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東萊客棧的凡塵,翻來覆去的一整晚沒有睡。
按照計劃,他應該第二日就啟程趕往眠京,再與那里的人接應,然后成為澧朝安置在眠京的一條暗線。
“可是,道觀沒了就沒了么?”他看著天邊渡起的金邊,再次陷入糾結,“等天完全亮了,或許就該出發了。”
莊蓁蓁約莫是走了太多的路,一碰到床就睡了過去。她早上是被餓醒的,而睜開眼睛的第一個反應不是去找吃的,而是去隔壁找凡塵。
她敲了許久的門,都沒有人答應。
“奇怪了,難不成他是背著我偷偷下去吃飯了?”莊蓁蓁摸了摸干癟癟的肚子,決定不再糾結拋棄朋友,一個人下去覓食。
小二一見她下來,便帶著笑臉迎了上去:“姑娘昨晚睡得可好?”
“嗯?唔,還算不錯。你有沒有留意和我一起過來的那位?”莊蓁蓁笑著問。
“啊,你的哥哥天剛亮就用過早飯了,他說自己有事兒出去一趟。你的早飯早就吩咐下去了,若是姑娘餓了現在就可以吃。”小二跟倒豆子一樣說了一堆。
莊蓁蓁掃了一眼賓客滿滿的大堂,問:“我可以在房間里面吃么?”
“當然可以,只要姑娘愿意就沒有問題。”小二說著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便下去忙活了。
她一個人回到房間,沒一會兒就迎接了自己的早餐,可是她一點都不開心。
“為什么就是沒有食欲呢?”莊蓁蓁用勺子攪拌著粥,竟然是一口都沒有喝下去,“凡塵那家伙居然對人家說,我是他的妹妹么?切,還真是……”
莊蓁蓁想要出去找,但是又怕給凡塵添麻煩:“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兩全其美……”
她為了防止自己餓暈過去,還是堅持不懈的吃完了早飯。然后在包袱中翻找了一陣,抽出一沓銀票。
定定的盯著銀票好一會兒之后,莊蓁蓁又將銀票塞了回去,再抬眼的時候眼眶通紅:“雖然說銀票已經是我的了,可是真要動的時候,竟然一點兒都不安心……”
這時候敲門聲響了起來,她郁郁寡歡的應道:“進。”
“聽小二說你看起來不大開心。”凡塵風塵仆仆的,頭發還有些凌亂。
看著在自己身邊坐下的凡塵,莊蓁蓁心底的沉悶好像一瞬間就少了許多:“可能有點起床氣吧。”
“是么?我以前怎么就沒有發現啊?”凡塵漫不經心的說。
可兩人坐的近,莊蓁蓁登時就漲紅了臉:“那不一樣,這一次我是被餓醒的,自然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甫一見她兇巴巴的樣子,凡塵一下子就被逗樂了:“你說什么便是什么吧。”可那笑也只是維持了一瞬,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心情不好。
可莊蓁蓁卻不知所措的垂著腦袋,沒有時間去仔細打量凡塵。
她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快要休克了,這時敲門聲救了她的小命,她清了清嗓子:“進來吧。”
小二應聲而入:“兩位客官,小的是來收碗碟的。不知是否合姑娘您的胃口?”
“嗯,還不錯。”莊蓁蓁微微點頭。
“姑娘的心情應該是因為晨起沒有見著公子吧?小的覺著公子一回來,姑娘的情緒就好了不少呢!”小二邊收拾碗碟邊叨叨著。
聞言,莊蓁蓁干咳了一聲:“那會兒是起床氣,就那么一會兒就……就過去了,哈哈哈。”
“小的就先告退了。”小二果斷離開,只覺得是姑娘家的臉皮子薄。
“你別聽他胡說。”莊蓁蓁撓了撓頭,略微有些緊張,“我當時餓的不行,當然看上去沒什么精神。”
“嗯。”凡塵用指節敲了敲桌面,“我要在這里多留幾天,你要不要先到眠京去?我可以幫你雇鏢師。”
莊蓁蓁怔怔地看他許久:“你的意思是不要我了么?”
“你走吧,我這邊不需要你。你還是快些去找淳于皓吧。”凡塵沒有看她,只是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原本打算語氣軟一些,可莊蓁蓁的反應叫他很不自在。
“你是不是想要查尋真象?”莊蓁蓁一語中的,她只覺得心里難受的很。
凡塵的語氣很是生硬:“這與你無關,你只管走便是。”
“怎么就與我無關了?你幫了我那么多,我想留下來陪陪你都不行么?”莊蓁蓁的語氣中帶上了哀求。
可凡塵卻置若罔聞:“鏢師我已經聯系好了,那是我多年前過命的兄弟,定會保你一路無虞。”
“你這樣到底是為了什么?”莊蓁蓁激動的站了起來,“你接濟我,一路陪著我走到這里,又要托鏢師把我帶到眠京。可你一副不要什么回報的模樣,我就問問你是圖的什么。”
“呵。”凡塵面無表情的說,“如若不是答應了別人的委托,誰樂意帶你這么個拖油瓶子。”
他顧不上了那么多了,再隱瞞下去對二人都不好。
“你,你說什么?你……”莊蓁蓁一瞬間如墜冰窟,這么些天來的體貼照顧,都不是出于自己的真心么?
“你沒有聽錯,我只是受友人之托才順帶的你。”凡塵衣袖里的手,慢慢攥成了拳頭。
莊蓁蓁一扯桌布,桌子上的茶具一瞬間分崩離析:“你再說一遍!”
“該說的我都說了,該做的我也早就做了。”凡塵站起身來打算出去,卻被莊蓁蓁扯的一個趔趄。
“我問你!這一路上可有一句話或者是一瞬間,是出自于你的真心?”莊蓁蓁只覺得心臟疼的厲害,她以為自己終于抓住了希望,最后竟然依舊是癡心妄想?
“有。我對你的所有都是出自于真心實意,而這也是對我朋友托付的最好交代。”凡塵垂著眸子,沒有與莊蓁蓁對視。
講真的,他怕自己心軟。
“好,很好……”莊蓁蓁后退了幾步,“原來你的接近一開始就是有目的的。”
“嗯,這么說也對。如果不是因為朋友的委托,早在第二次相遇的時候,我就已經取了你的命。”凡塵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件死物。
只是那么一瞬,他就飛快的移開了。
莊蓁蓁還是松開了手,她有些微微的顫抖:“為什么?是因為我殺了人么?”
果然,自那次孤注一擲之后,一切都回不去了。
“不是,只是因為你卷入了兩場命案。”凡塵沒有再看她,徑直走了出去,“我惜命的很,叫你走只不過是怕被拖累。”
他不敢回頭看一眼,因為……這大概是他這輩子撒的最大的一個謊。
他所付出的那些,僅僅是因為他動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