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之后的后遺癥,謝書云頭疼了一天。她是典型的,喝完第二天什么也想不起來,跟被人清了緩存了一樣。</br> 她揉了揉太陽穴,甚至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以及自己現在是在哪里。</br> 眼前一片灰暗,只有偶爾風吹動窗簾,才能看見從沿縫進入的日光,像是彩色的棱鏡光。</br> 謝書云單手撐著床,費力地從床上爬起來,感覺她像是去沙漠里走了一遭,現在嗓子干涸得如同裂開的地。</br> 真是。</br> 她這個破“三杯倒”的毛病,還能不能好了。</br> 她身上的衣服是被換過的,倒是沒有什么酒味。</br> 謝書云剛松了口氣,揉了揉太陽穴,本來就慢半拍的反應,現在好像變得更慢了些。</br> 不對!這好像不是能松口氣的時候!</br> 她在誰家里!她的衣服!</br> ——我、日。</br> 在那一瞬,謝書云連著眼睛都睜大了些,腦海里的小劇場不斷上演,用被子把自己裹起來,一下起了雞皮疙瘩。</br> 倒也不是什么沒常識的。</br> 除了嗓子疼,她身上也沒有別的異樣了。</br> 但莫名其妙給人換了衣服,這件事本身就很恐怖。</br> “篤篤——”</br> 女孩子的聲音有些甜軟,“小云,你醒了嗎?”</br> 啊。</br> 鹿聽晚。</br> 謝書云總算反應過來了,伸手捋一下自己的雞窩頭。</br> “小晚,我醒了。”</br> 鹿聽晚端著醒酒湯進來,放到床頭柜邊上。</br> “頭還暈嗎?”</br> “有點。”謝書云努力回想昨天發生的情景,迷蒙還空白,然后還是有些懵,“我昨晚是怎么到這兒來的?”</br> 鹿聽晚按下遙控器,把窗簾拉開,“方陽洲幫忙,把你一起送回來的。現在在我公寓里,我幫你給阿姨打過電話了,她讓你好好玩,沒事兒。”</br> “啊。”謝書云倒不是擔心她父母,畢竟她爸媽充分展現了,“愛情是真的,孩子是意外”的魔鬼定論。</br> “不對,我跟你回家住。言璟沒說什么嗎?”</br> 鹿聽晚笑:“你在我的公寓里,他自己住,不會遇到。別怕尷尬。”</br> 鹿父本來就給她準備了房子,不過后來搬去跟言璟住,這里也就沒回來過幾次。</br> “這樣啊,不會被滅口就好。”謝書云笑著說。</br> 鹿聽晚:“我認識你可太久了,不用繞圈子,直說吧。”</br> 謝書云頓了下,訕笑:“方陽洲……沒怎么吧?”</br> 鹿聽晚輕笑,“姐妹,你們兩個人的獨處空間,我可不知道發生什么呀。不過,你真沒想起來點什么嗎?”</br> 謝書云起床刷牙,滿嘴的泡泡,手上的動作不斷,腦海里的換面卻像是卡出來的幀,就是沒法連貫起來。</br> 他好像摸了她的——</br> 嘴唇。</br> ???</br> “咳——”謝書云險些被嗆到,草草用清水漱口。</br> 鹿聽晚:“慢點,急什么?”</br> 謝書云被嗆得臉頰發紅,茫然地看著鹿聽晚,“姐妹,我怎么感覺,好像,可能,那個狗男人有點——喜歡我?”</br> 還不等鹿聽晚回,謝書云又連連否認,毫無自信還有點喪氣,“不可能不可能,真是昨晚喝多了。”</br> “也不一定。”鹿聽晚眨了下眼,“昨晚你喝醉,吐人家身上了。我看他脾氣挺好的,沒給你推地上去。”</br> 不讓謝書云喝酒,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br> 她喝醉了容易耍酒瘋,賊無敵瘋的那種瘋,上可抱著人家喊爸爸,下課抱著人家喊孫子,要躲尷尬有多尷尬。</br> 然后作為當事人,自己第二天還什么事兒都記不住。</br> 可真是氣死個人。</br> 鹿聽晚:“我們之間是,姐妹多年塑料情誼,我不能直接把你扔在大馬路上。但他就不一樣了,如果他對你沒意思,為什么要一路送你到我家。”</br> 謝書云驚訝:“他還是一路送我回來的?!”</br> “嗯。”鹿聽晚,“雖然你當時很黏著人家,阿璟也有點嫌棄酒鬼,但是總而言之,是他送你過來的,沒有什么不耐煩的表情。”</br> 鹿聽晚補充:“哦對,你當時是吐他鞋上了。”</br> 和言璟玩機器人的那一票朋友,基本都是的富家子弟出身,少爺毛病不少。看方陽洲就知道了,球鞋一整家,限量絕版貴價。</br> 昨天那雙aj5冰藍,鹿聽晚問了下言璟。</br> 應該是,兩萬左右。</br> 當然類似方陽洲這類型的鞋迷,價格遠遠沒有鞋本身來得重要。</br> 就那個情況,他沒把謝書云扔到地上。</br> 這沒意思,都解釋不通。</br> 謝書云張大了眼睛:“真的?”</br> “親眼所見。”</br> “他那個把球鞋當做自己親手兒子的,真的沒把我扔下去嗎?!”謝書云說。</br> “你身上不疼的話,應該是沒有。”</br> 臥室里靜了幾秒,落地窗投射進來的日光耀眼得很,像是直接落在人身上似的,連著那些思緒都被燙得恍惚。</br> 謝書云高音量的攻擊開始,“啊!!!</br> “我這不是瘋了吧啊啊啊啊——”</br> “……”</br> /</br> 關于酒后失憶這件事,只能靠著謝書云一個人的努力。但是鹿聽晚還是能,帶著她出來吃喝玩樂的。</br> 西餐廳里。</br> 小提琴和鋼琴live合奏,小提琴為主,特有的悠揚和穿透力似是低訴動人故事,鋼琴的清脆靈動直擊心間,二者結合音樂的空靈回蕩于耳側,經久不散。</br> 只是聽起來盡是悲情。</br> 謝書云問:“小晚,你知道這是什么曲子嗎?”</br> 鹿聽晚靜靜聽了會:“告白之夜。”</br> 謝書云笑:“那應該,又是個離別。”</br> 鹿聽晚:“差不多,原曲運用的場面是對父母的離別。不過音樂和藝術的理解,向來不局限。”</br> 謝書云心不在焉,明顯心思沒在吃飯上。</br> 鹿聽晚不緊不慢地看她一眼,也是沒想到,自己有一天能擔任別人“情感老師”這個角色,真是風水輪流轉。</br> “如果他喜歡你,你打算怎么辦?”</br> 謝書云一時沒回答上來,靜了會,磕磕絆絆地,“……不可能吧。”</br> “可能,你還是想想比較好。”</br> 謝書云噎住,“……”</br> 鹿聽晚理性分析,“高中在齊瑤之前,方陽洲也交過女朋友。當然了0202的時代,要求情感潔癖,這不現實。”</br> “齊瑤之后,我沒有聽過他有女朋友。b大野心不死,追他的人也不少,條件也好,但是他都沒答應過。”</br> “如果他不是playboy,那答案其實很明顯,齊瑤很有可能不是女朋友,他是喜歡你。”</br> playboy。</br> 花花公子,直白一點,叫渣男。</br> 鹿聽晚淡聲道:“小云,我知道你的感情經歷。你就喜歡過他一個人,從高二到現在。你們無論從什么方面來說,都不對等。但什么都不知道,也沒辦法判人死刑。”</br> “我更偏向于你要喜歡一個,比‘你喜歡他’,‘他更喜歡你’的人。不然這會讓自己太累了。”</br> “我不勸你,問不問答案,決定權在你。”</br> 告白之夜最后一個小節的樂符落下,小提琴漫長又輕快,旋律清揚在心間。</br> 放下和放不下。</br> 本來就是件兩難的事情。</br> /</br> 從醉酒到現在,信息量一波接著一波,謝書云完全理解不過來。</br> 她看著洗手池前的自己,眼睛都還腫著,預示著這一切都不是她幻想的夢境。</br> 可怎么就,這么不真實呢。</br> 方陽洲喜歡她?</br> 這別說放現在,這就是放在她高中的時候。她都感覺是有人過來跟她說笑話。</br> 她也不是沒想過鹿聽晚說的那個“playboy”的可能,可她喜歡了他兩年,明里暗里觀察到,不得不承認,太多了。</br> 或許,她都比他更清楚些他的品性和生活習慣。</br> 他不會是個玩弄女孩感情的人。</br> 謝書云長嘆了口氣,手邊的手機剛好響了起來,沒有備注的電話號碼。</br> 她也沒有多想,走進補妝區接電話。</br> “喂,您好。”</br> 電話那頭靜了會,男人清潤的嗓音還帶著點點啞,“醒了?”</br> “?”</br> 謝書云幾乎是沒怎么花時間辨認,都能聽出來這是誰的聲音。</br> 她僵住,“你怎么知道我電話號碼?”</br> “呵。”方陽洲,“不是我拉黑你,我當然有你的電話號碼。”</br> “……”</br> 這話怎么聽著這么熟悉。</br> 方陽洲直接進入主題,“昨晚的事情,你記得多少。”</br> 謝書云尷尬地撓了下頭,不知道要怎么開口,“我還有事,就先——”掛了。</br> “喂,別掛電話。”方陽洲輕嘆氣,聲音里有些無奈,“你躲我,能不能給個理由。”</br> 謝書云像是連呼吸都快止住了。</br> 她該怎么給他這個理由。</br> 難道要說“我暗戀你很久了,但是你有女朋友,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所以我就把你拉黑了”——嗎?</br> 這是什么綠茶發言,說出來還半點意義都沒有。</br> 難不成說出來,他們就能在一起嗎?</br> 說出來只是會讓兩個人更尷尬,連著見面的時候都覺得尷尬。</br> 有一種說清楚叫做“連朋友都做不成”。</br> 方陽洲低聲問:“在a大交男朋友了?”</br> 謝書云:“……沒有。”</br> 方陽洲:“和岑什么玩意兒在一起了?”</br> “亂說什么,我們就是同學。”謝書云被問得耳尖發燙,“你以為你查崗呢嗎,沒男朋友,少胡說。”</br> 方陽洲低笑了聲,最后悠悠問:“那你為什么躲我?”</br> 繞了半天。</br> 感情又回到起點上了。</br> 這會兒洗手間里沒有別人,門口進來一點聲音都能挺清楚。</br> 女孩子高跟鞋噠噠地踩著,光滑的地面上倒影出一雙黑色ji,: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