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里,一道懿旨從宮中傳來,伴隨著的還有一隊內(nèi)衛(wèi),朝著圣都最偏遠的一座圣子府邸行去。
誅殺七子煙雨莫。
同時,一個蒼老但是武藝頗高的人帶著一位婦人和一位少年迅速穿梭在圣都的街巷里。一路躲避著想要逃出城外,可是城內(nèi)的守衛(wèi)的消息比他們想象中的要快,所有的接應(yīng)點,都相繼遭到了搜查。
“安叔,如今怎么辦?”明月?lián)鷳n地問道。
被喚做安叔的老人看了看周圍的形勢,又看了看煙雨莫,“去臨海王府。”
煙雨莫渾身已濕透,一聽直接拒絕,“不行,她們本身也如履薄冰,我們再去,就是給那人遞刀子。”
安叔不忍,“老奴蟄伏圣都這么多年,暗線漸漸地都不如往日可靠,姑娘襲擊了太后,如今這圣都,怕是輕易出不去了。公子一到圣都我就跟著,見你與臨海郡主相交頗深,她會幫你的。”
“不行,”煙雨莫還是拒絕,“這是我的事,不要牽連臨海,安叔,且隨我去,我有一處藏身之處,再慢慢出城吧。”
希音本來在西北將軍府,和自己的外公相談甚歡,老將軍沒想到自己的外孫女竟能跟自己談?wù)摫ǎ睦锷跏窍矚g,又聊了許多臨海的事情。老將軍越看越喜歡,煙雨玟來接的時候,老將軍卻沒讓人進將軍府,只在府外候著。
希音最后跟外公道了別,看到父王在府外牽了兩匹馬等著,從天明等到暗夜,父王臉上并沒有絲毫不愿意,看著夜色里的身影,很多年的心結(jié)竟然在此時解了開來,除了沒留住母妃,父王待希音很好很好。
“父王。”希音走過去,乖巧地喚了一聲。
“出來了?和外公相處得好嗎?”煙雨玟絲毫不覺得堂堂王爺守在將軍府大門口有何不妥。
“嗯,外公很有趣,”希音很開心,“他跟我說了母妃好多有趣的事情。”
煙雨玟聞言,溫柔地笑著,“走吧,我們先回家,剛才有不少城衛(wèi)和內(nèi)衛(wèi)搜尋。”
“哦?”希音好奇,“父王可知為了何事?”
“大概是宮里的事吧,走,上馬!”煙雨玟將女兒扶上了馬,自己也上了馬,“先回府,應(yīng)該會有消息。”
“好,”希音聽話地騎馬跟在父王的后面。
不一會兒到了王府,側(cè)妃林鹿早已等在了府門口。
“玟,聽說圣宮出事了,淑德夫人襲擊了太后,太后下了懿旨,已經(jīng)當(dāng)場賜死了淑德夫人,并且將七圣子押入天牢。”林鹿沒想到有一天能從自己的嘴里說出這些亂七八糟的話,這些自己曾經(jīng)都不屑一顧的東西,可是為了王爺,她在努力學(xué)著。
煙雨玟和希音聞言下了馬。
“淑德夫人是誰?跟阿莫有什么關(guān)系?”希音著急地問。
這下把煙雨玟也問住了,可從來沒有聽說過淑德夫人。
“是以前的范美人,昨日剛封了淑德夫人,是阿莫的母妃。”林鹿解釋道。
希音和父王對視了一眼,對眼前的林鹿刮目相看,“你還知道什么消息?”
“剛才府里的仆從說,這范夫人最不得寵,住在赤炎殿,哦,對了,據(jù)說淑德夫人的仆從連新翻修的赤炎殿都付之一炬了,那座殿又被燒了。”林鹿把能想到的都說了。
“阿莫的母妃為什么要行刺太后?”希音不解。
“這個暫時還不知道,只說是淑德夫人去謝恩,經(jīng)過太后的宮殿,便進去行刺太后,太后重傷,當(dāng)即賜死了淑德夫人。”林鹿盡量說得詳細。
希音看向父王,“父王,阿莫可被抓到了?”
“應(yīng)該還沒有,回來時城內(nèi)還是很多城衛(wèi)內(nèi)衛(wèi)在搜尋,”煙雨玟分析道,“而且很快,我們王府前面就會有很多士兵把守。”
希音自然明白,“這是自然,圣都人誰不知道七圣子與臨海郡主交好。這也是他不找我的原因。”
煙雨玟明白,“希音想怎么辦?”
“父王的意思呢?”希音反問。
煙雨玟笑了笑,“這是希音的朋友,是你的責(zé)任,你自己決定怎么做?”
“即使?fàn)可娴酵醺苍谒幌幔俊毕R艉芎闷孢@個答案。
“無妨,”煙雨玟十分淡然。
希音沉默了片刻,說道:“父王和側(cè)母妃不用擔(dān)心,此次來圣都本來就水生火熱,不可再惹事端,阿莫的事情我自有安排,我們先靜觀其變。”
希音說完,卻見著兩人都沒有動,神色還頗為動容,“父王,側(cè)母妃,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嗎?”
煙雨玟和林鹿對視,一起搖了搖頭,“甚好,無事。”
“那希音先下去歇息了。”希音說完行了禮,回了自己的院子。
煙雨玟動容地牽過林鹿的手,在她額頭上印上了一吻,“你都從哪里聽來的這些?”
“天天與那些婦人一起吃喝賞玩,想不知道也難。”林鹿無奈地笑了。
“辛苦你了,我知道你并不喜歡這些應(yīng)酬,”煙雨玟牽著她的手,往內(nèi)院走去。
“也還好,一開始嫌聒噪,后來也覺得聽得好玩,少說多聽,也能學(xué)到不少東西,希音和阿莫的事情,我們真的不用擔(dān)心嗎?”林鹿回頭看了一眼,希音和奶娘已經(jīng)進了自己的院子。
“希音的才智,只怕來圣都之前,和阿莫就有計策,不用擔(dān)心,我相信希音,如今岳父也在圣都,我們此次的兇險又少了不少。”煙雨玟說到此處,停了一下。
林鹿明白,“那就好,我希望我們都安安穩(wěn)穩(wěn)回臨海。”
“好,這點本事,你夫君我還是有的。”
林鹿笑了起來,“你知道嗎?這是希音第一次自愿叫我側(cè)母妃呢!”
煙雨玟見她開心的樣子,更是放心,“希音是個懂事的孩子,你拿真心待她,她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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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不過盞茶功夫,臨海王府就四周各門都多了不少暗哨,后來圣都內(nèi)衛(wèi)首領(lǐng)親自來了,煙雨玟并沒有阻攔,而是大開王府,讓他們搜人,夜色里,希音和父王對視了一眼。
這不僅僅是一次搜索,還是探圣都王府的虛實。
內(nèi)衛(wèi)首領(lǐng)什么也沒有搜著,第二日親自負荊請罪。
圣宮那邊也送了不少金銀珠寶以示慰問。
不過太后遇刺的消息并沒有傳出來,顯然是被壓住了。
但是城內(nèi)的搜索并沒有松懈半分,想必還是沒有抓住七圣子,太后那里沒法交差。
臨海王府甚至是西北將軍府都有人守著,因為希音郡主總是在這兩個府邸來回跑。
這天,圣帝煙雨既又來拜訪寧老將軍,剛好看到祖孫兩人在比射箭。
希音上前恭敬地行了禮,與圣帝也比了一會,自然是輸了。
得空,希音悄悄問圣帝,“陛下,阿莫現(xiàn)在在哪里?都好久沒見了。”
煙雨既看著她,想探查話里的真假,“怎么,希音想七圣子了?”
希音點了點頭,“就是奇怪,都好幾日不見他了,按照往日,他早就找我來玩了,可是我去他的府邸,竟然一個人也沒有。”
煙雨既想了想道:“他在宮里陪著他母妃了,好久不見,自然多待一些時日,他那個府邸過小,寡人正在給他建造新的府邸。”
希音點了點頭,“這是自然,陛下對阿莫這么好,之前阿莫還擔(dān)心會時常惹陛下生氣了,如今大概是不用擔(dān)心了,阿莫那么好,怎么會擔(dān)心惹陛下生氣,那我就等等吧,還是和他的母妃見面重要些。“
煙雨既聞言,心里不是滋味,他想起了七圣子的母妃,那個至死都倔強的女子,心里有些不快。他是圣帝,要什么女人沒有,可是就這個再尋常不過的女人,居然像一根刺一樣,扎在了自己的心里。
她居然還重傷母后··········
還有與她的孩子,七圣子,那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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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都瓦城區(qū),這里低矮的房屋,來往人員魚龍混雜。
一處不起眼的低矮房屋,是煙雨莫幾人的藏身之所,安叔出去購買食物和衣物了,煙雨莫看著明月姑姑,明月知道有些事情還是該告訴阿莫了。
“阿莫,你不要怪你阿娘,若不是為了你,姑娘早就選擇死了。”明月姑姑嘆了一口氣,“你聽過太后奪寶的故事吧。”
煙雨莫點了點頭,他知道,但是他不知道這跟阿娘有什么關(guān)系,而且為什么明月姑姑和母妃總是說‘阿娘’而不是‘母妃’。
“姑娘是大彥國圣境的守寶人,守著大彥國的鎮(zhèn)國之寶青炎玉,但是煙雨國的圣后不知道從哪里聽說了青炎玉,竟然派大軍壓境,只為尋寶。當(dāng)時大彥國勢弱,只能讓人送來了青炎玉。
姑娘是護玉之人,跟著青炎玉來到了煙雨朝,后來被安排在大圣妃的宮殿里修行,大圣妃雖然一心禮佛,但是為人柔弱,姑娘頗有姿色,被那人凌辱,姑娘欲求死,但是那人卻以大彥國的萬千百姓為要挾,有了阿莫,他更是以你的性命相威脅。后來他有了新歡,對姑娘的心思也淡了,姑娘為了你,茍活在那圣宮里,可是姑娘也是人,看到阿莫,就想到毀了她一生的人。
阿莫,不要怪你阿娘,她也有許多生不由己。
此次見你回來,姑娘還是很開心的,可是千不該萬不該,那人又奪走了赤炎殿的一切,又要讓她侍寢,甚至要拿姑娘威脅你,姑娘自然不會再忍。
阿莫,姑姑現(xiàn)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將你送出圣都,往后,就不要理這圣都的是非,好好過自己的日子,你不欠姑娘什么,你也不欠他什么,好好地過你的日子。”
明月就怕阿莫承擔(dān)不了,擔(dān)心地看著他。
煙雨莫卻比想象中的更安靜,沉默半晌,抬頭看著明月姑姑,“姑姑,阿莫知道了。”
“阿莫,你以后怎么辦?”明月姑姑還是心疼眼前的孩子。
“先把安叔和姑姑送回大彥國。”煙雨莫安慰道,“其他的,就如姑姑說的,是我自己的路。”
“怎么去大彥國,我們現(xiàn)在都出不去。”明月?lián)牡氐馈?/p>
煙雨莫看向窗外,他知道,那里,有一個人一定會出現(xiàn)。
煙雨莫的一生里,已經(jīng)有很多人讓他失望過,或者從來沒有給過他希望。
但是希音沒有,希音從來沒有讓他失望過。
在希音的眼里,他可以和普通人一樣,他可以忘掉這一切。
下著雨的瓦城區(qū),更加泥濘。
就在這泥濘中,希音的身影最終出現(xiàn)在了那窗前。
希音敲了敲門,早已被煙雨莫拉了進去,“希音,你真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