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回想到了那個時候的疼痛，周正輝深嘶了一聲，臉上閃過痛楚：“我是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都沒想到自己能活著見到你們娘四個……”</br> “聽后來照顧我的護士說，我送到醫(yī)院的時候，腦袋上的血把紗布一層一層的滲透了，身上沒一塊好肉……”</br> 周正輝說的極慘，周小寶臉上也配合的露出了心疼的表情。</br> “爹，你好慘……”</br> 周小寶年紀(jì)小，可他會想啊，他一想到剛才大姐和二姐掐他那手勁，臉上心疼的表情要多真實就有多真實。</br> “爹，你還疼嗎？你現(xiàn)在身體怎么樣？”周小寶咬著下唇，小臉上眉頭皺的緊緊的，仿佛疼的人是他一樣。</br> 周正輝看到他這孝順的模樣，心里不禁一暖，道：“不疼了，早就不疼了，早都結(jié)疤了……好多年了。”</br> 這個時候，周小美倒了一碗水過來遞給周正輝，聲音還帶著哭音：“爹，你喝點水，歇一歇，我去幫我娘做飯。”</br> “哎，哎，好，好孩子。”</br> “對了，爹，你有什么想吃的嗎？我給你做。”周小美剛轉(zhuǎn)身，又似乎想起來，回頭認(rèn)真的問。</br> 周正輝忙道：“隨便，什么都行，都行，家里吃什么，我就吃什么。”</br> 這個時候，廚房里已經(jīng)飄出了飯菜的香味，在周正輝往廚房看去的時候，周小美趁機給周小寶打眼色。</br> 周小寶身體一抖，連連點頭。</br> 周小翠也走了過來，她望著周正輝，狀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雙手絞著自己的衣角。</br> 就在周正輝看到她，正要說話的時候，周小翠才又走近了兩步，輕聲問道：“爹，你喝酒嗎？大隊集市有副食店，我去給你打一斤酒吧？”</br> “我，呃，也行，也行，都可以。”周正輝露出了只要是家人在，一家人在一塊，他吃喝什么都行的表情來。</br> 廚房里周氏正在一邊做飯，一邊聽著外頭的動靜，聽到腳步聲進來，不由的扭頭看去。</br> “娘，我來幫您做飯。”周小美對著周氏調(diào)皮的眨了眨眼睛。</br> 看到是周小美，周氏點了點頭，隨口問起二女兒來：“你妹妹呢？”</br> “小翠去打酒了。”</br> 周氏聞言皺眉，不過家里一直也沒人喝酒，現(xiàn)在周正輝回來，是要打點酒的。</br> “那你給你妹妹拿兩塊錢去。”說著，周氏就要掏口袋。</br> “娘，不用，小翠身上帶著錢呢。”</br> 每個月娘都會給她們姐弟三人一點零用錢，家里有吃有穿，偶爾也會有糖果和點心，零用錢還真沒怎么用。</br> 周氏一聽，也就沒再說什么。</br> 周小美原本想說點什么的，但見母親一直低頭燒菜，瞥了一眼院中坐著的男人，周小美也就咽下了到嘴的話。</br> 娘倆在廚房一陣忙活，而周小寶就和他之前哭的那樣因為突然有了爹而高興，一直在周正輝身邊跟著。</br> 就算他去茅房，周小寶也亦步亦趨，就跟怕人跑了一樣。</br> 開玩笑，大姐可是讓他跟著父親的，他萬一沒跟緊，大姐和二姐準(zhǔn)要收拾他。</br> 周小寶已經(jīng)十一歲了，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dāng)家，沒爹的孩子早懂事，別看平時他愛玩，但腦子也靈活。</br> 別人要是突然冒出一個爹來歡不歡喜周小寶不知道，但是他家里這么些年可沒少有人來打秋風(fēng)，還有想讓他娘改嫁什么的。</br> 周小寶知道，這些人啊，就是見他家日子過的好了，家里也沒個當(dāng)家的男人在，圖著他家的錢呢。</br> 這會就在茅房門口不遠(yuǎn)，他無聊的隨手扯著一根野草，瞥了一眼茅房的方向，在心里一陣膩歪，就算這男人是他爹，可周小寶也沒多少想親近的想法。</br> 他都十一歲了，這當(dāng)?shù)牟呕貋恚缰案陕锶チ耍?lt;/br> 含含糊糊的，也不說這些年去了哪里，干了什么，養(yǎng)傷能養(yǎng)十一年？</br> 看那穿的戴的，日子過的比不少城里人都好，莫不是攀上什么高枝了吧？</br> 讀書就這點好，學(xué)校的圖書館里什么書籍都有，自己識字了想看什么就看什么，要是有時間還能進城找圖書館借書。</br> 周小寶受兩個姐姐喜歡看故事講故事的影響，沒少看一些課外書，也聽過不少人傳出來的家里長短和八卦。</br> 就農(nóng)村人的閑話八卦的速度，隔壁鄉(xiāng)什么男人拋妻棄子，什么誰家媳婦偷人，哪個村的誰家娶了媳婦一天到晚的打，甚至是城里哪個家屬院里有人搞（破）鞋什么的，哪家的姑娘談了好幾個對象被人堵在公園里……</br> 只要留心，就沒有聽不著的。更何況，早幾年，下鄉(xiāng)來的知（青）為了回城，可是鬧出了不少的事情。</br> 這些事情周小寶從小聽到大，小腦袋瓜常常能腦補出不少的事情來。</br> 周正輝從茅房出來的時候，心里不由的暗暗嘖嘖嘖，居然是抽繩沖水的廁所，比他在城里用的廁所都好。</br> 出來就看到周小寶蹲在那里沖著自己笑，周正輝立馬就覺得自己穩(wěn)穩(wěn)妥妥的一家之主了。</br> “小寶，在這等爹呢。”</br> “嗯啊。”周小寶：“我怕不跟著，爹就不見了。”</br> 周正輝笑：“傻孩子，爹都回來了，怎么會不見。”</br> 父子兩人并肩往前院走，見周小寶極為依賴自己，去哪里都跟著自己，周正輝眼睛一轉(zhuǎn)，關(guān)切的問了他幾個問題后，話題一轉(zhuǎn)，就問起了下新村里的事情。</br> “小寶啊，爹看到你長這么大了，是又高興又心酸……你娘，你娘她不容易啊。”說著，周正輝的語氣又開始哽咽起來。</br> 周小寶：“……”難道我又要嚎哭一場？</br> 嚎哭他倒是沒意見，就是剛才還沒有喝幾口水呢，有點費嗓子啊。</br> 周正輝不知道周小寶心里的想法，他深吸一口氣，整理了情緒，感嘆道：“這么些年不在，村里真是變了大模樣，我一路打聽到了村口還是不敢認(rèn)。”</br> 砂石混著石子用水泥鋪的村道，村門口還栽著大樹，亮亮堂堂的。</br> 而且村里各家各戶房子都是新建沒幾年的，大紅的磚塊，灰色的瓦片頂，墻上刷著白灰，門口講究的還有個三五個臺階，又大又高的兩扇開的大木門，許是快過年，不少人家的門口都掛上了喜慶的紅燈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