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每次只要有老太太在的場合,雷凌總是最不討喜而且被聲討的那個。
和靈溪的緋聞,怨他;和蕭北鳶聯合起來演戲欺騙雷家人,怨他;瞞著大家來米國做手術的事,怨他;就連蕭北鳶瘦了那么多,怨他還是怨他。
雷凌默默聽著,心里跋山涉水似的難過,要是老太太知道了他當年生病做手術的事,還不得把他吃了?
還有以后在雷家,他作為雷家家主,一點地位沒有,可怎么混?
不行不行,得尋求庇護。
現在唯一能庇護他的,只有蕭北鳶。
其實蕭北鳶挺同情雷凌的,可是老太太氣憤填膺,芮老太太也加入討伐大軍,她無數次想打斷,都被芮雪姬和雷瓊纓搖頭阻止。
現在接收到雷凌可憐巴巴的小眼神,蕭北鳶會意,咳嗽一聲:“奶奶,外婆,我有悄悄話告訴你們。”
兩位老太太正說到興頭上,被她這么一說,尤其看她神秘兮兮的樣子,不由得被吸引,湊過來。
蕭北鳶湊到她們耳邊,小小聲聲的:“我問過醫生,等我身體大好了,就可以要孩子。”
兩位老太太互看一眼,眉開眼笑的,雷老太太在蕭北鳶肩膀上拍了拍:“好好好,咱們小拾壹最好了,比那混賬不知好多少倍。”
蕭北鳶覷了覷雷凌:“奶奶,外婆,你們別再說雷凌了,其實他比誰都難過。你們看他瘦了那么多,我都心疼死了。”
知道她護犢子,兩位老太太也不好再說什么,畢竟醫生交代了,病人保持情緒輕松健康很重要。
蕭北鳶護著雷凌,她們要是再討伐他,到時候蕭北鳶情緒出現波動,影響后期的恢復,影響將來生寶寶,那才是得不償失。
反正,蕭北鳶是雷家芮家心尖尖上的寶貝,只要她高興,怎么都行。
蕭北鳶每天有早中晚三段探視時間,每次半小時,超過時間負責的護士就會過來趕人,一開始的時候雷凌就天天被趕。
后來他去找主治醫生和羅斯醫生,軟磨硬泡死皮賴臉,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醫生竟然答應讓他做陪護。
他也爭氣,爭著搶著把護士該干的都干了,還買了很多高端化妝品香水包包送醫生護士,那些護士樂得清閑,還能美美的,而且看他挺專業的,也就不再趕他。
但是今天一下子來了這么多人,醫生怕感染,親自過來趕人。
“奶奶,外婆,你們也累了,回酒店休息吧,倒倒時差,咱們明天見。”
雷凌湊過來:“對啊對啊,我送你們回去。”
情況特殊,雷老太太點點頭,叮囑蕭北鳶乖乖聽話,然后帶著眾人從病房出來。
到了外面,老太太擺擺手:“不用送了,你進去陪著小拾壹。她要是有什么閃失,咱們雷家也容不下你。”
當著那么多人面,老太太一點面子不給,雷凌訕訕的:“奶奶,好歹我也是您孫子。”
老太太輕哼一聲:“就你做那些混蛋事,等小拾壹身體好了我再收拾你。”
“您收拾我,我媳婦兒會護著我。”
他油腔滑調的,剛才還訕訕的,不知道想到什么,此刻笑得跟狐貍似的,老太太心中警鈴大作:“你又憋什么壞招呢?”
雷凌神秘兮兮的:“保密。”
“我問你,林家那檔子破事,你打算怎么做?眼下小拾壹手術成功,多段時間肯定要回康城,夜家的事總不能再拖下去,該給她一個交代了。”
雷凌默默和宮本洋介對視一眼,一本正經的:“我知道,會在小拾壹回康城前處理好。”
老太太又問:“聽說瑞士那邊柏玉玲手術成功,不日就會醒過來?”
知道她提起這件事是為什么,雷凌安撫她:“您放心,您孫子心里有桿秤,不糊涂。”
老太太點點頭:“只要柏玉玲不來禍害你和小拾壹,她愛干什么干什么,愛跟誰在一起就在一起,我管不著。但是我提醒你,你要是再顧念那狗屁的救命之恩而委屈了小拾壹,你就自己跟雷家斷絕關系好了。”
雷凌點點頭:“奶奶,您怎么不相信我啊,您不舍得委屈小拾壹,我也不舍得呀。”
“我呀,就怕你跟你爸一樣糊涂,到時候后悔無門。”雷老太太嘆口氣,“好了,你自己心里有譜,進去吧,我們回去休息了。”
好不容易打發走他們,雷凌回到病房,本來是打算去蕭北鳶面前裝可憐的,誰知道進去發現她在跟律師視頻。
他去衛生間接了熱水出來幫她擦腳,好不容易等她視頻結束,想跟她撒嬌一下,沒成想吳卿又打電話過來。
吳卿之后,是離歌還有葉恩,還有K,還有辛野火。
要么視頻,要么電話,聊得不亦樂乎。
而且,一聊起來就沒完,雷凌示意了好幾次,蕭北鳶都視若無睹。
雷凌都懷疑,蕭北鳶要不是擔心手機太燙了會爆炸,估計會聊通宵。
自從到米國來,蕭北鳶和這些好朋友都只限于聊一下微信,還真的是想念,因此一說起來就沒完。
聊著聊著,面前遞過來一張紙,她接過去,看了看,然后撲哧笑起來。
紙上寫的內容,溫馨提示:你已經有兩個小時沒有跟你的小可愛說話,沒有親你的小可愛了,你的小祖宗正在等你,耐心還剩百分之一,天干物燥,小心他鬧。
配上雷凌可憐巴巴又吃醋的小表情,蕭北鳶實在是不忍心,匆匆結束通話,笑瞇瞇看著他:“至于么?我就是跟他們說會兒話。”
雷凌湊過手腕,示意她看他的表:“你那是一會兒嗎?都兩個小時了,我也是需要你關愛的小可愛,你卻丟下我。”
“那你想怎么辦?”
“你親親我……”
“你是病人還是我是病人?”
“不管,就要親親。”
本來是安慰的親親,結果卻成了虎狼之變,蕭北鳶快要窒息,雷凌才放開她,看著她嫣紅的唇,內心蠢蠢欲動:“說,還敢不敢了?”
蕭北鳶猛搖頭:“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雷凌咬牙切齒的,湊到她耳邊:“等你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現在也就只能逞口舌之快,蕭北鳶心里軟得不成樣子,圈住他的脖子:“你去跟醫生說說,我想去院子里透透氣。”
自從住進來,她幾乎都被圈禁在這小小的一方天地里,雷凌自然是心疼她的,雖然預見到醫生肯定會反對,但是她難得提要求,他真的硬不下心來拒絕。
雷凌在蕭北鳶頭上摸了摸,又湊過去親她一口:“那你乖乖在這里等著我,我去找醫生商量。”
雷凌離開后,蕭北鳶在床上躺了幾分鐘,覺得脊背疼得厲害,只好撐著坐起來,下床到外面客廳。
書桌上擺著雷凌用來辦公的電腦,蕭北鳶心里一動,走過去發現電腦是開著的,她不受控制地坐下來,進入暗網。
上百條消息提醒,都是那些找她做生意的人,也不知真假。
蕭北鳶一條一條識別,找到之前聯系過的那個人。
自從那次聊了之后,快一個月了,兩人沒有再聊過,也沒有他的留言,他的頭像也是灰色的。
蕭北鳶遲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聯系他,雖然內心里已經百分之七八十確定這個人就是麥克,也就是K口中的怪物,但她實在不確定,主動聯系他算好事還是壞事。
她很想很想知道非域的事到底怎么回事,又怕知道了反而讓事情變得更糟糕。
主要是怕非域的過往影響到她和雷凌的感情。
愣了大約半分鐘,蕭北鳶還是決定給這個人留言,也不說別的,就問了一句:我在米國,方便見一面嗎?
等了三兩分鐘,那邊并沒有回復,蕭北鳶本來也就沒抱什么希望,于是退了出來。
又等了幾分鐘,雷凌終于回來,一進門就比了個OK的手勢,也就是說醫生同意了。
醫院是準備了輪椅的,但是蕭北鳶不想坐,堅持要自己走。
雷凌哪舍得要她自己走,像往常一樣,把她背起來。
進了電梯,蕭北鳶眼尖發現電梯數字不斷往上而不是往下,就問:“你要帶我去哪里?”
雷凌在她屁股上顛了顛:“嗯,帶你去看新世界。”
蕭北鳶安心地趴在他背上,臉在他脖子上蹭了蹭:“我老了,你也會這樣背我去看新世界嗎?”
“只要你不嫌棄我,我隨時可以背你。”
蕭北鳶笑了笑:“我怎么舍得嫌棄你,你也是我的命。”
想起艾斯查到的那些東西,雷凌心里酸酸的漲漲的:“對,咱倆的命,早就已經融為一體,分不開了,所以注定了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
有那么一個瞬間,蕭北鳶幾乎要把麥克的事和盤托出,無數次話到了嘴邊又只能咽下去。
她實在是沒把握,雷凌會不會生氣會不會怪她會不會有別的想法。
她討厭這樣遮遮掩掩猶猶豫豫的自己,但是又不敢再往前走一步,只能先暫時忍下來。
到了天臺,看到那滿天星光,蕭北鳶驚喜地叫起來:“好亮的星星啊……”
雷凌把她放在露天的躺椅上,脫了外套包住她,然后把她抱在懷里。
黑暗的角落里有淡淡的花香,好像還有蟲鳴,蕭北鳶耳朵里眼睛里全是花香和星光,醉倒在男人懷里。
“你怎么發現這個地方的?”
雷凌笑了笑:“之前你做手術的時候,我很害怕,跑上來透氣,發現這里很安靜。征得醫生同意后,我叫人送了躺椅過來,要是白天上來,還有遮陽傘,我還打算養點魚,你覺得怎么樣?”
“咱們很快就走了,還養魚做什么?”
雷凌在她耳邊親了親:“咱們走了,還有后來人,不管是誰,也算是緣分是不是?”
“贈人玫瑰,手有余香,是嗎?”
雷凌又親了親她:“嗯,還是我老婆最懂我。”
兩個人就這么相依相偎著嗅花香看星星想未來,倒也是難得的愜意,坐了一會兒,雷凌輕聲開口:“小乖,等你病好了,咱們不著急要孩子好不好?”
蕭北鳶愣了一下,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后背僵了一下:“怎么了?你不是一直很想要孩子么?”
感應到她的僵硬,雷凌心疼萬分,抱緊她:“我的意思是……我想跟你多過幾年的二人世界,我不想有人打擾我們。”
這個理由實在是……蕭北鳶又氣又好笑:“雷凌,那是我們愛情的結晶,怎么就是打擾了呢?”
“我不管,我就是要跟你多過幾年的二人世界,你不同意也得同意,這件事我說了算。”
蕭北鳶無語極了:“你都三十歲啦,別的男人在你這個年紀早就當爸爸了。”
雷凌搖頭:“不要,孩子不重要,你才最重要。”
蕭北鳶頓了頓,正準備跟他好好掰扯掰扯,就聽他喊起來:“快看,流星……”
還真的是流星,蕭北鳶激動起來,趕忙雙手合十許愿。
瑞士,雷嘉言身心俱疲地從柏玉玲病房出來,直接跌坐在門口的長椅上。
有人遞過來一杯水,雷嘉言抬起頭,看見是蒙托。
“謝謝……”他接過來,喝幾口,雙肩松散地靠在椅背上,“怎么這么累?我明明什么都沒做,就是陪陪她跟她說說話,再給她擦洗了身子,怎么就這么累呢,沒天理啊。”
蒙托笑了笑,在他旁邊坐下來,歪著腦袋看了看他,解釋道:“可能是柏小姐出事以后你都緊繃這一根弦,現在她手術成功且不日就會醒過來,這根線突然松掉,所以容易覺得累,休息幾天就好了。”
雷嘉言哈哈笑起來:“我還以為你要告訴我,是因為我縱Y過度的緣故。”
蒙托看了看他眼下的淤青,好像黑眼圈確實是越發明顯了,于是蒙托半開玩笑半是認真道:“確實有這方面的原因,你確實有點過度了,需要控制一下。”
雷嘉言一拳砸過來:“你小子,食髓知味懂不懂?”
蒙托笑了笑:“你要是真打算和柏小姐結婚,那就應該控制一下。男人嘛,對婚姻的忠誠度好歹要有一點。”
“你不是吧?”雷嘉言看怪物似的看著他,“婚姻制度存在的目的是為了社會發展,提供穩定的勞動力以及穩定的社會結構,并不是因為愛情。婚姻法從未要求人們需要愛情而結婚,只是大家自己認為婚姻是愛情的必要結果。婚姻本身的價值就是為了資源整合,跟誰結婚都不是婚姻的核心本質,經濟才是。”
蒙托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番話,噎了一下:“難道你不愛柏小姐嗎?”
“我愛她我就要跟她結婚嗎?或者說,我跟她結婚是因為我愛她嗎?如果一段婚姻是建立在愛情至上,那么總有一天會解體,因為愛情是這世界上最不靠譜的東西。但是如果一段婚姻是建立在經濟上,或者說建立在利益上,那就能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