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手術室的外面，劉芒沉默著。</br> 楊麗華的肚子挨了一腳，這一腳終于將她本來就如同紙一樣脆弱的子丶宮給擊潰了。</br> 她大出血了，流了好多血，雪白的褲子都染紅了。</br> 當她被送到了醫院的時候，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而休克了，現在她的父母和劉芒都在手術室的外面等待著。</br> 楊父不顧醫院禁煙的規定，在樓道抽了一根又一根的香煙，煙蒂已經鋪滿了他腳下的大理石地板了。</br> 忽然，手術室的燈變成了綠燈，醫生從手術室出來，看到抽煙的楊父微微皺眉：“醫院請不要抽煙。”</br> “對，對不住，我女兒怎么樣了？”楊父帶著哭腔說道。</br> 醫生摘下了口罩，露出了一臉的疲憊，她搖了搖頭說道：“子丶宮一個割掉了……”</br> 此話一出，楊父母和劉芒同時驚呆了，如同被晴空霹靂給灌在了天靈蓋上，劉芒上前說道：“大夫，她呢？她現在怎么樣了？”</br> “她現在醒了，但希望你們不要去刺激她，她現在很虛弱。”醫生說道。</br> 楊父母立刻要進去，但是楊麗華卻在里面傳來了呢喃：“阿芒……阿芒……”</br> 劉芒擠開了人群，立刻來到了楊麗華的床邊，楊麗華帶著呼吸機，手指上還帶著一個不知道什么的儀器，她用自己布滿針頭的手，抓著劉芒的手說道：“阿芒……我們……我們的孩子呢？”</br> 劉芒心臟猛的一縮，他咬著牙，一時間說不出來話。</br> 楊麗華卻笑了，眼淚順著眼角滑落下來，她看向了窗外的藍天白云，她說道：“這樣也挺好……你看，我們的女兒正在天上呢，她長出了一對小翅膀，她已經變成了一個小天使。”</br> “為什么你認為是女兒呢？”劉芒已經淚流滿面了。</br> 楊麗華眼神無限溫柔：“因為我昨天夢到她了，她跟我說：‘媽媽，你跟爸爸說……我來不了了，神說舍不得我，讓我再陪陪他……媽媽，我愛你……我也愛爸爸……’”</br> “嗚……”劉芒已經哭成了一個傻子了，捂著嘴巴，眼淚不斷落下。</br> 楊麗華不再哭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朝著外面說道：“爸媽，我想吃餛飩……”</br> “好，我們去給你買……”楊父母說道。</br> 此時的楊父自責不已，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一個女人沒有了子丶宮，對于這個女人來說，那是比殺了她更殘忍的事情。</br> 楊麗華從旁邊拿出了一張紙，她顫抖著手，拿著筆：“我想喝點水……你能去給我哪一點嗎？”</br> “大夫說，你剛才動了手術，你不能……”</br> “那就在我嘴唇上涂一點點咯……”楊麗華溫柔的笑著，那笑容很純潔，就像是天下間最純潔無瑕的天使一樣。</br> “那，那好吧……”劉芒說著，還是離開了病房。</br> 楊麗華柔情的看著劉芒，她微微一笑：“我的男人，真帥……”</br> 過了一會兒，她將紙幣放在了桌子上，她深吸了一口氣，忽然拔掉了手上的針管，立刻坐了起來。</br> 但是麻藥還沒有全醒的她，搖搖晃晃，就像是一個喝醉酒的人，她朝著窗口一步步踉蹌的走去，她看向了遠處，發現現在所在的樓層很高，朝天空中看去，天空中的藍天白云讓人心醉。</br> 高層并沒有讓她感覺到一絲恐高癥，她只覺得自己這一刻想要變成一只小鳥，然后展翅飛翔……</br> 她閉上了眼睛，泛出了一抹醉人的微笑……</br> 在外面買餛飩回來的楊家父母，臉色凝重，手里拿著不少吃的。</br> 啪……</br> 就在這時候，遠處一輛轎車的車頂忽然凹陷了下來，隨之而來的就是女人的尖叫。</br> “不好啦，有人跳樓啦……”</br> ……</br> 一天之后，劉芒坐在了河邊，他看著一張信紙，上面的字歪歪扭扭，每一個字似乎都是楊麗華用盡全力寫出來的。</br> “阿芒，我能遇到你，也許是上天給我這段卑微的人生最好的賜予吧。”</br> “說起來真是諷刺，我并不是一個信神的人，因為在我眼里，神早已經死了，就從我墮入魔窟的那一刻開始……”</br> “曾幾何時我也希望自己有一段美好的人生，一段美好的愛情，但似乎那錦繡般的美夢并不屬于我，我的視野里是灰暗的顏色，還透著哀愁和困倦。”</br> “上次你不是說，問我一直在吃什么藥，我不敢跟你說，我有憂郁癥已經很多年了，自從來到了老街之后，我才慢慢的好轉了一些……因為你，我的人生又充滿了顏色。”</br> “我呀……我很討厭自己，討厭我這污濁不堪的身體，討厭我這茍延殘喘的人生，討厭我自己的一切，有時候，我恨不得立刻撕碎自己，然后揉成一團，拋入火堆中讓它變成一團灰燼。”</br> “我們的孩子，這是多么神圣的一個詞兒啊……她的新生是我生命的延續……其實和你在一起，每天遭受冷言冷語，我心如刀絞，我有過七次有輕生的念頭……你還年輕，你還能找到更好的，而我只是一具腐敗的行尸走肉罷了……”</br> “如果將我的人生比作負重，那孩子也許是壓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吧……你對我那么好，我卻給不了你什么……”</br> “我身體的每一寸肌膚，都有別的男人齒痕的過往，我是不干凈的，但你卻干凈的就像是初生的羊羔一樣，沒有渲染塵世間的半點污丶穢……”</br> “我污染了你，但你卻還愛著我，我本以為你只是玩玩而已，我也以為這是一個謊言，你只是愛我一段時間，但我情愿被埋在這段謊言之中，沉醉在那片刻的安寧之中。”</br> “當我知道那不是謊言，當我知道你是認真的，當我知道你是真心想要娶我，我很慌……我很害怕……因為我的過往，是我始終散之不去的陰霾……”</br> “我不奢求你原諒，因為是我對不起你，我的到來……給你造成了巨大的傷害……”</br> “我……”</br> “生而為人，我很抱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