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鼎的木乃伊漸漸如同吸了水的海綿一樣,慢慢的開始飽脹了起來。</br> 豐盈的樣子很有趣,看起來又像是一條被捕撈上岸的河豚。</br> 為了武裝自己,它被迫吸足空氣,讓自己的身體鼓成了皮球。</br> 大祭司樂邦,高舉雙手,他只讀懂了生死簿的其中一條規則,讓死者重生,但生命是平衡的,要復活一個人,就代表著要讓更多的人失去生命。</br> 死去的女人沒有任何價值,如果她們有父母,有丈夫又或者有子嗣,她們的親人會痛不欲生,會哭天喊地,不能自己,但是她們都是棄子,都是大祭司樂邦精心挑選的人,處死他們就像是屠宰場上,處死一只羊羔一樣,不需要特別的憐憫。</br> 女人們死前驚恐的表情,和法老王幾乎瘋狂的模樣,形成了鮮明而有諷刺的對比。</br> 在法老王的眼里,賤民是不需要任何生存的資格的,根深蒂固的等級觀念,讓王族們對于百姓的生命不屑一顧,甚至于不如自家養的小貓,畢竟貓在王族的家中是貴重物。</br> 就像是往后大腿上趴伏的這一支貓,它每天的毛發都有專門的人打理,幾乎每一根毛發都不會分叉,生活的比大部分的人還要滋潤。</br> 難怪有人常常戲謔:“如果誰的生活能夠和王族養的貓一樣,那就是十世修來的福分。”</br> 黛麗絕望了,她知道自己難逃一死,但是她始終愛著那個男人。</br> 心中存著一種希望,就和李雨果說的那樣,每個女人心里都有一個公主,每個公主都盼望著有一天自己的如意郎君能夠乘著五彩祥云,從天而降來帶自己離開。</br> 但那就是希望罷了。</br> 她閉上了美麗的眼睛,她忽然覺得自己很幸運,原來木偶一樣的生活,因為李雨果而有了生氣。</br> 原來黑白的記憶,因為李雨果而多了不少的色彩。</br> 她愛他,這種愛情很奇怪,因為不管現在有多么的凄然,每次想起李雨果的模樣,她心里都很幸福,甚至于死亡都變得不那么可怕了。</br> “也許這是上天垂憐我吧……”</br> 黛麗心想,“如果不是雨果,我此生此世將會平淡無奇,我會被大祭司送給一個大臣,然后安安靜靜的當大臣家里的洋娃娃,等到年老色衰的那天,我會變成仆役,會掃地,會干活兒,然后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死去……”</br> “但是有了他,他的出現,卻讓這一切變得與眾不同,我覺得我活了,我的生命或許短暫,但是我很高興,這半年的時光,讓我仿佛過了一世的幸福女人……”</br> 她嘴角微微上揚,淚水卻潸然而下……</br> 她笑,是因為李雨果。</br> 她哭,也是因為他……</br> 忽然,在大鼎里面的木乃伊,忽然睜開了雙眼,兩個放在眼窩上的陶瓷假眼也順勢滾落了下來,他的雙眼是綠色的,看起來是那么的可怖。</br> “哈哈哈,終于到了最后一個了,太陽神,您蘇醒的時候到了!”</br> 大祭司樂邦暴躁的大叫起來,忽然間,巨大的吸力流變了黛麗的全身,黛麗覺得自己都要死過去了,她呼吸都開始吃力了起來,仿佛空氣在這時候變成了比黃金更加沉重的東西……</br> “終于,我要死了呢……”黛麗沒有任何的痛苦,而是看向了月城的方向,她忽然發現,天空中有一抹月亮,那是月牙,最美麗的月牙,就像是月城城門上的月牙標記一樣。</br> 那么美麗、圣潔、純粹……</br> “愿有來生,我能再遇見你,只要能陪伴在你身邊,不論我化作何物……”</br> 她閉上了眼睛,最后的一點淚水終于落下。</br> “什么人?!”一聲怒喝從樂邦的嘴內出現,樂邦猛的抬起了頭,卻發現這時候在祭壇的遠處,一個撐傘的女子,正站在了一根祭祀的柱子上面。</br> 那正是手持天寶琉璃傘的姬太美!</br> 看到了姬太美,黛麗也驚了,她不敢相信,她竟然會出現在這里。</br> “真是丑陋啊,樂邦……上次沒有殺死你,是我的失策……”姬太美說道,她淡漠的看著樂邦大祭司。</br> 原來的姬太美隱藏在某處,但是看到黛麗,她不得不現身了。</br> 擁有李雨果部分記憶的她,太了解李雨果了,可以說沒人比姬太美更了解李雨果……</br> 天寶琉璃傘從天而降,如同一朵彩云一樣,在祭壇上面徘徊了一圈,樂邦大祭司大罵:“衛兵,衛兵!快點將這個女人抓住,當初就是她殺死了我的老師,殺死了老祭祀!”</br> 法老王也失聲大叫:“快點,抓住她!抓住!”</br> “先管好你自己吧,不然等到太陽神完全復蘇的時候,第一個死的就是你……太陽神可是暴君,卻被神殿塑造成為一個人畜無害的神明,真是可笑……”姬太美袖子里飛射幾道飛鏢,準確的落在了黛麗手上的繩索上面。</br> “姬姑娘?”黛麗驚呼。</br> 姬太美瞥了她一眼:“快點走,他……來了!”</br> “但是你……”</br> “一切因我而起,也會因我而結束……”姬太美雙眼瞪得滾圓,朝著大祭司就飛身過去。</br> 幾個衛兵過來,但姬太美修為超人,三下五除二就將這些衛兵全部都給解決了,動作干脆,不含一點多余。</br> 衛兵們立刻被打得七葷八素,狼狽不堪,而姬太美則是朝著樂邦飛奔過去,姬太美那可是大乘期的高手,怎會畏懼一個白面小祭祀?</br> 當即一只手就抓住了樂邦的脖子,幾乎就要將樂邦的脖子給捏碎!</br> 噗嗤……</br> 一聲悶響,姬太美的嘴角出現了鮮血,鮮血順著她那絕美的容顏緩緩溢出來,她木訥的回頭,發現一個木乃伊,手執一把金色的長劍,那長劍已經刺透了她單薄的身體……</br> 這是一張何等絕美的容顏,但現在生命的跡象卻緩緩的開始流失。</br> 姬太美的雙眼流出了黑色的瀝青,那是生命被吸收的標志……</br> “哈哈哈……你死定了!”樂邦從懷里掏出了匕首,一下子刺向了姬太美的心口。</br> “唔噗……”姬太美又噴了一口鮮血。</br> 她看向了遠處,喃喃說道:“原來……原來死亡是這樣的……味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