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因為初三學生中考的超級優異的成績，校方聯合村政府一起搞了慶祝會，說白了就是給讓學生，村干部，老師們吃頓好的，即殺豬又殺雞的，學校食堂的后勤忙得不可開交。
    楊羽在班級里，只說了一句話：“今天是離別的日子，以后你們還不一定都能見到楊老師了，如果哪個MM暗戀老師的，趁今天趕緊表白啊，老師是一點都不建議去學校后面的閣樓談談人生，哈哈。”
    楊羽這話即是開玩笑又是說真的，反正學生們畢業了，自己流氓一次就流氓一次吧，不怕她們笑話了。
    "楊老師，你還沒喝酒呢，就醉了。"張美若諷刺道，不過今天是特殊的日子，她倒也沒覺得楊大叔有多過分。
    只是這話沒讓李若水聽見，不然肯定會劈了自己的。
    但是去海灘的事楊羽并沒有提，本來今天是要準備的，但是去的人真心不多，原因有三個：一太遠太久要去三四天；二沒錢消費不起；三畢業了馬上連散伙飯都吃了沒性質在一起玩了，本來就每天一起。
    結果到最后統計下來，去的人只有表妹李蕓熙，她是跟著表哥的，表哥去哪她就去哪，然后是張美若，她爸有錢，又愛玩，何況好朋友韓清芳也一起，韓清芳肯定去，這主意本來就是她提的，而且暑假本來就閑得發慌，到了高中跟楊羽一起的機會就少了，然后沈菲菲也去。本來白雪和紫舒也要去，但是家里不同意，結果沒去成。
    于是，這趟海灘之旅的人員基本也就定下來了，楊羽，李蕓熙，張美若，韓清芳，沈菲菲，李若水，李若蓉，花語嫣，共八人。
    到了黃昏時，開始吃慶祝宴了。
    自然，陳校長和李書記要上前代表性的說了幾句，無非就是表演下楊羽和李若水，以及同學們的努力，最后再感謝一下黨。
    李書記也趁這次機會給楊羽介紹了下村里的主要干部。
    “楊老師這次要競選村長？哈哈，祝你馬到成功。”李書記部下的人故意說了這么句話，這顯然是李書記特意安排的。
    這話自然傳到了旁邊張村長的耳里，張村長聽了心里很不服氣，這楊羽來村里才半年，有什么資格跟自己競選村長？可這話，他可不敢說出口，也就憋在心里。
    "李大哥言重了，這村長位置自然是張村長的，我只是給張村長打醬油的。"楊羽很謙虛的說著，但這話在張村長的耳里更加的刺耳。
    這一頓飯，楊羽的酒是真的喝飽了。
    女學生們來敬酒，謝師宴，能不喝？
    女教師們來敬酒，馬上要當校長了，能不喝？
    村干部們來敬酒，可能是下任村長，能不喝？
    村民們家長們來敬酒，這運輸蔬菜去縣城還要他們幫忙，能不喝？
    美女們來敬酒，下次也許打的就是她的炮，能不喝？
    這一喝，真的是把楊羽給喝得昏天暗地，連爹媽都不認識了。這次比上次慶祝文藝第一名喝的還要厲害多了，而且這村民不喜歡和啤酒，都是喝白酒或楊梅酒的，后勁十足啊。
    楊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醉的，隱隱約約的感覺自己被人給抬走了，然后是一張床，楊羽就乎乎的大睡起來了。
    頭昏昏沉沉的，楊羽是被尿憋醒的，人也才清醒了一點了，睜開一看，發現這里是學校的閣樓，還算安靜，天已經黑了，而學校那邊竟然還一片吵雜，操場上的白熾燈還亮著，這群人竟然還在喝？
    也許是這次成績確實太讓眾家人興奮了，真是揚眉吐氣的一次考試，開心成這樣也是應該的，畢竟人生就兩件大喜事：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
    楊羽起了身，開門而出，只見迎頭正好上來一人。
    "楊老師，你醒了？給你的醒酒茶。"那人很冷漠的說道。
    楊羽的眼睛還很疼很疼，定睛一看，竟然是姬茗！
    真是奇了怪了。
    誰都可能給自己端醒酒茶，唯獨姬茗是絕對不可能的。姬茗這一個學期除了跟楊羽作對，頂嘴，撒潑，冷眼色外，就幾乎沒做過一件，哪怕是說話都沒說過一句讓楊羽暖心的話，今天是良心發現了嗎？
    也知道老師是要感激的嗎？
    "拿著啊！喝不喝？"姬茗白了他一眼，顯然很不樂意，好像給楊羽端次醒酒茶是倒了八輩子霉似得。
    “我尿急，你放房里吧。”楊羽也沒說什么，咚咚咚的就下了樓，也不遮掩，直接在樓下的走道里，頂著風吹，就尿起來了，頓時渾身舒暢。姬茗沒興趣瞧楊羽尿尿，很不情愿的把醒酒茶端入了房，坐那里等楊羽。
    人不可貌相，膀胱不可斗量，楊羽的這把尿可尿的不少。本以為姬茗肯定走了，給自己端醒酒茶肯定是校長的吩咐，就哼著小調，繼續進房間睡覺，頭還沉得不行，明顯睡不夠。
    "你怎么還在這？"楊羽很吃驚，姬茗怎么還在呢？難道是找自己有事？不會是借錢吧？姬茗是留守兒童，跟著奶奶相依為命，楊羽去過她家好幾次，經常會帶點東西過去，有時候還會悄悄給她奶奶塞點錢。
    可姬茗不僅不領情，還恩將仇報，楊羽也不跟她計較，都是自己的學生，初中高中又是學生最背叛的時期，楊羽自己也是這樣過來的，覺得沒什么，但好歹嘴里上也說句好聽的啊，可姬茗沒有。
    如今，姬茗也算考上了普高，雖然這高中她還不一定去上，也許會錯學出去打工都說不定，但楊羽只能幫到這了，自己也沒錢，這也是為什么楊羽一定要創業的原因，看著大山里貧窮的孩子，楊羽的心里就酸酸的，如果自己有錢，這么學生也會過得好一點，小美也不用天天吃咸菜，姬茗也不會性格變得那么叛逆，每每想到這些，楊羽就想哭。
    因為自己的小學就是這樣過來的，爬山上學，帶米帶咸菜去學校煮飯，破爛的教室，一年級和五年級同一個班，老師上半節課的一年級然后上半節課的五年級，這些都是楊羽親身經歷的，農村娃哪個不是苦過來的？
    所以，楊羽在心里不斷激勵自己，哪怕窮困潦倒，負債累累，也一定要創業一次，楊羽是抱著覺悟去的。
    "我干嘛不能在這？這房間又不是你的，我愛來就來，愛走就走。"姬茗說話還是一如既往的兇狠。
    "都吵了一個學期的，還吵啊，過了今天，以后你想見老師都難了。"楊羽當然不跟小女生一般見識啊，何況今天自己心情也不好，弄得挺傷感的，畢竟是離別時刻，這群跟了自己一個學期的學生，在今天要跟自己徹底分開了，楊羽有些不舍。
    想想，紫舒，白雪，韓清芳還被自己破了處，想想可愛的表妹，高貴的校花張美若，還有淑女沈菲菲，叛逆的姬茗，這些都是他最愛的學生。沒有一個鄉村教師是不愛自己的學生的，反而是城市里，充滿了銅臭味。
    楊羽也想起了自己的初中班主任張愛蓮老師，那天端午節，班主任親自送了兩個粽子給楊羽，要知道，那時的楊羽也是留守兒童，跟著妹妹相依為命。楊羽覺得，那個粽子，是他這輩子吃過的最好的東西。
    這也是楊羽選擇當老師的原因。
    "把茶喝了吧？"姬茗被這么一說，也收斂了一點。
    “這句話，是楊老師這個學期，你對我說過的最動人心弦的話！”楊羽笑了，走過去端起了茶，直接就喝了。
    這時，背叛的姬茗又說話了。
    這句話直接把楊羽嘴里的茶全部噴了出來，這是楊羽這輩子聽過的最冷的冷笑話，也是這輩子聽過的最出人意料的一句話，是楊羽做夢也沒有想過的話，只因為這句話出自姬茗的嘴里。
    一個跟自己作對，吵架吵了整整一個學期的女學生在楊羽喝著醒酒茶時，說道：
    "楊老師，我喜歡你！"
    噗！
    一口茶直接從楊羽的嘴里噴射而出。
    楊羽一點點的轉過頭，像見了鬼一樣，看著姬茗，這句話在眼里的耳里聽起來可不像是句表白，更像是句恐嚇或是詛咒啊。
    "你剛才說什么？"楊羽問道，端著被自己噴了一半的茶，特意去關了門，看著坐在床上的姬茗，低著頭，玩著自己的手指頭。
    姬茗終于鼓起勇氣抬起了頭，她要把自己這個學期所以的感情，情緒全部說出來，她知道，再不說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我說，我喜歡你。從第一天逃課遇到楊老師，我就已經喜歡上你了。你的每一節課我都很認真的在聽，我都是故意裝著偷懶的；當你做了李老師的男朋友時，我的心很痛，我就裝著更討厭你；當你春游牽著蓉姐的手時，我多么希望你牽著的是我的手啊；當你們要留下來露營時，我也想留下來，可你為什么偏偏趕我走，你趕我走的時候，你知道我多么難過嗎？張美若也天天頂你的嘴，給你取錯號，不把你放在眼里，可你為什么還對她那么好？就因為她長得漂亮嗎？我是不漂亮，我是很爺們，我也不想這樣，我也想像蕓熙那樣可愛，像白雪那么嫵媚，像張美若那么美，像韓清芳有那么好的身材，我也多么希望那么好啊，那么有你的寵著。可我沒錢，沒有新衣服，我一年到頭只有兩套衣服，我甚至沒有爸爸媽媽，你要來我家家訪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么不愿意嗎？我不想你看到我家里的樣子，那么窮，那么臟，你要來時，我整整打掃了一天一夜，可是，再怎么打掃，還是那么簡陋，我不想讓你看到我家的樣子。當你那次失蹤，我比誰都急，我整晚通宵都在找你；你知道嗎？上次看露天電影，我就站在你身后，你能感覺得到嗎？看著李老師依偎在你的肩頭，我多么希望我有一天也可以那樣。可是，為什么，為什么你非要罵我，兇我，說我頂你嘴，上課當著同學的面說我，我很難過很難過，我整個學期的心里都是你。當去你家補課時，你知道我多么多么開心嗎？可你瞧也沒瞧我一眼，就只對蕓熙和美若好，我多么羨慕嫉妒她們啊，為什么你對我那么差；我多么希望你送她們回家的時候，也送我回家，可你每次都只把我送到一半，就不管我了，就讓我一個人回去。在黑夜里，在你的背后，我一直看著你的背影消失，看到你跟白雪或跟韓清芳一路說說笑笑時，我也希望能插上嘴，可我一說話，就變樣了，我知道我性格暴躁，我絕強，我粗魯，我甚至都不像個女生，我很討厭自己，我也想象個淑女一樣。那次籃球賽，是我這輩子過的最開心的時光，當我突破進了球，你就會鼓勵我，當比賽時，我腳拐了，你會來關心我，我就開心了，其實，那次我的腳是真的拐了，我是故意騙你的。當我站起來重新打球的時候，你知道有多疼嗎？腳好像斷了一樣，可我還要裝出一副沒受傷的樣子，只是，只是為了贏下那場比賽，那場屬于我，給我帶來永不磨滅的快樂的比賽，你知道它在我心中的意義嗎？當我回旅館洗澡的時候，腳已經腫得像饅頭一樣了，可我不想讓你發現，你也不會發現我的異常，當我洗澡開門發現是你時，當我的身體被你看光了時，我很臉紅，但我一點都沒有生氣，當你被我們趕出房間的時候，你知道我多么多么后悔嗎？我好怕好怕，好怕你對我印象又要減分了。這次旅游，我也想跟你一起去，我好羨慕張美若她們，她們有錢，可我的口袋里只有二毛五，我連車費都付不起，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們去。當你救出被變態狂抓去的張美若時，我多么希望被抓去的那個女孩子是我啊，這樣子，我就可以趴在你的背上，散步桃花源了。可是，為什么，為什么，我那些如此簡單，在別人眼里，如此不屑的愿望，到了我這里，會變得那么難，那么難。難道真的要像文章里寫的那樣《我奮斗了18年才能和你坐在一起喝咖啡》嗎？"
    姬茗已經哭得一塌糊涂了。
    姬茗一口氣把這段話宣泄了出來，沒有給楊羽任何插話的機會。
    楊羽每一個字都記在了心里，這段話深深得觸動了楊羽，他第一次見到堅強，叛逆，野蠻，不講理的姬茗會哭成這樣，就像個孩子一樣。楊羽是真的做夢做夢也沒有想到事實的真相會是這個樣子，為什么自己絲毫沒有用心去關心這么一個女學生？
    暗戀，是人世間最美最純潔的東西，它無可替代，它是如此的圣潔。
    楊羽的眼眶早已經眼淚打轉。這段話是楊羽這輩子聽過的最美麗的話，這種感覺就像《初戀這件小事》里，離別時，女主角接到男主角送的那本相冊一樣，原來很多美好的東西，不是只存在與幻想里的。
    楊羽輕輕的走了過去，撫摸著姬茗的頭發，可是，姬茗并沒有給楊羽任何機會，站了起來，直接沖出了房間，消失在黑夜里。
    楊羽愣在那里，看著姬茗漸漸消失的背影，看著那杯醒酒茶，沒有喝，卻全醒了，自言自語道：
    “傻瓜我從來就沒覺得你丑，你比誰都美麗，你知道嗎？如果楊老師對你不好，就不會每節課故意叫你起來回答問題，就不會點名要你來補課，就不會偷偷給你奶奶塞錢，就不會關心你了。”
    操場那邊的吵雜也漸漸平息了，估計也吃得差不多了吧。
    這時，外面傳來了走路聲。
    "你醒了？"原來是女友李若水。
    "恩。"楊羽很平靜的回答，還沒從姬茗的情緒中完全恢復過來，很多事，真的不是想象的那樣，眼前的李若水又有多愛自己呢？而自己又有多愛她呢？
    "怎么了？眼睛紅紅的。"李若水走了過來，投在了楊羽的懷里，緊緊的抱住了他。
    "沒，酒喝多了，眼睛充血。"楊羽撒了謊，將李若水緊緊摟在懷里。
    今天的李若水有些特別，也許她也累了，終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我好累，想跟你靜靜的呆一會兒。"李若水撒嬌道，這個學期她是真心累，雖然有楊羽幫忙，但是課太多太多了，又是補課，付出了太多，如今終于有了回報，自己的學生終于考了好成績，沒有當老師的比這更開心的事了。
    楊羽去關了門，熄了燈，將若水抱上了床，兩個人鉆入了被窩。若水躺在楊羽的胸口上，胸口很寬闊，楊羽手臂繞過若水的脖子將她摟了過來，兩個人靜靜的在寧靜漆黑的閣樓里呆著，這種感覺很美妙。
    李若水抬起了頭，主動吻了上去。這是第一次李若水如此主動。楊羽心里緊張，終于可以搞定女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