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兒自然也瞧見了宜妃和她身邊那個乍眼的晚霞,都不用瞧眾妃的臉色也曉得她們都等著看她和宜妃的好戲,人家兒子病了,她卻帶著皇上的新寵花枝招展的來了,簡直是明著把德妃的面子往腳下踩,秀兒深吸了一口氣,嘴角微微上揚,扯出自入宮來就一直抹不去的那抹子似笑非笑的笑容,迎著宜妃一行人走了過來,“宜姐姐您怎么也來了?”兩人牽了手施了平禮,“聽說老六又病了,我既心疼老六,又擔心你,自然要過來瞧瞧?!?br/>
“宜姐姐您實在是有心了。”她又上下打量了晚霞,“咦?這個可是當日宜姐姐您帶到太后那里的晚霞?被姐姐一捯飭,倒認不出來了?!?br/>
宜妃頗有些得意地笑道,“她原先太瘦了,在翊坤宮里將養(yǎng)了些時日,總算圓潤了些?!?br/>
“還是姐姐會調(diào)理人,朝露在我宮里不止是沒胖,反而瘦了?!毙銉盒Φ?,“胤祚原只是小病,今個兒早上便活蹦亂跳地去南熏殿念書了,倒把你們都驚動了,一個個的都來瞧他,待他回來我讓他各宮去給你們磕頭去?!?br/>
宜妃訝然道,“我聽說他是從馬上跌下來的,頗受了些傷,怎么這樣便去上學了?”
“我原也是想讓他歇一天,偏他不肯,皇上也說既是好了,就去念書吧,他一個男孩子,受些皮肉之傷便躲在屋里像個姑娘是的藏著,不是愛新覺羅家子孫的風范?!?br/>
宜妃聽到這里笑了,“皇上說得也是實情,只是這小六的身子骨也太不經(jīng)摔打了”
“再不經(jīng)摔打也得摔打,總不成養(yǎng)成個美人燈?!毙銉盒Φ溃敖駛€兒姐妹們既然都來了我這永和宮,我便做個東道,大家一處聚一聚如何?”
“那自是好的。”一直在一旁與榮妃小聲說著話的溫僖笑道,“聽說你這宮里的朝露極會唱曲兒不知我們可否則聽上一聽。”
“只要宜姐姐肯讓晚霞跳上一曲。我便讓朝露扮上唱一折子戲如何?”
晚霞現(xiàn)今也曉得了一些宮里人的心思,宮妃在一處聚,隨口便說讓她跳舞,言下之意便是她不過是個玩物。被皇上收用了一樣是玩物,可是瞧著德妃笑吟吟的臉和宜妃遞給自己的眼色,也只得曲膝施禮,“奴才自當從命?!?br/>
宮里的女人多數(shù)是極閑的,連教養(yǎng)子女都泰半不是她們的事情,像是德妃一樣每日能挪出一兩個時辰陪著孩子們的玩鳳毛麟角倒不是她們不愛惜子女,而是像是德妃這樣子女眾多又自己養(yǎng)著的實在不多。
一來二去的眾人倒多了不知多少工夫琢磨人。一個眼神都能揣摩許久,雖各有性子,可是瞧著心粗的未必心粗,瞧著精的人也未必是真精,比如晚霞跳舞,看舞得人就不多,這些人多半是在看人。
比如德妃,兒子墜了馬還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顯然六阿哥摔得并不重,倒給了她重新邀寵的機會。
再比如宜妃,瞧著晚霞跳舞的時候看似極喜歡。可是卻透著些不耐煩
溫僖貴妃則是一副專心看晚霞跳舞的樣子,好似錯過了個動作就差了些什么似的。
至于應該注意的晚霞一個不在旗藉的漢女,若是太皇太后還活著,早就一杯毒酒送進了化人廠,現(xiàn)如今能活到現(xiàn)在,還不是因為誰都不在意她的緣故,要說操心,還不如操心一下來年選秀宮里又能進什么人呢。
到了朝露唱戲的時候,聽得人倒多了些,也有人在想德妃莫非是想依樣畫葫蘆?德妃表情平淡。實在是看不出什么
康熙自然也知道了永和宮演得好戲,他倒沒有秀兒那股子氣定神閑,“說起來都是六阿哥的母妃,六阿哥病了,一個個的倒湊起熱鬧來了?!睆男睦锿馍鹆艘还勺拥膮拹骸?br/>
“這也是我瞞得好的緣故,她們都以為小六只是受了皮肉傷?!?br/>
“還是瞞著些好。小六這病來得怪異,朕找薩滿嬤嬤替他算了,她們也說不出所以然來,只是說要下次燒香的時候仔查一番。”
秀兒嘆了口氣,“榮太醫(yī)和御醫(yī)院的幾個人都瞧過了,榮太醫(yī)還能說出是小六先暈了后墜了馬,旁人只瞧出外傷來?!?br/>
康熙見梁九功做了個手勢,瞧了眼座鐘,“朕還有事,晚上再來找你說話。”他摸了一下秀兒的臉頰。
“妾恭送皇上”
胤禛見康熙走了,這才從里屋出來,他有些疑惑地望向額娘,并不曉得為何額娘要讓自己躲在里屋聽皇阿瑪和她說話。
秀兒拉著胤禛的手讓他坐到自己身邊,“你覺得老六是因何而???”
胤禛搖了搖頭,惹非額娘和皇阿瑪提起,他還不知道老六的病竟是這般的嚴重,秀兒摸了摸他的頭頂,“額娘也不曉得,額娘只曉得這宮里的女人雖多,似額娘這般生了六個孩子全部全須全尾的活到現(xiàn)今的一個也沒有,小六若是沒了,高興得多,跟著真心傷心失望的怕是一個都不會有”
“兒子以為溫僖額娘和章佳額娘”
“原本這宮里的事,我不想讓你知曉,可你也漸大了,這些個事多少要曉得一些了,額娘教你要兄友弟恭為人善良,可這宮里卻不是好人能呆下來的地方,比如你說溫僖額娘和章佳額娘,你溫僖額娘是鈕祜祿家的貴女,你額娘不過是包衣奴才出身,她豈能與我有什么真心,無非是她在這宮中地位雖高圣寵卻不多,孤立少援,挑來撿去你額娘我最合適她罷了;章佳氏雖說是在永和宮的屋檐下,你可知朝露剛一進宮她就送了首飾衣料過去?”
胤禛聽了個似懂非懂,女人間的這些算計他是真不明白,“兒子”
“我也不是讓你懂,我只是想讓你遇事多想想,你兩個妹妹在太后身邊養(yǎng)著,你六弟又是個心粗的,你額娘我渾身是鐵也捻不出幾根釘來,唯有指望你了”
胤禛點了點頭,“兒子定會護住額娘和弟弟妹妹們”
“額娘不指望你沖鋒陷陣,瞧著誰都像仇敵一樣,你要記住,心里越疑心誰越要對著誰笑,十足真心地笑,對兄弟們也要好,你皇阿瑪是皇上,也是人父,沒有哪個父親會喜歡兒子們爭來奪去”
胤禛心里把這些話都記住了,可明白這些話,卻用了幾十年。
巧朱拿了針線簍子進屋,見朝露正坐在窗前發(fā)呆不知在想些什么,輕咳了一聲,“德主子說小主您是手巧的,讓奴婢拿針線簍子給你,又說女子女紅針黹才是正經(jīng)事,讓小主您勤加練習?!?br/>
朝露站了起來接過全新的針線簍子,見里面滿是捆成小捆的各色絲線和大小不一的銀針另有一把金剪、針引等等,原本郁結(jié)的心思總算散下了些,“德主子是個有心人”她們這四個女子,憐風死了、惜月至今沒瞧見過、晚霞得了皇上的寵幸,自己在永和宮后殿不明不白地呆到現(xiàn)在,雖說暫時性命無虞卻也是前途茫茫瞧不出來所以然
她不是個傻的,晚霞能得見圣顏必定是宜妃一力抬舉的緣故,德妃對自己雖好,可卻從不許她出頭露面,今日出門獻唱還是她頭一遭見著宮中的妃子,卻是唱完了就回了自己的小屋,連跟晚霞說句話的工夫都沒有。
眾人都說德妃是個慈善的,可她的心里卻怎么樣也放不下要是宓兒姑娘在就好了,她與她們這些個只知道一心學藝的下等人不同,她那樣的姑娘,雖說年紀小,卻長著七竅玲瓏心,這世上的事沒有她不知道的。
晚霞私下里說宓兒姑娘架子端得老大,卻比她們這般無根的浮萍強不到哪里去,可她真進宮了才曉得,不一樣真得是不一樣的
早間年裹成三寸金蓮又放開的腳抽疼了起來,她瞧了瞧月朗星稀的天色“巧朱,明個兒要下雨了,你可在外面晾了衣裳?”
巧朱也瞧了瞧外面的天,“小主真會說笑,天還晴得很”
“我自幼便能斷晴雨,不如咱們賭個東道,若是明個兒下雨了,你輸個荷包給我,若是不下雨,我輸個荷外給你?!?br/>
“好。”巧朱笑吟吟地說道。
第二日天未曾亮時,果然聽見外面?zhèn)鱽礓冷罏r瀝的雨聲,巧朱從外間屋的鋪上坐起來,掀了簾子瞧向里面,晚霞果然是倚在床上聽雨聲,眼睛里丁點睡意都沒有。
“小主,您多少睡會兒吧?!?br/>
“我已經(jīng)睡過了。”也做過了夢,夢見了小時候在家里一家人團團圓圓的一起吃湯圓,娘多盛了一個給自己被小妹瞧見了,跟著娘纏磨不清,忽然外面就下雨了,娘招呼她們姐妹出去一起去替她收衣裳,“你的衣裳收了嗎?”
“早收起來了?!?br/>
“是我癡了,你們的衣裳自有浣衣局去洗,哪有用著自己洗”
“那些貼身的衣裳怎好讓外人去洗,再說了他們也洗不凈”巧朱剛說到這里,便見朝露閉上了眼睛,鼻息漸沉,她走進了里屋替朝露蓋嚴了被子,不過是個身不由己的苦命人罷了,偏這世上為難苦命人的,多是苦命人。(未完待續(xù)。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