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凌的聲音傳過來：“媳婦兒，你到酒店了嗎？”
    這種時候睡覺最重要，蕭北鳶懶得和他計較：“有事快說。”
    “我給你做了一個攻略，發到你微信上了，你自己看看。還有你方向感不好，出門一定要打車。還有晚上盡量不要一個人出門，不要和陌生人說話……”
    蕭北鳶打斷他：“雷凌，如果是作為朋友，我感謝你的關心。如果是別的，對不起，我想我已經和你說得很清楚了。另外，別叫我媳婦兒，這個稱呼不適合我們現在的關系。”
    雷凌決定示弱：“我就是想聽聽你的聲音。”
    “你幼不幼稚？”
    之前她也會這么問他，但是都是打情罵俏的問，里面包含多少愛意，他未曾細想。等現在她不耐煩地這么問，他才覺得，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明明筆畫順序都是一模一樣，這么現在就變了呢？
    “你是不是累了？那你睡，別掛電話，我聽著你睡。”
    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蕭北鳶一清二楚。男人的套路都是這樣，擁有的時候不知道珍惜，隨意踐踏別人的真心，等到失去的時候就開始各種挽回各種撩撥。
    是他們太自信女人一定會回頭？
    他們是真的舍不得這個女人，還是舍不得那種被女人依附的成就感？
    挽回之后呢，遇到之前的情況，還不是義無反顧拋棄掉？
    就算她這次原諒了他，那么下次柏家有事呢，甚至柏玉玲醒了呢，他照樣選擇柏家人。
    “雷凌，你怎么那么變態？”
    此刻雷凌坐在辦公室大大的沙發上，茶幾上擺著兩樣東西，老太太帶來的紙袋，還有墨綠色錦盒。
    這兩樣東西，都和蕭北鳶有關。
    老太太鼓勵他去燕京找蕭北鳶把人追回來，雷凌雖然答應了，但是心里直打鼓。
    并不是對自己沒有信心，是他的錯他認，蕭北鳶怎么懲罰他他都沒意見，畢竟這是他們兩個人的事。
    但是現在，這已經不單單是他們兩個人的事了。在知道父母離婚真相的同時，還知道了蕭北鳶父母因何而死。他的爸爸，或直接或間接地害死了她的爸媽。
    就算他昧著良心說是姓林那女人做的，但至少雷霆是幫兇啊。
    雷凌捂著臉，他一直義無反顧扶持幫助的柏家人，又多次想置蕭北鳶于死地。
    他不敢想，如果最后的最后，蕭北鳶知道了這一切，她會怎么做？
    她是不是永遠不會原諒他了？
    這時候他倒寧愿自己永遠不知道這些秘密，不知道的話他就可以直接去燕京，想盡一切辦法把蕭北鳶哄回來，然后再也不惹她生氣了，把她當女王陛下一樣的供起來。
    雷凌長期沒說話，只有呼吸聲，蕭北鳶心中煩躁，想到自己還是會因為他而情緒波動，她煩躁的同時還有些氣惱，問了一句：“還有事嗎，沒事我掛了。”
    “等等……”雷凌喊了一聲，緊接著又是沉默。
    蕭北鳶猜不到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內心隱隱地又覺得想聽他說點什么，于是也不說話。
    兩個人就這么通過電波聽彼此的呼吸，不約而同覺得這是難得的靜謐時光。
    最后是雷凌打破沉默：“蕭北鳶，對不起。”
    蕭北鳶屬于那種困了不能睡覺就會煩躁的人，此刻她處于想睡又想聽他說點什么的狀態，結果他翻來覆去就是那三個字。
    她不要他的對不起，可是他好像不太懂。
    “雷凌，你覺得我想聽你說對不起三個字嗎？從今早到現在，你跟我說了多少個對不起，大概連你自己都不知道吧？你不覺得你的道歉很廉價嗎？”蕭北鳶翻身平躺在床上，把那種心臟被壓迫的感覺壓下去，“或許你根本沒意識到我們之間的問題在哪里，我要的不是對不起，而你唯一能給我的只有對不起。我以為你懂我，看來是我錯了。”
    雷凌的語氣里聽得出來明顯的緊張：“蕭北鳶，你別生氣，我知道你要什么……”
    蕭北鳶突然不想聽了，哪怕他說的天花亂墜，她也不想聽了：“我覺得我們還是分開冷靜冷靜，我困了，就這樣。”
    她義無反顧掛斷電話，關機，繼續睡覺。
    一開始是睡不著的，又煩躁又憤怒，氣到小腹絞著疼。就不該接那混蛋的電話，就應該把他設成黑名單。
    生悶氣生了一會兒，又覺得是自己的問題。明明已經提出退回原點，還對他有期待，還以為他嘴里能說出她想聽的話，怎么這么拖泥帶水呢？
    想著想著，大概是坐飛機太累了，倒也真的睡著了。
    夢里她又去到了陌生的環境，一望無垠的大草原，她貓腰往前走，扒開草叢，看到幾頭大象血淋淋躺在那里。一群人圍在大象周圍，他們分工合作，一部分人取象牙，一部分人端著槍警戒。
    其中一只小一些的小象睜著眼睛，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爸爸媽媽還有哥哥姐姐還有朋友被人殺了，蕭北鳶仿佛聽到小象的聲音：“救我，求你了，救我……”
    她沒有槍，過去可能會死，但是她不怕，繼續貓著腰前進。突然有人從后面捂住了她的鼻子，等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和另外一群人各種膚色的人被綁著手腳困在一輛破舊的大巴里。
    那些喪心病狂的人拎著汽油桶，先是澆在蕭北鳶這群人身上，緊接著又里里外外澆在大巴車上。
    喪心病狂的笑聲，聽不懂的語言，哭喊聲求救聲……各種夾雜在一起的聲音里，蕭北鳶辨認出來有人講中文：“老板說了……別留活口……尤其那個中G女人……”
    大巴破舊到窗子都是壞的，玻璃全碎了，蕭北鳶艱難地扭過頭去，想看清講中文那人的臉。
    突然有人扯住她的后腦勺，她被迫轉回身子，然后就呆住了。
    被困在車上的人，雖然膚色各異語言不通，但是面對恐懼的時候，大家的尖叫聲都是一樣的。
    有人往他們身上安裝了定時炸彈，蕭北鳶身上腳上座位底下各安裝了一個。
    剛才聽見那句中文她就猜到人家針對的是她，現在就更是確信，她實在搞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張口想問一問。
    蹲著在她面前安裝炸彈的絡腮胡突然站起來，捏起她的下巴迫使她張大嘴巴，然后另外的人拿著白色毛巾過來。
    徹底失去意識之前，蕭北鳶看見一張臉。
    那張臉，那張臉……
    蕭北鳶從滿地的血里驚坐而起，過了小半分鐘才看清自己躺在白色的床上。她有些不敢相信是夢，那種泡在血水里的感覺太真實了。
    去衛生間洗把臉，發現哪里不對勁，后知后覺反應過來，自己是來大姨媽了。
    怪不得會夢見自己泡在血水里，原來是虛驚一場。
    每次來大姨媽都小死一回似的，蕭北鳶弄好之后出來，躺在沙發上，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阿上來敲門的時候看見蕭北鳶那樣兒，嚇一跳：“你怎么了？”
    她自然不能告訴他自己什么情況，于是敷衍了幾句：“腸胃不舒服。”
    “水土不服？”
    蕭北鳶胡亂點頭，知道他是來叫自己去吃東西：“我就不去了，肚子也不餓，我想睡覺。”
    在有些事情明朗之前，阿上也不敢太唐突，點了點頭：“要吃什么，我給你打包回來。”
    “你給我帶碗粥吧。”
    那邊雷凌接二連三又打了幾個電話，蕭北鳶都是關機，看來是煩他了。
    她是不是真的想徹底把他從她的生活里面趕出去？
    深深的無力，深深的挫敗感，剛才老太太在的時候還好一些，畢竟有個人說說話，他也不至于心慌成這樣兒。可是老太太回去后，蕭北鳶又關機，他就心慌得不成樣子。
    正想問一問派去跟著蕭北鳶的人她現在是什么狀況，雷霆的電話就打過來。
    雷凌現在根本不知道該怎么面對自己的父親，就像他根本不知道該怎么面對蕭北鳶，所以他并沒有接。
    雷霆那邊也不知道是什么急事，緊接著又打過來。
    昨晚柏玉棠的事鬧那么大，奶奶都沖到辦公室來了，芮家那邊更是，他外婆他幾位舅舅紛紛打電話過來罵他昏了頭，也不知道麒麟那家伙回去之后添油加醋說了什么，反正芮家老太太放狠話：“你要是沒本事把小北追回來，以后也別來芮家了。”
    雷凌還奇怪呢，雷霆怎么沒反應。剛才老太太提起來他才知道，雷霆去德城考察什么新設備了，說是雷氏要搞一個什么新項目。
    莫非雷霆回來了？還是姓林那女人又吹什么枕邊風了？
    這么逃避下去不是辦法，最終雷凌把電話接起來：“爸……”
    雷霆的聲音聽不出喜怒：“我剛下飛機，要回雷氏，不慣你現在在哪里，一小時后我要在雷氏辦公室見到你。”
    雷凌有些莫名：“有事不能電話里說么？”
    “你個臭小子，老子說話不好使是吧？”
    雷凌想了想，有些話也許真的只有當面才能問清楚。他不問父母當年離婚的事，他要問的是夜家的事。
    總之是要聽當事人親口說，才能下定論。
    “好吧，咱們父子也好久沒一起吃飯了。”雷凌沉口氣，“先說好了，就咱們倆，你可別叫那女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