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沖擊之下,宗靜山的劍刃完全斷裂。
“父親!”徐天逸的瞳孔快要縮成針尖,比起死在一個無名修士手中更令他感到恐懼的是面對他父親徐家家主徐洪的怒火。
徐洪一揮劍,徐天逸的身上就多了兩道深刻見骨的傷口,緊隨而來的是他凄慘的喊叫聲。
“廢物,丟人現眼,還不給我滾!”
徐天逸捂住傷口連滾帶爬地躲到了攤位后面,身體縮成一團,不住地流著冷汗,卻不敢再發出一點聲音。
宗靜山看著手中只剩劍柄的殘劍,口中溢出一絲冰冷的吐息,緊接著殘破的劍身被黑色的火焰補全。
“這是,本命心焰!”許元忠驚呼,這黑色的火令人感到不詳和恐懼,那并非完全的黑色而是血色濃郁到極致的暗紅。
許元忠大聲喊道:“家主小心,絕不能被這黑焰碰到!”
沒等他細思宗靜山的劍勢就如密雨般落下,徐洪心中冷笑,不過是些燃命自保的手段,雖然霸道了些,可對方中已成一團漿糊的靈脈最多只再撐一炷香。
但很快他的神色就變得凝重,那黑焰每被沾到一點,他甚至來不及感覺到痛意,傷口就迅速變成焚化后的焦炭,而宗靜山的心焰不斷地外溢,只怕這里的一切都要被這古怪的黑焰所摧毀。
“他是魔修!”人群中有人驚恐地大聲喊道,只有魔修才會有如此駭人的手段!
一聽說有魔修,原本還在偷偷觀望的人立刻開始逃命。
許元鐘和徐洪交換了個眼色,隨即許元忠低聲喊道:“快帶少爺走,敲響長寧鐘,有魔修混入城內!”
魔修,寧可錯殺不可放過,即便眼前之人不是魔修,可既然與他們徐家已經結下了生死仇敵,那他就必須死。
徐洪面露兇光,扔出數張紫極神雷符,要將宗靜山連同這里的一切全都毀掉。
已經黯淡的天幕出現紫色的雷光,從中傳來毀滅的氣息,宗靜山感受到紫極神雷的威力,想要帶江河逃出符雷的范圍,卻被徐洪和許元忠攔住去路。
“大膽魔修,竟敢混入我少商城,今日我就要叫你葬身在這神雷之下!”
四道紫雷轟鳴著劈向宗靜山,原本纏饒在他劍柄上的黑焰迅速膨脹,猶如一朵的佛蓮徐徐綻開,蓮花所觸碰到的一切都灰飛煙滅,唯有江河塵埃不染,屹立其中。
“住口,是誰說我的徒兒是魔修!”一道劍光劃過,紫雷煙消云散,天機子姍姍來遲。
看到老者腰間的那把昆吾劍,徐洪直直地跪了下來,當年他曾在歸海宗的收徒大典上見過那把劍,那是太上長老天機子的佩劍。
“徐洪見過尊者!”徐洪的汗水濕透了脊背,他居然差點殺了天機子的徒弟,徐家今日只怕是大難臨頭了。
一息之間,徐洪想了無數中可能,他心中深恨那個不成器的庶子,都是因為徐復青不知為何看重這個庶弟,他才一再容忍徐天逸為非作歹,可如今竟然因為他得罪了太上長老,徐洪只后悔當初生了這么個孽子。
“你剛剛說,我的徒兒是魔修,那身為他師尊的我,豈不也是魔修!”天機子話語間的怒意毫不掩飾,徐洪慌忙顫聲道。“誤會,都是誤會!尊者的弟子絕不是魔修!”
沒有人膽敢冒充那把昆吾劍,也沒有人敢冒充歸海宗的太上長老。
天機子冷哼一聲,不再理會徐洪他們,他看向宗靜山,破碎的靈脈如今已成液體,現在正是為他重塑靈脈的好時候。
可他剛想上前,宗靜山的黑焰就毫不留情地撲向他,這令天機子感到十分尷尬。
“靜山,我是師尊啊!”
這一次宗靜山直接朝著他揮劍,天機子自然不愿傷害到宗靜山,可架不住宗靜山要和他拼命。
“還不出手!”天機子對著江河怒喝,他可以很輕易地制服宗靜山,卻難以喚回他的神智,江河也清楚這個事實卻任由心焰灼燒,難不成她是要眼看著宗靜山再次隕落嗎。
素白的紗幔后伸出一只修長如玉的手,不曾沾染一絲塵埃,“靜山。”
宗靜山的七竅皆是不斷滲出的鮮血,黑色的火焰已將他的全身包裹。聽見江河的呼喚,他的臉上出現了懵懂的神情,然后一步步走向了她。
火焰每靠近江河一寸就消失一分,走到江河面前褪去黑焰的保護,宗靜山已經是一個血人。
“阿江,”宗靜山抱住了江河,“我會保護你。”
江河順著他柔軟的發絲輕輕撫著他的后背,“靜山,你做的很好,現在睡一會兒吧。”
宗靜山落在她的肩頭,蝕骨的痛意和輕柔的安撫將他一同拉入了黑暗。
一陣輕微的風拂開了江河的面紗,僅僅是一瞬間,天機子無法判斷他是否從那張臉上看見了一絲笑意。
眼前所發生的一起足以令他的內心被兩種情緒占據,憂慮和恐懼。
令他感到憂慮的是,道子的內心深處對他并無多少信任可言。
而令他感到恐懼的,天機子看向江河,倘若她想要復仇,那么她手中已經掌握了最鋒利的劍刃。
宗靜山的生死只在她的一念之間,而他們早已沒有另一個千年去等待新的道子降生。
靈池之中傳來宗靜山痛苦的嘶吼,天機子心痛無比卻無能為力,這樣的情形已經持續了七日,還需七日才能完成重塑靈脈的第一步。
看到正在受苦的徒兒,天機子轉頭就一腳踢開江河的房門,咬牙切齒地質問著江河。
“我徒兒為你生死兩難,你卻在這里看歌舞,你還有良心嗎!”
江河靠在軟榻上,堂前是春風十二朝的舞姬,他們此刻正在徐洪的城主府中。
天機子的闖入打斷了她們的表演,江河揮揮手,心月奴便帶著眾舞姬繼續跳了起來。
“你連看他一眼都不愿意嗎?”天機子痛心疾首,又一次為徒弟感到不值。
“看他做什么,他哪兒有春風十二朝的歌舞好看,更何況這支舞我才看了一半。”江河不解地問道。
天機子倒吸一口涼氣,“你當真修的不是無情道。”
不,修無情道只是無情,還不至于沒人性。
江河懶懶地看了他一眼,“修無情道?那豈不是太無趣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