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里警鈴大作，她還是笑著打招呼：“林姨，您來了，怎么也不給我打電話？”
    林杳在她身邊坐下來，看著她：“抱歉，早就應該來看你，公司有事耽擱了。怎么樣，好些了嗎？”
    “好多了，明天就可以出院。”
    林杳問：“凌哥兒呢，怎么沒陪著你？”
    “他去公司開會了，林姨您找他有事？”
    “沒事。”林杳又笑了笑，“就是照顧玲玲的護工聯系不到他，剛才把電話打到我這里來了。”
    她步步為營，蕭北鳶不敢輕敵，擺出驚訝的神色：“是柏小姐怎么了嗎？要不我現在給雷凌打電話。”
    林杳搖頭：“不用，你知道凌哥兒寶貝玲玲，叫護工每隔三小時匯報一次玲玲的情況。他舍不得玲玲受罪，因此任何東西都是用最好的，還請了國外最頂級的醫療團隊和營養師。國外的療養院多貴你是知道的，光是這大半年，玲玲的各種費用，都好幾千萬。好幾千萬哪，凌哥兒眼睛都不眨一下，可見他多愛玲玲。”
    蕭北鳶沉默，林杳好像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哎喲，抱歉小北，你和雷凌現在是夫妻，我本不該在你面前說這些，你別跟林姨一般見識。我就是，這么多年看著他們一步一個腳印的走過來，不容易。你還不知道吧，當年凌哥兒得了那病，是玲玲冒著生命危險救了他。他是好了，玲玲丟了半條命，在醫院住了大半年才見好。”
    “我知道，柏小姐是雷凌的救命恩人，這份恩情，我們從不敢忘。”
    林杳繼續道：“一開始凌哥兒說要跟你結婚，我第一個反對，你們結婚了，那玲玲怎么辦？好在后來凌哥兒告訴我，他跟你結婚只是……哎，你看我這嘴，怎么又跟你提起這些有的沒的？”
    她要裝傻，蕭北鳶配合：“我知道，他跟我結婚只是想給柏小姐報仇。”
    “既然你知道，你為什么還要答應跟他結婚？”
    同一時間，在公司開會的雷凌手機上收到底下人傳來的照片，問他要不要把人趕走。
    底下人拍照角度不錯，至少把蕭北鳶拍得粉粉嫩嫩的，看得出來她挺放松，完全可以應付林杳。
    雷凌笑了笑，回復了一句：遠遠看著，保護好人。
    蕭北鳶從不遠處的老爺爺老奶奶那里收回目光，看著林杳笑了笑：“林姨，如果我告訴您，是因為我喜歡他，您信嗎？”
    林杳驚訝：“你喜歡他？真的嗎？”
    蕭北鳶點點頭：“那當然是真的，我還沒傻到拿婚姻當兒戲。我小時候住在雷家好多年，和雷凌朝夕相處，我們還訂過娃娃親，那是在雷祖列宗面前發過誓磕過頭的，爸爸沒告訴過您嗎？”
    林杳的笑僵在臉上，她一直盯著蕭北鳶的眼睛，好像是要從那里面看出真假。
    蕭北鳶坦蕩地任由她打量。
    過了大概十幾秒，林杳回過神來，尷尬笑了笑：“哦，你爸跟我提過你們訂過娃娃親的事，我問過凌哥兒，他說不記得了，我就以為都過去了。想不到你還記得，那也挺好的。”
    蕭北鳶嘆口氣：“我記得不管用啊，感情是兩個人的事對吧？在雷凌心里，肯定是救過他給她懷過孩子的柏小姐更重要。林姨我跟您說，您別看他這幾天對我挺好的，其實他都是在演戲。”
    “演戲？”
    “對呀，他都是在演戲，他怎么可能為了我拋棄柏小姐？左不過是奶奶和外婆他們逼得緊，他虛情假意一下。”蕭北鳶委屈巴巴的，“就連環球集團官網上那份說明，都是在兩位老太太的逼迫下才發出來的。”
    林杳恍惚間明白了什么：“怪不得，我說那么大張旗鼓宣告天下的，不像是凌哥兒的作風。我還以為他為了你改性了呢。”
    “怎么可能，我哪有那么大的魅力？”
    林杳若有所思點點頭：“夜家的事，你都還記得？”
    有小朋友在玩泡泡機，彩色的泡沫飛到面前，蕭北鳶輕輕彈指，把泡泡彈到遠處，這才問：“您問的是哪件？莫非林姨您清楚夜家的事？”
    林杳別開目光，尷尬笑了笑：“那哪能呢，我也是后來聽你爸提過幾次。”
    “林姨您知道嗎，我最羨慕的人就是您了，您看爸爸對您多好多寵您。有時候回老宅吃飯，看爸爸那樣對您，我都有一種看韓劇的感覺，這完全就是霸道總裁加暖男的設定。這么多年您一定過得很幸福吧？”
    林杳沒想到她會說起這個，愣了愣笑起來，一開始是很幸福的笑：“你爸那人啊，大男子主義得很，你別看他表面對我好，那完全是在做樣子，私底下還不是要求我事事順著他。不過也可以理解，他掌管著那么大的公司。這么多年我也習慣了，都老夫老妻了……”
    不知道是想到什么，她臉上幸福的笑淡了些，夾雜了淡淡的哀愁：“這感情啊，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你覺得你爸寵我，也許別人覺得我是紅顏禍水。”
    “林姨您可別這么說，我覺得雷家的男人都深情癡情。爸爸是對您是這樣，二叔對二嬸是這樣，三叔對三嬸、雷凌對柏小姐，不都是這樣嗎？”
    “你要說起深情癡情，那倒是真的。就你爸這年紀的人，換在別人身上，外面不知道多少紅顏知己，不知道養多少個女人……在這一點上，他倒是挺讓我滿意。”林杳笑了笑，“小北，阿姨覺得你是聰明人。感情的事，不能強求，你也知道凌哥兒全部心思都在玲玲身上，他不可能再喜歡上別人，你何必在他這顆大樹上吊死？聽阿姨一句勸，及時止損，你還年輕，以后一定會找到比他更適合你的男人。”
    蕭北鳶晃蕩著兩條腿：“可是柏小姐已經是植物人了啊，雷凌也不能在這一棵樹上吊死不是嗎？我……想爭取爭取。”
    “哎你這傻孩子，你是低估了凌哥兒對玲玲的愛呀。你恐怕不知道，當時玲玲出事，醫生宣布她成植物人，凌哥兒好幾次吞安眠藥自殺，差點隨玲玲去了。”
    蕭北鳶張大嘴巴，低垂著眉眼：“我……”
    “你說這樣的男人，癡情深情都是真的，但是全給了另外一個女人，你覺得有意思嗎？他的心永遠不可能屬于你，你守著一具軀殼，有意思么？”
    “是挺沒意思的。”
    林杳滿意地點頭：“這就對咯，聽林姨的，女人一定要學會及早從無望的感情里抽身。”
    有護士過來提醒蕭北鳶去做檢查，林杳適時起身，候在不遠處的助理拎著禮盒過來。
    林杳接過去，遞給蕭北鳶：“跟你聊天很愉快，這是林姨給你準備的花膠和燕窩。”
    “不用了林姨，您留著自己吃吧。”
    林杳抓住蕭北鳶的手拍了拍：“我把你當女兒，你別跟我可以。快回去吧，我也要去公司了。”
    蕭北鳶接過禮盒，微微一笑：“讓您破費，真不好意思。您慢走。”
    林杳帶著助手離開，看她們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蕭北鳶堆在臉上的笑垮下來，很累似的耷拉下肩膀。
    小護士以為她怎么了：“雷太太，您沒事吧？”
    蕭北鳶知道她是孟醫生帶的護士，也猜到應該是孟醫生叫她下來，笑了笑，把禮盒遞過去：“謝謝，幫我把這個給孟醫生。”
    小護士遲疑了一下：“您為何不親自給他？”
    蕭北鳶把東西塞在她手里，手插褲兜走了幾步，回頭一笑：“給你個表現的機會呀，你不是挺喜歡他么？”
    護士臉紅起來，追上來：“哎呀雷太太，這話您出去可別亂說，孟醫生會生氣的。”
    蕭北鳶歪著腦袋想了想：“他生氣的話，你就撲倒他。”
    “這不好吧？”
    “不撲你怎么知道不行，萬一孟醫生也早就想撲倒你了呢？哪那么多顧慮，喜歡就去追，別給自己留遺憾。”
    回到病房，蕭北鳶趴在病床上，莫名其妙心情有些低落。她沒想到林杳那么沉不住氣，就這么跑到醫院來，看來柏家人是真的著急了。
    也不知道她剛才說的話林杳會不會相信，會怎么跟柏家人說，他們接下來又會采取什么措施？還有，她剛才試探了一下林杳對夜家的態度，幾乎可以確定，夜家當年的事，林杳或多或少是脫不了干系的。
    她要是脫不了干系，那么雷霆呢？雷凌呢？
    蕭北鳶悶哼一聲，把臉埋在被子里，太煩了太煩了……
    雷家和夜家，雷凌和柏家，柏家和林杳，林杳和雷霆，她自己和雷凌……八點檔最狗血的言情劇，怕是人物關系都沒有這么復雜吧？
    蕭北鳶只覺得頭疼，也隱約有一些理解兩家老太太為什么要給她送那么多東西了，她們是怕那些牛鬼蛇神欺負她吧。
    電話響，蕭北鳶撐著身子坐起來，揉了揉太陽穴，接起來。
    康城現在是中午十二點，那么美國東部應該是子夜十二點，怪不得K的聲音透著濃濃的疲憊：“寶貝兒，你讓我查的東西查清楚了，已經發你郵箱。”
    “怎么那么快？”
    K半開玩笑半認真：“難得你和雷凌有歷史性突破，我不得麻利地查清楚，好讓你高枕無憂。”
    “我怎么可能高枕無憂？”想到林杳，蕭北鳶苦笑一聲，“有件事你還真說對了，這邊牛鬼蛇神真多。”
    “雷凌和兩家老太太沒給你傍身法寶？”
    蕭北鳶笑，以后林杳或者柏家人來找麻煩，她總不能拿老太太們給的不動產基金保險玉鐲頭什么的砸人吧？
    兩人閑聊了幾句，K咳嗽了一聲，一本正經問：“你和雷凌，來真的了？”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們來真的么？”
    K沉默了幾秒：“我當然希望你們來真的，但是柏玉玲始終是你們之間邁不過去的一道坎，是你們心里的一根刺。尤其……”
    “什么？”
    “算了，你先看我發給你的東西吧，慢慢看，我去睡了。”
    蕭北鳶以為K那么快就查到她要的東西是因為可查的信息太少，打開郵件之后發現是自己太過于天真了。幾十頁紙，密密麻麻地記錄了柏玉棠的產業。
    而柏玉棠的每一項產業，雷凌的名字赫然在列。
    有些情況她是知道的，雷霆和林杳結婚后，沒少利用職務之便幫助柏家和林家。雷凌和柏玉玲在一起后，更是沒少幫助柏家，沒少提攜柏玉棠。可以這么說，如果沒有雷家父子的幫助，柏家不可能在康城出人頭地，更不可能一躍成為康城的上層人家。柏玉玲出事后，雷凌心存內疚，更是給柏玉棠介紹了很多國外大客戶，甚至柏家在海外的分公司，也是雷凌牽頭成立的。當然，為了感謝雷凌，又或者說是為了更好地和雷家捆綁在一起，柏玉棠有時候會拉雷凌入伙。
    但是蕭北鳶沒想到，雷凌和柏家的捆綁，會這么緊密。柏家幾乎百分之九十的產業，除了不動產之外，幾乎都和雷凌捆綁在一起。
    而K查到的這些，都是他黑進柏玉棠的公司網絡查到的。
    不敢想象，這些放在臺面上的是這樣，那么那些見不得人的產業呢，雷凌到底知不知道？
    更奇怪的是，林杳名下除了雷氏，竟然還有一些大手筆投資。墨西哥的醫院、泰國的美容院、馬來西亞的酒店、哥倫比亞的藥廠、美國的燃油公司……
    更更奇怪的是，這些，柏玉棠和雷凌都參與其中。
    也就是說，雷凌和柏玉棠還有林杳三個人是緊緊捆綁在一起的，是一條船上的人。
    雷凌到底清不清楚這些？
    蕭北鳶退出頁面，撥K的電話，開門見山問：“能不能想辦法查一下柏玉棠那些見不得光的產業？”
    “你是要問，那些見不得光的，雷凌有沒有參與是嗎？”
    “對，我總得知道我托付真心的人靠不靠譜。”
    “這個可能需要一點時間。”
    蕭北鳶沉一口氣：“沒事，你慢慢來，注意安全。”
    “檢查身體的事你可得上點心啊，你不是孩子了，別每次都要我提醒你。”
    他老父親似的，蕭北鳶心里暖暖的：“我知道我知道，暑假就過去。”
    “既然你決定要跟雷凌在一起，找個合適的機會對他坦白你的病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