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念恩印象里,他這堂哥就不是什么好東西。</br> 姑奶奶多好的人啊,姑奶奶不僅他出生難產的時候救了他,今年初一的時候,又救了他,為了這個,姑奶奶還病著呢。</br> 這么好的姑奶奶,堂哥都要忘恩負義,要是他和堂哥走的近,被傳染了忘恩負義,那可怎么辦!</br> “來,別怕,念恩,這是糖果,我專門給你帶的。”陳天明好不容易從包袱里掏出糖果來,卻見堂弟沒有靠近,不由笑著溫和的哄著。</br> 陳念恩搖頭:“我不要!”</br> 姑奶奶還給了他幾次奶糖呢,姑奶奶給的奶糖可香可好吃了,自己才不要這爛心肝的堂哥給的糖果呢。</br> 小順子幾個都在旁邊看著熱鬧,還沒有走,陳天明也熱情的把糖果袋子打開,遞給他們:“小順子,你們也拿糖果吃啊。”</br> “不,不了!”小順子忙擺手:“我不要。”</br> 其他人也紛紛搖頭:“對,對對,我們不吃!”</br> 陳天明見狀,忙道:“你們放心,這糖果是干凈的。”</br> “沒事,我們長大了,不愛吃糖果了。”</br> 陳老太一看,也跟著勸,大孫子在外面漂泊了這么久,好不容易回村,雖然境況不好,可也惦記著買上一點糖,挺好的,就是不知道這點糖的錢他是怎么省下來的。</br> 看著陳天明身上破爛的棉襖,陳老太心里又是一酸。</br> “真不用,我們不吃。”小山子說罷,又急忙道:“那什么,陳奶奶,我們看殺豬去了,您忙,您忙……”</br> 說完,小山子遞給其他人一個眼神,就撒腿跑了。</br> 小順子等人一看,心里暗罵一聲小山子機靈,也忙和陳老太說了一聲,便跟著跑了。</br> 陳念恩也轉身想跟上去,卻被小桃拉住。</br> “念恩,這是你堂哥,你還沒有叫人呢。”</br> 陳念恩看了看陳天明,沒有吱聲。</br> 他不想要這樣的堂哥,對姑奶奶不好,他不喜歡。</br> 陳天明愣了一下,也沒在意,他覺得估計是他自己身上這身讓堂弟嫌棄了。</br> “那個,奶奶,我能不能進家里洗個澡?”</br> 這小心翼翼的詢問的話,讓陳老太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冒了出來,小桃也又哽咽起來。</br> “這就是你家,怎么就不行了,說的什么傻話,你回自己家,想干什么都行。”</br> 陳老太一把拉著陳天明的手,往家里扯:“對,你這問的什么傻話,自己家,沒什么不能回的,走,回家,你這一路辛苦了,讓你嬸子給你做吃的。”</br> 小桃在后面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拉著陳念恩跟著進大門。</br> 陳念恩幾次想掙脫都被抓,一看要進家門了,連忙說:“娘,我想去看殺豬。”</br> “晚點再去!”</br> “晚點就沒有豬尾巴啦!”</br> “沒事,一天不吃也沒什么的。”侄子回來,小桃哪里會這會丟下婆婆和剛回來的侄子啊。</br> 進了門,陳天明放下包袱,在院子里就跪下,恭恭敬敬的給陳老太和小桃磕頭。</br> “奶奶,嬸子,是我不好,這么些年在外頭,讓您們掛念了,是我不孝……嬸子,這么多年,辛苦你一個人照顧著奶奶和我堂弟,我,是我沒用!”</br> 雖說偶爾通信,可究竟比不得在身邊,何況,那三四個月的一封信,也實在算不得什么。</br> 小桃聽到這些話,眼淚又一次破防:“嗚嗚,你,你這傻孩子,你別這樣說,你回來就好。”</br> 陳老太也忙上前把他拉起來,哭著道:“你起來,天明,你好好的就好,我和你嬸子挺好的,挺好的。”</br> 這會,小桃再一次讓陳念恩喊陳天明,不過陳念恩死活不肯開口。</br> 小桃一看,頓時急了,催了幾下,陳念恩就是不開口,于是她揪著陳念恩的手腕,巴掌就往他屁股上揍去。</br> “你個死孩子,你怎么就那么不聽話呢,這是你堂哥,你怎么這么沒規矩,當初要沒有你堂哥,你哪里還有命……”</br> 小桃是愧疚的,當初要不是她,侄子也不會冒犯了姑奶奶,被趕出去學藝,這些年來一直說過的不錯,可過的不錯又怎么會這副模樣回來。</br> 她心里愧疚極了,下手就沒有半點水分,那結實的巴掌往陳念恩屁股上打,就算隔著棉褲,陳念恩也疼的漲紅了臉。</br> 小小年紀,挨揍了也不哭,可聽到這話后,陳念恩當即扯著嗓子喊道:“胡說,明明就是他對姑奶奶大不敬,是姑奶奶救我的。姑奶奶還因為救了我,這會還在床上躺著呢。”</br> “他是壞人,忘恩負義,我才不要叫他堂哥,我不喜歡他!”</br> 陳天明本來就知道自己有問題,挨罵也要受著,而且沒有見過自己,堂弟陌生不敢靠近也正常,他攔著從嬸子手里把堂弟搶下來,就聽到這話,當即震驚:“姑奶奶還病著?”</br> 難道當初為了救嬸子和堂弟,姑奶奶病到了現在?</br> “不要你假好心,你對姑奶奶不好,我不會喜歡你的!”陳念恩一點也沒有感激堂哥把自己從娘親的巴掌下解救出來,抬頭瞪著他,喊了這一句,撒腿就跑出了家門。</br> “這……”小桃氣紅了眼:“這死孩子。”</br> “嬸子,您別怪念恩,本來就是我不對。但是念恩剛才說姑奶奶救了他,到現在還在病著,姑奶奶還沒有病好嗎?”</br> 陳老太和小桃對視一眼,輕嘆著搖頭:“沒有。”</br> 陳天明一聽,立馬抓起包袱,但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這副模樣,又轉頭:“奶奶,我先洗個澡,再去樹屋拜見姑奶奶,給姑奶奶請罪。”</br> 趕出村子的人自己偷偷跑回來,可不是要去請罪么,小桃連忙去弄熱水,而陳老太則是去翻一身干凈的衣裳給陳天明。</br> 陳天明本來說不用,自己有衣裳,但見奶奶已經翻出來,也就接了過去。</br> 他剛回來,嶄新的房子都沒來得及打量,屋子都沒來得及進去,就先進了洗澡間。</br> 這些年,他偶爾會收到家里寄的信,說村里日子好了,姑奶奶給蓋了新房子,家里有肉吃啦,念恩又大了……</br> 陳天明一邊洗澡,一邊心酸的掉眼淚。</br> 終于回來了,終于到家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