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的？”李雨果說道。</br> “你怎知道我是猜的？”穆兮紗問道。</br> 李雨果看著天空，此時雨竟然開始下了，幾個呼吸的時間，越下越大，雨水打的李雨果包袱里面的燒餅都軟了下來，李雨果連忙將包袱轉到了胸口，用身體去保護燒餅不被淋濕，他說道：“你是個很聰明的女人，不然你一個人，怎可能在京城這樣的虎狼之地潛伏了那么久，而不被發現？而且你剛才說得，我從未告訴過第二個人，哪怕是我的父母。”</br> “正是因為你經歷過那些殘忍的事情，你……你才那么反感朝廷的爭斗是吧？正因為你知道前世對她的虧欠，你才會對一個才見面不足一個月的女人那么好，對不對？”穆兮紗說道，她將一只手放在了心口，眼睫毛下垂，她有些不忍：“我以為我已經很孤單了，沒人理解我……但是沒想到，這世間竟然有人比我還孤單……”</br> 穆兮紗的話，如同一根鋼針一樣刺入了李雨果的心扉之中。</br> 是啊，正是因為自己親眼目睹自己的兄弟身死，成為權力的犧牲品，自己才會那么在意朝廷的事情，不論如何，李雨果都不想主動參與進去，因為他擔心再失去。</br> 很多事情，李雨果也只是跟人說，自己不想去參與，想要混吃等死，悠閑過一輩子，但身而為人，又是堂堂男子漢，對于權力和力量，他怎么就沒有野心？他不但有野心，而且野心很大，只不過這一切的欲念都被他用理智給克制、壓制了。</br> “很痛苦吧。”穆兮紗一步步走過去，“我能夠感覺到你的那種痛苦……將一切悲愴藏在心底，別人來問，自己卻只能虛偽著一張笑臉去面對他們，這種活在面具下的感覺，一度讓我絕望，你知道么……其實當時你帶我從聽雪閣離開，那時候真的是我最絕望的時候……但是與你踩在了那湖面之上，我感覺到了自由，你說的那種自由……那種無憂無慮，就像是一只小鳥一樣在藍天白云間自由穿梭，我真的很喜歡那種感覺……”</br> “你說夠了么。”李雨果看著穆兮紗，“我得走了，我還有事情……煽情的事，你去找別人吧，我不擅長煽情。”</br> “這不是煽情！”穆兮紗一只手撐著墻壁，大口大口的呼吸著，“你拯救了我一次，這一次就讓我來拯救你吧！”</br> “還有誰知道這件事情？”李雨果問道。</br> 穆兮紗一愣，她凄然一笑：“你是想……想要殺了我么？不過你放心，所有人在意的不過是一個人的價值，什么前世，什么曾經，那都是子虛烏有的事情，若不是之前你無意間說起，也許我這輩子都不會去在意這些細節……當然，我的命是你救的，你若是想要回去，隨時都可以！”</br> 說著，穆兮紗伸出了手，整個人呈現了“大”字型，她堅定的看著李雨果，看著模樣似乎不打算任何的反抗。</br> 李雨果將刀鋒推了過去，離穆兮紗的脖子還有一公分的時候，李雨果果斷收起了刀：“回去吧，最多半年，半年后，關于穆兮紗的記憶，大部分人都會忘記，人是健忘的動物，不管曾經還是現在，又或者是未來，半年足夠讓人忘卻一個事物了。”</br> “然后半年后我離開，隱居起來，這便是最好的結果么？”穆兮紗慘笑了一下，“對了，有一件事情尚未對你說……”</br> “你說。”</br> “其實白骨哀沒死。”穆兮紗說道，聲音鏗鏘有力，讓李雨果雙目圓瞪。</br> 但很快，李雨果的表情就放松了不少：“是嘛，她沒死……”</br> “你會去找她么？”</br> “當然！”</br> “你到底是愛白骨哀呢？還是愛得是你過去的那段記憶？又或者是前世之中，某個與她極為相似的女人。”穆兮紗說道，她的話語就像是刀鋒一樣，是鋒利的刀尖，一旦出口，就能直擊要害。</br> 在李雨果見過的所有女人之中，單單比較頭腦的話，穆兮紗絕對是前三，如此心思縝密，若生而為男兒身，恐怕以后必然是一方大人物的心腹智將。</br> 并且穆兮紗的這句話，卻也讓李雨果遲疑了一下，他抬頭看著天空，天空中的雨越來越大，雨水無情的打濕了他的頭發、衣服、鞋子……</br> 順著他剛毅的臉滑落下來，從下巴滴落，滴在了泥濘的地面之上。</br> 鞋子早已經遍布了泥污，而且還踩在了一個坑洼的小水洼里面，但李雨果似乎并不打算挪步，他在發呆。</br> “是啊……我是真的愛她么？還是說……我只是因為虧欠，我才……”李雨果嘴唇顫抖，心中不由一陣苦嘆。</br> 想起來李雨果當時遇到白骨哀的時候，其實那時候李雨果更多的都是驚訝，然后就將她當成了某個人。</br> 自己是帶著三世的記憶，但她呢？她只是一個與云月塵相似的人而已……然后她也是雙胞胎，但是她并不是她，除了今年那些共同的際遇之外，倆個人幾乎就是萍水相逢，沒有任何共同的記憶。</br> 李雨果潛意識將她當成了云纖塵又或者云月塵罷了，但實際上……自己真的喜歡她么？</br> 李雨果陷入了猶豫之中，但就在這時候，穆兮紗卻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跑了過來，她說道：“別那么強迫自己好么？我能理解你……我能體會你的那種感受……我無意讓你傷心難過，但現如今我卻發現你太壓抑自己了，有些事情明明是你想去做，但你卻讓理性壓制了它，無法讓自己再去做，有些事情你明明不想觸碰，但你卻強行讓自己去觸碰……”</br> “何必呢？”李雨果說道。</br> “啊？”穆兮紗不解的看著李雨果，“你說什么？”</br> “我說你何必呢？何必那么關心我，你我的命運并不交集，你欠我的和我欠你的早已經還清，好好的等個半年，然后離開京城這個是非之地，難道不好么？”李雨果說道，雨水不斷的打在了他的臉上。</br> 穆兮紗笑道：“為什么？難道你沒感覺到么？自從你將我帶離聽雪閣開始，你我的命運就在一起了……你既然帶我離開，你難道就不能認認真真的對我負起責任么？”</br> 轟隆隆……</br> 一道閃電從天空出現，照亮了一方的黑暗，也讓李雨果的內心，仿佛被電擊了一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