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木身旁,灰袍人身形一震。</br> “你認出我了?”</br> 這灰袍人自然是莫如之,她來到軍中時,是以受武林盟主之命的說辭,而且一直盯著兮兮給她的易容。</br> 除了軍情,與高木她基本沒什么交流,這些日子以來,她認為她身份隱藏的很好的。</br> 聽到這一句回答,高木緊握戰刀的手,又緊了緊,果然他沒猜錯,真的是莫如之。</br> “跟隨陛下這些年,眼力還是有點的,而且莫盟主你實在不善于偽裝。</br> 不止是我,龍牙衛中不少頭領也有猜測。</br> 只是他們也是識大體的,都是把嘴閉得很緊。”</br> 高木咬牙站起身來,環顧遠處戒備的龍牙衛。</br> “咱們沒有機會了,這支魏軍非同一般,擺明了是要困死咱們。</br> 圍而不殺,應是為了引出北蒼關中的援軍,而后圍點打援。</br> 再拖下去,形勢對我軍愈發不利,不能再拖了。</br> 一個時辰之后,我會率領龍牙衛集合殘余將士,向魏軍西南側發起沖鋒,死戰不退,莫盟主你趁機脫身。”</br> 莫如之感覺胸口壓著一塊巨石,這塊巨石越壓越沉重,重到她不能呼吸,重到她鼻子發酸。</br> 她看向高木,索性一把扯下罩頭的斗篷,露出普通的婦人臉龐。</br> 只是這層易容,依舊難以隔絕她清冷孤傲的氣質。</br> “唐軍死戰,我豈可偷生?</br> 一心殺敵,未必不能起死回生!”</br> 莫如之言語之間,整個人如同一柄絕世神兵,隱約間有劍氣縱橫。</br> 高木神色動容:“有莫盟主這句話,就夠了!”</br> “陛下對我等龍牙衛有再造之恩,現在正是我等報效皇恩之時。</br> 莫盟主你與我們不同,一但你身隕于此。</br> 那大唐軍隊與江湖群雄的紐帶可就崩了,陛下昏迷未醒,有沒了你穩定軍心,大廈必將傾覆。</br> 莫盟主,大局為重啊!”</br> 話音未落,高木噗通一聲,單膝跪地。</br> “末將高木,懇請莫盟主突圍!”</br> 遠處圍著高木此處警戒的龍牙禁衛,他們對此處發生的一切,充耳不聞,仿若未覺。</br> 他們都是高木的心腹,高木在做什么,他們心里清楚的很。</br> 高木說的對,現在是他們報效皇恩之時了!</br> 想起楊辰,他們一個個再次將疲憊的身軀挺得筆直。</br> 他們是大唐最鋒利的刀,是大唐皇帝的親衛,他們的腰絕不能彎!</br> 莫如之看著跪拜在自己身前的高木,視線有些模糊,抬眼望去,那站得筆直、默不作聲的龍牙禁衛們,終于擊破了她的防線。</br> 睫毛顫動,眼眸微閉,淚水奪眶而出。</br> “好,我答應你。”</br> 高木聞言大喜:“莫盟主大義!”</br> 他再次向莫如之一拜,霍然起身,微微搖晃的身軀,將他軍令襯托得更加堅決。</br> “傳本將軍令,全軍整頓,所有余糧不必再控制節省,無論將士還是戰馬,全都填飽肚子。</br> 一個時辰之后,與魏軍死戰!”</br> “遵令!”</br> 軍令下達,只余不到萬人的軍隊,全都默默得進食。</br> 即便糧食已不夠他們飽腹,到總歸是能恢復些體力。</br> 從軍多年,所有人都清楚這意味著什么,但這一支困軍,沒有恐慌的情緒蔓延,反而是殺意在不斷攀升。</br> 整支軍隊一時間,沉寂的有些可怕。</br> 在這沉寂下,正聚集著他們所有的能量。</br> 龍牙禁衛有他們的信仰,鎮守北蒼關這么多年的北蒼軍,也有他們的信仰和驕傲。</br> 莫如之戴上斗篷,盤坐在戰馬旁,手中摩挲著三尺青峰。</br> 這就是陛下的親衛…這就是大唐的邊疆將士……</br> 陛下你說的對,大唐縱橫數千里,江湖不過一隅也。</br> 陛下,你現在怎么樣了?</br> ……</br> “如之…高木,你們怎么樣了?”</br> “快了,就快了,只要魏軍變陣,主動攻擊我軍。</br> 朕便救你們突圍……”</br> 軍帳之中,楊辰低聲呢喃,手指不斷摸索著地形圖。</br> 呢喃聲剛落,上官云曦進入帳中。</br> “陛下,魏軍又派了十三支斥候。</br> 已經按照您的安排,布置好了。</br> 咱們留下了兩支,重創五支,其余五支完好無損,他們已經返回魏軍。</br> 中凌霄前輩、了塵大師也已經開始行動。”</br> “嗯。”楊辰點頭:“魏軍應該就快要向我軍發動攻勢了。</br> 兮兮你也抓緊去歇息下,大戰就要開始了。”</br> “陛下,我睡不著。</br> 莫姐姐、高木他們,還被圍困之中……</br> 我便在這帳中,調理內息吧。</br> 只等魏軍行動,便決一死戰!”</br> 決一死戰?</br> 這四個字突然讓楊辰一個激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