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傻?嗯?為什么總是對我沒信心?”雷凌嘆口氣,輕輕環住她瘦削的肩膀,在她瘦得不成樣子的肩胛骨上捏了捏,滿心苦澀,“小乖,你是我的命,是我的靈魂,是我的全世界,你說,我會不會拋棄你?”
萬千星辰,她是最亮的那一顆,是唯一照亮了他靈魂的那一顆,他怎么舍得拋棄她?
他的懷抱那么溫暖,他的聲音那么好聽,蕭北鳶心里很受用,輕輕環住他的腰,嗯了一聲:“我相信你。”
剛才她問起來的時候,語氣一半認真一半開玩笑,雷凌知道,她始終是介意柏玉玲的事。
畢竟,有那救命之恩在,他們無論如何也繞不過去。
在感情上,她向來是未雨綢繆的,不愛就是不愛,比方說她對承頤。但是一旦愛了,她就是完全豁出去的架勢。
這種人表面看起來不近人情,其實最容易在感情里受傷。
兩個人抱了一會兒,雷凌脫了鞋子爬上床,輕輕把蕭北鳶摟進懷里。
“柏玉玲失蹤這段時間,雷嘉言表面上心急如焚,說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來,其實背地里做了很多骯臟齷齪的事。”雷凌頓了頓,還是決定不說那些黑暗的東西,免得污了他家小乖的耳朵,“林杳出事他不聞不問,也沒有回來,大家都說他為了柏玉玲是到了不瘋魔不成活的境地。其實,固然有愛的成分在里面,更多的何嘗不是利用,或者說各取所需。之前,他們還想著總有一天可以掌控雷氏和環球,柏玉玲甚至野心很大,想掌控那個實驗……現在,雷氏和環球他們是沒希望了,他們只能寄希望于那個實驗。柏玉玲醒過來,雷嘉言算是如虎添翼。只是不知道,他們又會禍害多少人。”
蕭北鳶艱難地轉個身,趴在雷凌懷里,自從住院以來,她像是瘋了一般,就愛聞他身上的味道,總覺得安心。
“嗯,只要他們別來禍害你就行,你是我的。”
雷凌摸著她的后腦勺,笑了笑:“嗯,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別東想西想,乖乖睡一會兒,嗯?”
蕭北鳶點點頭,不作他想,倒是很快睡了過去。
家人在懷,雷凌本來也是迷迷糊糊快睡過去了,卻被電話震動吵醒。
電話是艾斯打過來的:“老板,有意外發現。”
之前九叔提醒雷凌去查一查他當年病歷的事,雷凌是放在心上了的,把這個任務交給了艾斯。
艾斯也不負眾望,順藤摸瓜查到了一些疑點。正常情況下,各國會有骨髓庫,志愿者捐獻結束后會有相應的證書。艾斯查到,中華骨髓庫里面并沒有柏玉玲的名字,也沒有她的證書底稿。
也就是說,查不到柏玉玲捐獻骨髓的任何信息。
當時雷凌很重視,囑咐艾斯繼續查,一定要查個底朝天。
艾斯順著老板給的線索,去查了林玄參這些年來所參與的全部手術,還有這幾年她在T國血液病醫院的所有資料,果然查出來一些東西。
“等一下……”雷凌低頭看了看懷里的人,輕輕拿開她圈在他腰上的手,掀開被子下床來,躡手躡腳往外走。
到了外面,他喘口氣,沉聲問:“查到什么了?”
艾斯是激動的興奮的:“老板,我查了林玄參這些年參與的所有手術,并沒有在患者名單里看到您的名字。我又查了她參與過的所有血液病手術,國內的國外的都查了,也沒有您的名字。我想跟您確認一下,您當時就診的時候,用的是實名嗎?”
“是實名,就是雷凌,你懷疑什么?”
艾斯非常謹慎:“我認認真真查了三遍,都沒有你的名字,我懷疑,當年給您做手術的,并不是林玄參,而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雷凌蹙眉,“可是我記得,當時她就是我的主治醫生。”
艾斯頓了頓:“會不會是您的記憶出了問題?”
雷凌心里基本有底:“我知道了,還查出來什么沒有?”
“有,我查了國內外有骨髓庫的全部國家地區,沒找到柏小姐的名字,反倒是發現了另一個人。”
雷凌莫名心跳加速:“誰?”
“用的是日文名字,翻譯過來和太太的小名一模一樣,拾壹……”
明明自己每天無數遍提起小拾壹這個名字,雷凌覺得這三個字親切得如同他的心臟,一直在胸腔里跳動。可是冷不丁從別人嘴里說出來,他覺得這個名字幻化成一道閃電,劈在他頭頂。
他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你說什么?拾壹,你確定?”
“嗯,我無比確定,就是在櫻花國骨髓庫里。就是在您做手術那一年,甚至那一個月,叫拾壹的人,無償捐贈了骨髓。”
雷凌覺得自己渾身都在痙攣,他根本站不住,抬起一只手扶住墻,還是不行,頭暈眼花的厲害,心臟也跳得快要蹦出來似的。
他蹲下去,捂著胸口的位置,摁住某種呼之欲出的狂喜:“有照片嗎?有沒有具體資料?”
“沒有照片,資料欄里也只有一個名字和性別還有捐獻骨髓的日期……我知道您著急,所以先告訴您一聲。如果您有需要,那我就接下去詳細查櫻花國各大醫院和血液病有關的大小手術,看能不能有收獲。”
雷凌一下子喊起來:“當然有需要,去查,去確定,不惜任何代價。”
艾斯嚇一跳:“老板,如果真是太太救了您,您不是應該高興嗎?怎么您……”
雷凌抹一把猩紅脹痛的眼睛,平復了一下心情:“沒有,我只是太激動了……你把所有資料傳一份給我。”
“好的,您稍等。”
掛斷電話不到三分鐘,郵箱嘩啦啦響個不停,雷凌這才發現自己雙手顫抖得不成樣子。
他用一只手按住另外捏著手機那只手,死死按住,按了大概兩分鐘,這才點開郵箱。
其實這些東西和艾斯電話里說的沒什么區別,但是看著那個日文名字,雷凌還是熱淚盈眶。
他幾乎要確定,這就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眼前突然光芒萬丈,原來他兜兜轉轉,竟然錯過了她那么久。
錯過已經不能原諒,他竟然錯把別人當成了她,真是無法饒恕的錯誤。
他欠她那么多,該如何還?
雷凌就自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站起來繞圈圈,一會兒又坐下來。
這心里就像萬馬奔騰似的,有慶幸,有愧疚,也有感動。
慶幸他和蕭北鳶,在老早之前就血液相融交換過生命;
愧疚這些年他竟然被奸人蒙蔽,沒有找到真正的救命恩人;
感動蕭北鳶當年義無反顧救了他,現在出了這么多事,她還愿意陪在他身邊。
除了慶幸愧疚感動,還有解脫。
之前因為柏玉玲的救命之恩,雷凌感覺自己的命運被那些人套上了沉重的枷鎖,每走一步不止手腳被磨出血,就連靈魂也要被放在道德的十字架上被大火烘烤。
尤其發現柏玉玲留下的那個優盤里的可怕的內容后,雷凌就覺得自己特別臟。
每次洗澡他都會一遍又一遍上沐浴露,就想讓自己變干凈一點。
有時候看著蕭北鳶那么干凈那么純潔,他甚至想過要全身換血。
他不能容忍自己身體里有過柏玉玲那么臟的女人的血。
現在好了,問題迎刃而解,雷凌又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干凈的人,就跟蕭北鳶一樣。
他在病房門口踟躇了又踟躇,猶豫了又猶豫,手放在門把手上無數次又頹然垂下……過了七八分鐘,做足了心理建設,他這才推開門進去。
蕭北鳶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覺有小蟲子在咬她的唇還有脖子,她瑟縮了一下,聲音軟綿綿的:“雷凌,別鬧呀……”
雷凌不放過她,她越是躲,他越是逼近。
蕭北鳶被迫睜開眼,然后就被眼前放大的那張臉嚇一大跳。
她捧住他的臉,焦急問:“怎么了,怎么眼睛紅了?”
雷凌抓住她的手,又俯身過來親她,呢喃道:“小乖,我愛你,我好愛你……”
他總是無緣無故且不分時間地點就說情話,蕭北鳶一邊承受一邊回應:“嗯,我……我也愛你。”
他太過于熱情,好像要把她拆骨入腹似的,蕭北鳶怕他擦槍走火,趕忙抵在他胸膛上,氣喘吁吁問:“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雷凌搖頭,眼眶又紅起來:“小乖,謝謝你,謝謝你不嫌棄我,謝謝你還要我。”
他絕對有事,而且不是小事,蕭北鳶微微坐起來一些,捧住他的臉,盯著他的眼睛:“雷凌,告訴我,出什么事了?”
雷凌抓住她的手,有點不敢看她,趴在她肩膀上,像孩子似的蹭了蹭,甕聲甕氣的:“我查了當年我生病的事,柏玉玲并沒有救過我。”
蕭北鳶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手術導致反應有點慢,一開始她情緒并沒有太大起伏,呆呆傻傻地看著他。
等雷凌又重復了一遍,她才后知后覺不敢置信地推開他,捂住嘴巴:“什么?她沒有救過你,那……”
她有點語言匱乏,組織了一下思緒,問:“那為什么你們都說是她救了你?你自己不是也很肯定嗎?”
雷凌苦笑:“如果我告訴你,是他們把這種認知強加在我腦海中,你信嗎?”
蕭北鳶又是愣了幾秒:“你是說,他們對你的記憶動了手腳?他們為什么要這么做?”
雷凌提醒她:“你聯系柏玉玲優盤里留下的東西。”
蕭北鳶這次倒是沒有遲疑,語氣很篤定:“他們的陰謀對嗎?用一個女人加上莫須有的救命之恩,來掌控雷家掌控你?”
雷凌點點頭,一臉晦澀:“八九不離十,先掌控我,然后殺了我,然后我和柏玉玲名義上的孩子就可以繼承環球……最后環球雷氏全都在他們掌控中。”
“那些人也忒奸詐狡猾了,怎么能這樣呢?”蕭北鳶氣憤填膺的,“不止欺騙你的身體,還欺騙你的感情。”
這話怎么聽怎么不對勁,雷凌盯著她:“你介意我跟柏玉玲的事?”
蕭北鳶有點不自然地別開臉:“沒有啊,誰還沒有點過去是不是?”
沒有哪個女人不介意,雖然她們自己知道那是在她們之前的事,她們就是介意。
雷凌輕輕圈住她,眉開眼笑的:“那要不……你也出去找男人報復我一下,免得你心里不平衡。”
蕭北鳶一把推開他:“要死啊你,我是那種人么?”
雷凌又嬉皮笑臉湊過去:“你要是嫌棄我臟,等你好了,你每天幫我洗澡,把我洗得白白的,好不好?”
簡直是幼稚鬼,蕭北鳶翻白眼,終于問到重點:“那你查出來是誰救了你嗎……喂,你這么看著我干什么?”
他的目光太過于熾熱,蕭北鳶的心一下子就酥酥麻麻的。
雷凌在她臉上捏了捏,覺得不夠,又湊過去咬了咬她嫣紅的唇,沒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問:“我記得你的大學是在櫻花國讀的,對嗎?”
“對啊,怎么了?”
“你高中時去過櫻花國沒有?”
蕭北鳶想了想,點點頭又搖頭:“好像去過,但是又記不太清,到底怎么了?”
雷凌又問:“你有日文名字嗎?”
蕭北鳶想了想:“有啊,就叫拾壹……到底怎么了,你怎么怪怪的?”
雷凌又一次不受控制地熱淚盈眶,一把抱住她:“小乖,小乖,你就是上帝派來拯救我的天使。”
他今晚實在是奇怪得很,蕭北鳶又問了幾遍到底怎么回事,沒得到回答,反而被雷大爺親的暈頭轉向。
病房外,洛愷看著里面打鬧的男女,聽著姑娘嬌俏的聲音。
她求饒的時候尾音會拖長,像是絲滑的巧克力滑過心田。
“雷凌,我怕癢,你別撓我呀。哎呀,你耍賴……哼……”
就好像十多年前,那個巧笑倩兮的小姑娘,也是這么求饒的:“哥哥,我怕癢,你別撓我呀。哎呀,哥哥耍賴,哼,不跟你玩了,哼……”
洛愷熱淚盈眶,怕洛嘉文看見,他偷偷掏出手帕,快速擦了一下,然后笑起來。
洛嘉文站在外間的門口,接了一個電話,然后走過來:“Boss,宮本家和雷家的人回來了,咱們先走吧?”
洛愷狠狠搓一把臉,點點頭,小心翼翼從懷里掏出一個東西,輕輕放在門口的柜子上,然后轉身離開。
洛嘉文看了看躺在柜子上的哪吒造型的木頭娃娃,不知為何眼眶也是一酸。
進了電梯,洛愷問:“林杳那邊什么情況?”
洛嘉文報告最新收到的消息:“郭錦鴻和周助理第一時間趕回老家,但是迄今為止還沒有找到林杳的蹤跡,也聯系不到人。巡捕已經發了通緝令,但是林杳猶如石沉大海,不知道躲在哪里。”
洛愷點點頭:“雷嘉言那邊呢?”
“柏玉玲恢復良好,蒙托醫生估計是最多再過三四天就會醒過來……另外,蒙托給助手放了假,奇怪的是那助手也玩起了人間蒸發,躲起來了。”洛嘉文覺得好笑,“估計是被雷嘉言嚇到了,想了想還是保命要緊。另外……Boss,蒙托私下里聯系柏玉棠,估計是想合作。”
洛愷笑了笑:“你以為雷嘉言是如何不動一兵一卒就想到柏玉玲并把人帶走的?”
洛嘉文略微吃驚:“您的意思是,柏玉棠故意放水?”
洛愷聳聳肩:“柏玉玲血型特殊,要找合適的供體簡直比登天還難,既然雷嘉言找到了,那肯定是先救人要緊。柏玉棠這廝夠聰明,不著痕跡就竊取了別人的革命果實。”
“那咱們要不要提醒一下雷先生?”
“他要是連這個都想不到,也白瞎了小拾壹那么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