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老瞪眼:“你想干什么?”
承頤看著蕭北鳶蕭索的背影,看她肩膀一抽一抽的,感覺自己的心也這么被人揪著。
“我要把她搶回來,她本來就是我的。”
辜老怒,一腳踹過去:“你胡說八道什么,她怎么就變成你的了?別忘了,她和雷家公子是訂過娃娃親的。”
承頤硬生生承受下老人這一腳,連動都沒動一下:“狗屁的娃娃親,夜家出事的時候雷家做什么了?雷凌做什么了?他要是真的顧念和小北的娃娃親,又怎么會和柏玉玲訂婚?他都不記得小北了,他哪里有愛?他不懂愛,他配不上小北。”
辜老盯著他:“你是不是一早就在密謀?”
本以為他會辯解幾句,但承頤絲毫沒有猶豫就承認了:“對,我是在密謀,從夜家出事的時候我就在密謀。那幾年我以為她跟她兩個哥哥一起死在那場大火里,后來我輾轉打聽到她被人領養。我找了她多少年,您知道找到她那一刻我在想什么嗎?我在想,以后不管發生什么事,這女人,由我來守護。”
辜老爆粗口,壓低了聲音:“你守護個屁,你想把她拉到你家的家族內斗里是嗎?你不是在守護她,你是在害她。”
“雷凌不照樣把她拉到家族內斗里?您知道的,華家沒有雷家那么復雜,南潯和他媽不會傷害她的。”
辜老嘆口氣:“南潯和他媽不會傷害她,你確定?如果他們母子要你放棄華家的一切呢?”
承頤看著老人:“為了小北,我愿意。”
這些年他過的是什么生活,辜老一清二楚,他剛才那句話是真是假,辜老也一清二楚。正因為清楚,才可以預見到不久的將來會有兩個男人之間的一場戰爭,才必須要勸。
“承頤,你聽干爹說,任何人之間,是要講緣分的。小北和雷凌之間的緣分,先于你。”
“干爹,您知道,我從來不相信緣分的。您清楚,對于想要的東西,我勢在必得。”
辜老長嘆一聲,沉吟了幾秒:“那萬一,小北就是心甘情愿跟著雷凌吃苦受罪呢?”
這個問題成功的讓承頤沉默,不管他再怎么努力,蕭北鳶就是把他當大叔,對他從未有過朋友之外的眼神。就連有時候他控制不住去揉她的頭發,她也是很平淡的。
他見過雷凌揉她的頭發,她小貓似的縮在他懷里拱啊拱,撒嬌賣萌,還會跳起來給他抱著背著,還會親他咬他撩他。
那一幕幕,每次看到,承頤承認,他嫉妒到發瘋。
長廊里,蕭北鳶抓著欄桿蹲在地上,一遍遍質問電話那端的人:“為什么,你和奶奶為什么要瞞著我?”
“為什么?我要從別人口中去了解這件事?為什么不是你親口告訴我?雷凌,你把我當什么?你們雷家把我們夜家當什么?”
那邊雷凌心都碎了,她的質問她的呼吸她的哭聲,像是鈍刀子一樣凌遲著他,他生不如死。
之前奶奶告訴他事情真相的時候,他猶豫過要不要告訴蕭北鳶,但是想到事情還沒有調查清楚,所以他暫時忍了一下。
昨天晚上房伯跟他說了更多的真相和細節,他除了震驚,還有心痛,所以才大半夜跑到燕京,就想著看一看她。在一起的幾個小時里,他無數次掙扎無數次猶豫想要告訴她。
作為夜家唯一的血脈,她有知情權決定權。
但是,當她像小貓咪似的窩在他懷里,當她對他說出那些軟糯的情話,他就狠不下那個心。
他怎么忍心告訴她那些骯臟黑暗齷齪?
他怎么忍心把她又推進地獄?
他怎么忍心讓她去承受那些?
“小乖……蕭北鳶,你聽我說,這件事……”
還能說什么,無非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解釋,從他決定瞞著她那一刻開始,解釋就已經變成了掩飾。
蕭北鳶抬手蓋住臉,卻蓋不住眼淚:“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你爸還有林杳害死了我爸媽?”
“是……”
“夜家的事呢?我兩個哥哥的死呢?”
此時此刻任何一個字積攢在胸腔里,慢慢往嗓子擠,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但是不說話她會更糟糕,雷凌覺得每個字都像是刀子一樣在他心上一刀一刀剜著:“昨晚房伯告訴我的……”
真是諷刺!
“也就是說,你們都知道,但是你們都很有默契地瞞著我?”
雷凌捂著胸口,艱難發聲:“不,奶奶只知道你爸媽的事。夜家和你哥哥們的事,我也是昨晚才知道。”
“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心里就會好過一點?”
雷凌覺得呼吸困難,這一切太殘忍了,他要怎么回答?
“蕭北鳶,我知道這一切對你來說很殘忍,都是我的錯……我怕你知道了接受不了,所以想著先瞞著你。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
蕭北鳶突然覺得誰對誰錯都沒有意義了,她知道自己鉆牛角尖,她知道自己現在狀態特別糟糕,她知道雷凌很擔心她。
她都知道,但是她沒辦法說服自己不去怪他。
她覺得自己現在好亂,連話都說不利索了,眼前也是模糊一片。
東子最先發現了她的不正常,大喊了一聲奔過來:“太太……”
還沒等他靠近,承頤已經飛奔過來,把人抱起來。
辜老嚇傻了,顫顫巍巍跟過來:“拾壹怎么了?”
承頤根本來不及解釋,抱著蕭北鳶進客廳,招呼傻愣著的東子:“還愣著干什么,快幫她拿藥……”
東子反應過來,飛奔進客廳,從椅子上拿了蕭北鳶的包包,翻找出一瓶藥,遞給承頤。
這邊手忙腳亂,那邊雷凌著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蕭北鳶,蕭北鳶,你怎么了?東子,東子……”
電話安靜躺在長廊柱子邊,像個孤獨的孩子。
承頤給蕭北鳶喂藥,喂好了再小心翼翼把她放在長椅上,然后湊過去跟她臉貼臉,額頭貼著額頭,用只有他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呢喃:“拾壹,拾壹,沒事了,我在,沒事了……”
東子看著這一幕,突然有種奇怪的錯覺:這男人對老板娘,怕不單單是喜歡那么簡單吧?
沒容他細想,熟悉的電話鈴聲拉回他的思緒,他愣了一下,一拍腦門,往外面跑。
跑到長廊,把手機撿起來:“雷總……”
“她怎么樣?”
東子轉過去看了看現在還貼在一起沒分開的兩個人,猶豫了一下:“太太暈過去了,不過您放心,已經吃了藥……”
雷凌哪里放心得了,這會兒他只剩后悔。
為什么把她留在燕京?
他到底在做什么?
說好了要保護好她,為什么千算萬算沒算到她會從辜老那里聽到事情真相?
“東子……”
東子心里顫了顫:“雷總,您看,需要送太太去醫院嗎?”
沒等到回答,面前卻多了一只手,東子看過去,是承頤。
此刻這男人沉著臉,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逼人的氣場,東子鬼使神差把手機遞過去。
承頤接過去,貼在耳邊:“雷先生,你好。”
此刻雷凌也顧不得吃醋不吃醋的事情了:“她怎么樣?”
“雷先生千算萬算,就沒算到這一天遲早會來?”承頤語氣不太好,“你難道不知道,她的病,最不能夠的就是受刺激?你就是這么愛她的?”
雷凌語氣也變了:“你什么意思?”
承頤冷笑:“我什么意思,雷先生真不清楚?你明明知道你你爸和你繼母對夜家做了什么,你還瞞得嚴嚴實實,美其名曰不想她擔心,真是可笑。我有時候真懷疑,你這人有沒有心?你們雷家毀了夜家,還想毀了小北是嗎?什么狗屁的娃娃親,什么狗屁的緣分,去你媽的……”
雷凌十二萬分克制才沒有爆粗口,他深知現在不是慪氣的時候,蕭北鳶的安危才重要:“華先生,你如果對我有意見,找機會咱們面對面談。現在那麻煩你告訴我,她情況怎么樣?”
門口響起辜老蒼涼厚重的聲音:“吵什么呢?還嫌不夠亂是嗎?”
承頤氣呼呼把手機丟給東子,跨步進客廳,走過去抱起蕭北鳶就要走。
東子正跟雷凌說話,看承頤抱著人出來,嚇一跳,一把拽住他:“你要帶太太去哪里?”
辜老也過來:“臭小子,干什么你?”
承頤抬頭,目光冷冷地在兩人臉上逡巡一圈,聲音寒涼:“我要帶她去看醫生……”
東子不松手:“我也去。”
辜老:“我也去。”
承頤不耐煩蹙眉:“老頭你搗什么亂?”
辜老堅持:“這事因我而起,我有責任,所以我必須去。”
承頤沒辦法,再耽擱下去不知道會怎樣,嘆息一聲,邁開步子。
東子和辜老一前一后跟上。
東子小跑打算去開車,誰知道到了巷子口早就有救護車等著。
承頤把蕭北鳶放在擔架上,嘰里咕嚕說了一通英語。
東子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隨著救護車來的兩個醫生,竟然是金發碧眼的外國人。
一行人不敢耽擱,往醫院趕,承頤一直握著蕭北鳶的手沒松開。
東子覺得挺礙眼,想提醒一句,想了想,又作罷。
辜老是嚇傻了的,小聲問承頤:“拾壹這是什么病?”
承頤張了張嘴,千言萬語堵在胸腔里說不出口,最后勉強說出來幾個字。
辜老目瞪口呆。
承頤不管他,掏出電話撥出去:“蘭生,我這邊出了點狀況,你現在帶著人過來……對,就是我之前跟你說說過的情況。其他你不用管,過來就可以,盡快,拜托。”
掛斷電話,他又抓住蕭北鳶的手貼在他臉上,也不避諱還有別的人在,或者說此刻他已經把其他人當做空氣,眼里只有面色蒼白的女人。
“拾壹……小時候我老是問你,你為什么叫拾壹呀。你反問我,那你又為什么叫承頤呢?我抱著你坐在梨花樹下,教你寫字教你念詩,你總是圈著我的脖子,一聲一聲喊我哥哥,喊得我心都融化了。后來,你長大了,我們再見面,我一眼認出你,你卻幾年都沒想起我。拾壹,你怎么這么殘忍,你怎么能把我忘了?”
辜老尷尬得不行,看了看東子:“他……他胡說八道,你別當真。”
東子腹誹,他當不當真不重要,老板要是知道了,不知道會怎么想?
自己的女人被別的男人這么覬覦,老板怕是會瘋吧?
正說著呢,電話震動,他掏出來,老板發過來的微信:現在什么情況。
東子猶豫了一下,盡量忽略掉眼前那一幕,昧著良心回復:在前往醫院的路上。
雷凌很快回復過來:我暫時沒訂到航班,你盯緊點,有什么第一時間告訴我。
東子膽戰心驚回復:好的,雷總您放心。
到達醫院,承頤和東子一左一右幫忙醫生推著蕭北鳶往里跑,辜老腿腳不利索,落了一步。他越想越不對勁,越想越害怕,還是決定給九叔打個電話。
“老伙計,不好了,出事了?”
九叔正在練書法,聽了事情經過,著急得不行:“你怎么嘴上沒個把門的呢?你說之前會不會問問我?”
辜老悔不當初:“你也沒告訴我她是夜家小拾壹,你要是告訴我,我肯定打死也不說。現在怎么辦?”
事情已經發生,怪誰都是于事無補,當務之急自然是蕭北鳶的病最重要。
“老骨頭我可告訴你,咱們都欠了夜家欠了丫頭……”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我,你就告訴我現在怎么辦?”
九叔沉口氣,捂著胸口:“你在醫院?”
“在……”
“你給我寸步不離守著,在我回來之前,一步也不許離開醫院,給我把那丫頭看好咯。”
阿上推門進來,看到九叔捂著胸口,以為他老毛病又犯了,嚇得奔過來:“九叔,您怎么了?我叫醫生……”
九叔拽住他,呼吸急促:“丫頭出事了……”
阿上蹦起來:“出什么事了?雷凌欺負她了?”
他一驚一乍的,九叔喘口氣:“她去找老骨頭,知道夜家的事了。”
阿上絕望地閉眼:“完了完了,那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