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北鳶……”
    “嗯？”
    雷凌不知道該怎么跟她解釋，他和柏家牽扯太多太廣，不管是當初柏玉玲對他的種種，還是后面他們訂婚后他對柏家的種種，都已經把他和柏家捆綁在一起。
    不管是從感情上還是從利益上，他們牢牢捆綁在一起，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把柏家人從他的生活里剔除出去。
    就像骨頭和肉長在一起，不管他們誰是肉誰是骨頭，真的要涇渭分明的剔除掉彼此，只能血肉模糊。
    況且，當初柏玉玲救過他這件事，像是一座永遠沒辦法移除的大山，他還真的不能對柏家做得太過分。
    等不到雷凌的回答，蕭北鳶仰起頭看著他：“怎么不說話了？”
    “先洗漱，洗漱完再說?！?br/>     蕭北鳶跳下來，哦了一聲，接過他遞過來的擠好牙膏的牙刷。
    電話響，雷凌看了一眼，拍拍蕭北鳶的頭：“你洗完就去床上等我?！?br/>     她滿嘴泡沫，點點頭。
    雷凌握著電話到外面，是楊修打過來的。
    “雷總，您吩咐的那些事我都查清楚了，律師說的都是真的，太太她……”
    雷凌的瞳孔細微地顫栗，雙唇幾乎在一瞬之間失去血色，他聽到自己顫抖脆弱的聲音：“說詳細點。”
    那邊楊修深深吸口氣，組織了一下語言，這才道：“第一次，發生在太太剛從婚房搬出去的第二個星期，在她自己的別墅里，有蒙面人闖入，太太差點被割喉。第二次，在你們結婚后一個月，太太去Y市出差，被人用麻藥迷暈，醒過來發現自己和另外幾名女孩被五花大綁躺在郊區某廢棄醫院。第三次，三月份的時候，在步行街那邊的一家會所，太太跟律師一起去的，后來太太去衛生間，被喝醉的小混混當成……那種女人，把她拖到包間欲行不軌，后來律師趕到。第四次……”
    那邊楊修匯報的膽戰心驚，這邊雷凌聽得心痛如絞：“別說了，楊修……”
    “律師交給我們那人，嘴很硬，吐不出任何有價值的信息。他一口咬定襲擊太太是為了財，您看要不要采取非法手段？”
    雷凌狠狠搓一把臉，把胸腔里那些跳動的因子壓下去，這才道：“暫時不用，律師一口咬定是柏家人所為，應該是有證據，他雖然娘炮了些，但維護蕭北鳶的心是真的，你去找找他。懂我的意思嗎？”
    楊修：“懂，我這就約他出來喝酒?！?br/>     雷凌來回走了幾步：“這件事肯定沒那么簡單，我總覺得哪個環節被我們遺漏了。如果這些真的是柏家人做的，他們的動機是什么？”
    楊修想了想：“可能是……他們怕太太搶了原本屬于柏小姐的位置。畢竟，柏家人一直相信，柏小姐還有醒過來的一天?！?br/>     雷凌搖頭：“就算是真的，他們也沒必要痛下殺手啊。你看看這一件一件一樁一樁，哪個不是想要了蕭北鳶的命？再說，這半年來，我刻意和蕭北鳶拉開距離，給外界尤其是給柏家一種我和這個女人勢不兩立我恨不得殺了她的錯覺，他們沒可能那么早察覺的是不是？”
    楊修問：“雷總您是后悔提前打破和太太之間的堅冰是嗎？”
    畢竟這個滴水不露的計劃只有雷凌和楊修兩個人知道，就連駱安歌他們都被瞞了個嚴嚴實實，就是怕柏家人會采取什么行動。但是沒想到，在雷凌和蕭北鳶還在“勢同水火”的時候，她已經遭遇了那么多。
    雷凌低頭苦笑，后悔嗎？維持原狀遠遠地看著她不好嗎？把所有困難解決了無后顧之憂了再跟她表白不好嗎？現在計劃全被打亂了，搞得他自己陷入兩難之地。
    舍不得蕭北鳶受一丁點委屈，又沒辦法真的對柏家人怎么樣。
    就在楊修以為老板不會回答的時候，耳朵里傳來雷凌低沉的聲音：“你覺得，我再演下去，她會不會有一天離開我？”
    這問題難倒了楊修，不過他很快給出答案：“以太太的性格，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那絕對會?！?br/>     呵，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那天劉叔也這么說過。
    “所以我寧愿最后和柏家人鬧翻，也不愿意冒哪怕零點零零一的風險失去她?！?br/>     楊修了然地點頭：“我明白?！?br/>     “那天因為我的疏忽和自以為是，差點害得蕭北鳶……”雷凌仰起頭，不愿意去回憶那一天的血腥，“尤其知道那件事是姓林那女人在背后推波助瀾，我真是恨得牙癢癢。但是我現在又很慶幸，要不是她們對蕭北鳶下手，我也沒勇氣承認自己的心。所以你問我是不是后悔，是，我是后悔了，但我后悔的是為什么要演戲騙她呢，既然喜歡她，告訴她不就得了，白白浪費了半年的時間。柏家人會不會反對，柏玉玲還能不能醒過來，后果會不會很嚴重，愛情里，哪有那么多顧慮對不對？”
    老板突然對自己掏心掏肺，作為特助的楊修還是有點不習慣。
    他大學畢業就跟著雷凌，這么多年也算是見證者。見證了環球集團如何穩扎穩打一步步壯大成為業界標桿，見證了他和柏玉玲的從相戀到訂婚再到電梯事件，同時也見證了他和蕭北鳶的種種。
    說實話，楊修見過了太多太多含著金鑰匙出生的人，仗著祖輩打下的基業和人脈，不管是事業上還是感情上，都是為所欲為。這群人幾乎隔天就要上一次頭條，但都是和某某女星某某嫩模某某校花的花邊新聞。他們夜夜笙歌花天酒地看上哪個姑娘就追沒感覺就給筆錢了斷，好像在他們嚴眼中，任何人和事都是可以用金錢來衡量的。
    但是雷凌這群人不一樣，他們有著金字塔頂尖的出身和能力，事業上所向披靡，感情上潔身自好。其他人不說，就說雷凌和柏玉玲，那真的是康城的一段佳話。這對金童玉女，一個是心理醫生，一個是金融才俊，雖然不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但是當年柏玉玲豁出性命救雷凌的事，曾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成為大家茶余飯后的談資。
    楊修一開始跟著雷凌的時候，主要負責的是環球集團內部的事務，他很少管老板的私生活尤其是感情生活，只知道老板和未來老板娘情比金堅。直到柏玉玲在電梯里出事，老板不顧眾人反對和蕭北鳶結婚，楊修才開始一步步了解老板的想法，同時配合老板演戲。
    演戲就演戲，不過就是照著寫好的劇本走程序，一開始楊修還覺得得心應手。老板結婚半年來那些真真假假的花邊新聞，他作為特助還要背后添油加醋把那些新聞炒上熱搜，也就在這樣一次又一次的演戲中，楊修發現了老板對蕭北鳶的深情。
    “雷總，您……”
    雷凌笑了笑，看了看里間，隱約看見一個身影從衛生間出來走到床邊。
    “好了，我也就是發發牢騷，你去忙吧?！?br/>     收起電話，雷凌推開里間的門，蕭北鳶正在吃藥，見了他撅起嘴：“好苦喲?！?br/>     他走過去，一只手抄在口袋里：“要不要給你一顆糖？”
    她眼睛亮起來，猛點頭：“要的要的。”
    說話間雷凌走到床邊，聲音溫柔：“這是驚喜，閉上眼睛。”
    蕭北鳶微微仰起頭，閉上眼睛，張大嘴巴等著吃糖，很快唇上傳來溫熱的觸感。
    大約是剛才兩個人推心置腹談到了柏家人的問題，觸動到了蕭北鳶敏感的神經，她并未躲避雷凌的親吻，而是主動索取更多。
    一吻結束，雷凌深深看著懷里的人：“還苦嗎？”
    蕭北鳶搖頭：“一點也不苦了，好甜?！?br/>     雷凌在她頭上揉一把：“乖乖躺著，我洗漱完了過來陪你。”
    私人醫院套間病房床夠大，足夠兩個人睡。雷凌洗漱完躺下來，蕭北鳶就鉆到他懷里，吸吸鼻子：“好了，你說吧，我聽著的?！?br/>     雷凌抱緊她：“你……是不是很介懷……我和柏玉玲的過往？”
    她沉默了幾秒：“有一點吧，想起來就會心里酸酸的苦苦的。但是沒關系啊，誰還沒有個過去呢是不是？”
    本來雷凌是不打算跟她深入談論這個問題的，畢竟他自己現在也沒有具體詳細的想法來應對柏家人。
    或者更確切一點說，在剛才楊修打電話過來之前，雷凌是從未想過要和柏家人撕破臉的，畢竟牽扯太廣太廣了，他相信柏家人也不想和他撕破臉。但是接了那通電話，他好像更清楚地意識到了自己的內心，也意識到，也許真的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能解決他和柏家人之間的矛盾。
    柏家人不可能容得下蕭北鳶，他也不可能委屈了自己心愛的女人。
    “蕭北鳶，抱歉……在和柏玉玲在一起的時候，我沒想過后來會遇到你。我如果知道，打死我也會等你?！?br/>     蕭北鳶笑了笑：“現在也不遲啊，我們不是在一起么？話說，你從什么時候喜歡上我的？”
    雷凌低頭，看著她：“那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上我的？”
    蕭北鳶臉一紅：“哎呀你無賴，明明是我問你?！?br/>     雷凌低頭，把她圈在懷里，下巴抵在她頭上：“反正絕對在你喜歡上我之前。”
    蕭北鳶滿足地笑起來：“你說，奶奶說的我們倆小時候的事，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為什么我們都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