可沒有這么想……”</br> 齊天林當和事老:“好了好了,你們都不是決策者,別為了這種事情爭吵,一點意義都沒有。”</br> 白人搖搖頭:“我不是跟他吵,放我走吧,我沒法回到原來的社會中去了……”</br> 齊天林似乎又看見了那個在金三角流浪的自己:“事情已經發生了,你還能怎么辦?尋死肯定沒必要,他死掉你活下來就是天意,你要是死了才是對不起他……這樣吧,跟我走,重新換個身份活下去,繼續廝殺也好,找個地方隱居也好,難度都不大……”</br> 借著微微的夜色,海水也許有點反光增亮作用,白人怔怔的轉過頭來看了好久,顯然腦子里面還在轉悠自己的生命應該怎么辦,黑人卻開口了:“要不……您也把我帶上。”</br> 這下就輪到齊天林怔怔了,看著這個黑人俘虜:“你……我放你回去,你沒什么損失吧?”</br> 這顯然是個有點不一樣的黑人:“我回去還能做什么?前前后后已經因為這件事我們損失了五十多個主力,是我堅持一定要扣押那個阿萊的,是我極力主張要抵抗外來者的,看看現在帶來了什么,我們部落已經死了最精壯的一批年輕人,我都在思考我是不是做錯了。”</br> 思考,這位還能思考,齊天林都熟悉了自己那幫小黑腦子里面都沒有思考這個功能了,現在居然看見一個能思考的黑人?</br> 白人緩過一口氣,冷冷的開口:“他就是條毒蛇,就是那種天生就該去搞政治的毒蛇!他是青年黨的軍師!你帶了藥沒有,給我來一針嗎啡,疼!我……跟你走,不要讓我再回去了。”一邊說一邊忍不住就把手里的雪茄煙蒂這么直接砸向齊天林那邊的黑人,不過這家伙也算是強韌了,渾身是傷,都能扛著到這里。</br> 黑人毫不示弱的砸回去:“你殺掉了我的兩個親兄弟!”但他也是挨了圖安等人在樓上槍擊的,明顯帶傷,兩個傷員的動作都有氣無力,也許來兩個幾歲小孩兒都可以跟他們抗衡。</br> 齊天林一邊阻隔兩人一邊拔出腰間救生包里面的藥品包打開:“一人來一針,等傷養好了,再選擇個什么地方搞決斗……”白人鼻孔里哼一聲,自己抓過藥品包里面的嗎啡針管,稍微摸一下位置,就給自己大腿上來了一針,連續抽抽幾下,帶著滿頭大汗靠在石頭上,雙眼無神的看著天空,一副磕了藥神游天際的模樣,終于安靜了。</br> 齊天林拿過一支給不知道怎么做的黑人扎上:“就算部族或者你們那個青年黨不行了,你還可以另起爐灶啊?怎么想到跟我走?”</br> 黑人還在感受嗎啡對身體的止痛作用,喘息著說話:“我想去看看世界,去看看那些美國人、法西蘭人的國家,他們的國家是怎么樣的,為什么能肆無忌憚的來侵略我們,我想去找一條路,一條正確的路,怎么才能帶著我們黑人擺脫現在樣子的路……”</br> 嗯,如果這真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黑人,發自內心就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不用說,這位就真的是白人說的那樣,天生的政客!</br> 齊天林的整個團隊里面,現在都還沒有這樣的人,只是這也許也可能是一條毒蛇,一條可以扮演農夫和蛇故事的毒蛇,齊天林在黑暗中看不到對方的神色,但真是來了興趣,搖搖頭笑笑,看看天際有些隱約的魚肚白,就掏出自己的衛星電話:“兩條船都可以起航了,順著往南邊走,我就在岸邊,坐標是……”</br> 天還沒有完全亮起來,兩艘快艇就呼嘯而至,一臉驚喜的蒂雅跟幾個小黑跳上岸,緊緊抱住他,兩個傷員昏昏沉沉中,也被抬上了船,終于離開了這片土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