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去的納蘭夢,秋風打在了她的臉上,帶走了眼淚,而在她的腦海中想起了和父親離別的畫面。</br> 父親口噴鮮血,死死的抓住了她的袖子,他說道:“為父丹田易碎,撐不了多久了,而昊天國現如今群龍無首,你將繼承我的意志,加冕為王!”</br> “爹……”看著父親奄奄一息,納蘭夢跪在父親身前,心中無比的痛苦,她知道,往后余生,自己的人生已經不屬于自己了,而是屬于整個昊天。</br> 三王爺看了一眼遠處已經咽氣的李廣義:“這是為父欠下的債,今日已經還了……你可愿意繼承為父的愿望?”</br> “我……”納蘭夢咬著嘴唇,痛苦的她,指甲早已經摳破掌心,她看了一眼遠處的悲痛欲絕的李雨果,知道有些事情,注定會成為記憶,有些愿望,注定此生無法實現了。</br> 她幽幽一嘆,這一嘆仿佛嘆盡了滄海桑田,這一嘆仿佛嘆盡了歲月涼薄,她抬起了頭,原來溫柔似水的雙眼,已然充滿了決絕之意,她說道:“我愿意……”</br> “無憾了……”三王爺蒼然一笑,緩緩的閉上雙眼,諷刺的是,他離開人世竟然顯得那么安詳。</br> 納蘭夢收起了回憶,此時她行走在林間道路之中,而旁邊的白紙扇卻是一言不發。</br> 他不禁想起了之前三王爺在大戰前夕的對話。</br> 那時候三王爺明明已經勝利在望,離燕京近在咫尺,但是他目光卻顯得十分悲傷,三王爺說道:“白大山。”</br> 白紙扇一愣:“臣在。”</br> “你發誓。”三王爺說道。</br> “啊?”白紙扇懵了。</br> 三王爺臉上出現了怒意:“你發誓,此生此世做昊天之臣,永遠不能有僭越篡位之心,朕活著,你便用你平生只能,好好輔佐朕平定這一片江山,若是朕死了,你要兢兢業業輔佐朕指定的后人!”</br> 看到三王爺如此嚴肅,白紙扇有些不明所以然,但是他還是抱拳說道:“臣發誓!”</br> 三王爺哈哈大笑,笑聲之中,竟然有幾分蒼涼之意。</br> 回望現在,白紙扇忽然意識到,原來三王爺在出兵之前,早已經想好了所有的后果,他收攏了心思說道:“嫂……女王陛下,現在我們去何方?”</br> 他習慣性的叫納蘭夢為嫂嫂,但是他知道,這一刻她不再是嫂嫂,而是三王爺指定的繼承人。</br> 她將是昊天國有史以來第一位女帝。</br> 納蘭夢表情漠然,雙眼也是飄忽不定,讓人無法捉摸:“回京,國葬!”</br> “那大金的事情……”</br> “五年內,不再起兵造勢,先將國內全部管理好再說。”</br> “是……”</br> ……</br> 在燕京,李雨果身穿素衣,看著眼前的一口棺材,這口棺材比平常的棺材都要大幾分,因為里面藏著兩個人的尸體,這兩個人,便是自己至親,是他的父母。</br> 父母生前分隔兩地二十余年,死后合葬一處,也算是補償他們的夫妻情分。</br> 在李雨果的書房中,靜靜的躺著一刀一劍,但都是斷掉的,刀是郎情刀,劍是妾意劍,誰又能想到,最后兩把劍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重聚在一起。</br> 這顯得很諷刺,卻也是一道傷疤,在李雨果的心中永世都無法愈合的傷疤。</br> “大哥。”陳老根和殺皇正在李雨果的左右。</br> “相爺走了?”李雨果說道,因為今天李雨果的雙親就要下葬了。</br> 陳老根嘆道:“皇帝歸天,太子已死,新帝即位,相爺忙的不可開交,他讓我跟你說一下,晚點他會過來送老將軍一程。”</br> 諷刺的是,司徒兀術并沒有僭越登位,他沒做皇帝,將先帝最小的兒子,一個剛出生還不滿一周歲的小皇子奉為皇帝,還在乳娘懷抱的小孩,現如今已經穿著一身定制好的龍袍,每次上朝,都是由太后懷抱,這畫面顯得無比的諷刺。</br> 想當初,東漢末年,王朝衰敗,群雄并起,東漢天子流落四方,飲食起居竟然形同乞丐,而曹孟德成為割據軍閥后,將漢獻帝接了過來。漢獻帝也沒有想到,在這混亂的年頭居然還當真有人惦記他,尊奉他。君臣相見,都感慨萬分,而且馬上任命曹孟德為大將軍,曹孟德的權力合法化了。</br> 后來諸葛亮說曹孟德挾天子而令諸侯,東吳說曹孟德挾天子而征四方,而曹孟德自己說是奉天子以令不臣,奉天子以令天下。</br> 這幾乎和現在司徒兀術說的一模一樣。</br> 更早的時候,秦始皇嬴政第六次君臨天下的時候,突然暴斃而亡,秦始皇嬴政剛死,他的心腹趙高就聯合胡亥和丞相李斯發動宮廷事·變,隱瞞始皇帝去世真相,篡改遺詔,立胡亥為接班人,同時賜死長公子扶蘇以及軍方勢力支持者蒙恬將軍。</br> 但種種史料顯示胡亥缺乏當皇帝的能力,于是大權便旁落到以李斯為首的外朝和以趙高為首的內廷手里,而李斯和趙高并非鐵板一塊,當年的沙丘事變,李斯和趙高只是共犯,而非同謀,李斯在趙國的威脅和利誘下才默認趙高的陰謀。</br> 所以,心狠手辣、貪圖權力的趙高必擊敗政敵李斯。隨后李斯被趙高陰謀處死,死的極其慘,李斯死后,趙高成了帝國最高權力擁有者。</br> 這和如今的司徒兀術是多么的相像?而司徒兀術更加的決絕,直接將一個尚在襁褓里面的嬰兒奉為皇帝,這簡直便是滑天下之大稽了,所有人都知道,其實現在的大金早已經姓司徒,只不過司徒不愿意背負這個罵名,名義上依然是國相而已。</br> 李雨果見過小皇帝,在上朝的時候,小皇帝忽然還尿褲了,當時文武百官臉色難看,但誰也沒有敢出來說一句話,因為當時司徒相爺持劍上朝,就站在小皇帝身邊,那時候只要誰有一句怨言,恐怕就會身死道消吧……</br> 但這一切李雨果都覺得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李雨果已經迷茫了,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么,應該說什么,或者應該去想什么……</br> 唯一親人的逝去,加上自己與摯愛的分離,這讓李雨果的人生,已經是一片灰暗了。</br> 就算是在昊京如何,燕京又如何,李雨果已經不知何去何從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