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聽晚本來以為會在漢唐庭過年,見面頂多就是上下樓。但這回兒換了個地點過年,見面就很不方便,聞宅到市中心,還是隔著一大段距離的,還特別是春節這種走親訪友的日子。</br> 聞家在江城基業穩固,即便是兩位老人到了花甲之年,前來看望拜訪的門客也是不絕。連著到大年三十,才停歇了些。</br> 鹿聽晚作為小輩,也沒少跟著聽“商業互吹”和走親訪友的那套流程,她本就是個不愛客套和人情往來的人,整個一連串跟下來,自己都覺得累。</br> 鹿聽晚這幾天連畫畫的心思都沒有,靠在沙發上,要不是外公的管教頗嚴,她還想來個“葛優癱”。</br> 外公和鹿父正下棋品茶,偶爾閑話,她陪著外婆看古早言情劇。</br> 廣告階段,為了迎合新春,廣告里是繽紛五彩的煙花,盛在空中。</br> 鹿聽晚低頭按著手機,給言璟發消息,倒也沒什么,就是習慣性地找他嘮嗑。</br> 【江城禁煙花爆竹了,春節大概是看不到煙花了,感覺年味好像越來越少了?!?lt;/br> 時間隔得有些久,言璟沒回消息。</br> 電視的廣告階段過去,進入古早言情模式。正播放著惡毒后媽對親生女兒下絆子的戲碼,當著父親的面子,繼母表面和和美美,然后轉身就給女主關禁閉,可憐小白花女主正哭著。</br> 外婆皺著眉,握著鹿聽晚的手,看她一眼,欲言又止。</br> 鹿聽晚會意,安慰道:“外婆,和我沒關系,我沒有繼母?!?lt;/br> 聞言,外婆和善地瞇了瞇眼,笑道:“要是有,也別怕。受欺負就來跟外婆說,外婆還能護你十幾年。”</br> 鹿聽晚哭笑不得,“外婆想多了,大過年的呢?!?lt;/br> 棋盤上,兵行一步,外公落棋的聲音清晰。</br> “這話不無道理,阿晚也已經這么大了,帶個小孩從叛逆期到現在,也不容易。就算是有再婚的打算,也算不得過分?!?lt;/br> 問的是鹿父。</br> 這么些年,鹿父富豪榜上排名的前幾,沒有啤酒肚,樣貌談吐皆為紳士得體,往他身上撲的女人也不少。</br> 但連著個緋聞對象都沒出現。</br> 鹿父笑了聲,從容地跟著落棋,不卑不亢的語氣:“我答應過阿夏,這輩子只會愛她一個人。”</br> 直接簡單的拒絕。</br> 液晶屏里的古早言情聲還在繼續,卻沒掩蓋掉剛才鹿父的那句話。</br> 即便在聞夏躁郁癥到極致之后,還會留存這樣的愛情。</br> 鹿聽晚手指尖的動作一頓,轉了頻道,大過年的,聊這個話題始終是太過沉重了些。</br> 她開玩笑帶過話題,“那爸爸不愛我嗎?還有外公外婆好多人呢?!?lt;/br> 鹿父笑了聲,“那還是愛的?!?lt;/br> 氛圍瞬時輕松。</br> 鹿聽晚松了口氣,手機響了下,言璟的信息。</br> 【男朋友:看不到煙花,看看星星嗎。】</br> 鹿聽晚輕笑,城市發展久了,即便是在市郊,聞宅這能看見的星星也不多。</br> 鹿聽晚:【看什么星星,牛郎織女到陽臺以星念人嗎。】</br> 【男朋友:那倒也不必?!?lt;/br> 【男朋友:我想你了?!?lt;/br> 鹿聽晚微愣,還未來得及反應,微信的聊天框里開始落下的一陣星星雨,Emoji的小星星,亮晶晶的像是從屏幕里溢出來,淌進她心里。</br> 這星星,可不是她想看的那種。</br> 雖然是這么想的,鹿聽晚還是沒忍住輕輕彎了唇,臉頰上還有個甜甜的小酒窩。手機的消息還在繼續。</br> 【男朋友:出來見面嗎織女同學。】</br> “?!”</br> 他又,又這么跑過來見她?</br> 可今天是大年三十啊。</br> 鹿聽晚眨了眨眼睛,還有些沒反應過來。</br> 外婆注意到這邊,問:“阿晚,看什么笑得這么開心?”</br> “……有嗎?”鹿聽晚立刻斂了些神情,“外婆,我想出去走走,散散心?!?lt;/br> 外婆:“時間不早了,外面還冷。阿晚,吃完飯再去散心?”</br> “我……我去去就來?!甭孤犕聿簧瞄L撒謊,帶上外套就急匆匆地出門了。</br> “誒——小心點兒?!蓖馄艧o奈,“這孩子?!?lt;/br> /</br> 從上次分開,兩人就沒見過面。</br> 鹿聽晚也還能看出來了,言璟上次挑禮物的時候不開心,送她到聞家住宅的時候更是不開心。她在電話里哄了他好幾天,這事兒才算過去。</br> 言璟今天是開車來的,勞斯萊斯邊上,少年的身影頎長,偶爾落下些雪,點在影子上。桃花眸里的笑意,淺灰色的衛衣寬松,干凈純粹的少年氣。m.</br> 像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言璟彎唇,“天很冷,過來抱抱。”</br> 鹿聽晚彎了眼眸,小跑到他面前,躲進他的懷里。熟悉的木質香,她在他胸膛前蹭了蹭。</br> “冷怎么不在車里等?!?lt;/br> “啊。”言璟揉了下她的頭發,低低呢喃的聲音滿是眷戀,“想早點見你?!?lt;/br> “那也不能,年三十拋來找我。”鹿聽晚小聲嘟囔,“叔叔阿姨沒攔著你嗎?大過年的,怎么還不聽話?!?lt;/br> 言璟:“攔不住,我說要了來看女朋友。”</br> “唔?”</br> “我跟我爸說了,我們在一起了。他沒好意思攔我。”</br> “為什么不好意思?”</br> 言璟埋在她的頸窩里,像是在告狀,“我爸,教你爸,怎么不讓我進你家門?!?lt;/br> 他可真是擁有了個,優秀的助攻父親。</br> 鹿聽晚輕笑:“我知道一點,我爸跟我說過幾次。他就是那個脾氣,老把我當成長不大的孩子?!?lt;/br> 言璟哼了聲,“在我這兒,你也是?!?lt;/br> 鹿聽晚:“……”</br> 來了。</br> 他的吃醋,遲但到。</br> 言璟松開了她,打開了車門,副駕駛座上放著一個大箱子。他把那個大箱子拿出來,也不介意直接放在了車身上。</br> 鹿聽晚好奇,“這什么?”</br> 言璟:“想看,自己過來開?!?lt;/br> “自己開就自己開?!?lt;/br> 紙箱沒有密封,鹿聽晚開起來也不費勁,打開便能看到一小盒一小盒的包裝,全都是紙盒,上面標著中英文的都有,煙花火花的標識。</br> 一整箱的小煙花,過年過節都會玩的那種。</br> “哇?!甭孤犕砟弥钌厦娴哪呛邢膳?,貓眼里像是藏了星光,激動地拉著他的手,“哥哥,你從哪里變出來的?”</br> “不是想看?”言璟桃花眸里笑意溫柔,懶散著說,“大煙花是不能放了,小煙花還是可以的?!?lt;/br> 從市中心到這,特地送到市郊的小煙花。</br> 只是因為她無心說了句“禁止燃放煙花爆竹”的感慨。</br> 冬日雪夜里,皎潔的明月半匿在云層里,飄落下的雪帶著刺骨的寒意,她卻像是怎么都察覺不到冷,全然都是他帶來的暖。</br> 鹿聽晚踮起腳尖,吻在他的臉側,“謝謝哥哥?!?lt;/br> 言璟稍愣了一瞬,臉頰上還留著少女柔軟的觸感,他勾著唇角,揉了下她的頭發,“阿晚,不可以和我說謝謝?!?lt;/br> “知道啦?!?lt;/br> 鹿聽晚拆除仙女棒,找他拿打火機,“這個,我超久沒玩了?!?lt;/br> 言璟幫她點燃。</br> 仙女棒的火焰開始燃燒,滋滋的聲音藏在雪夜里,明亮燃燒的火光從頂端開始,分支出的細小火花隨著風輕揚,亮光點綴著少女白皙的臉側。</br> 小姑娘貓眼里,全然是仙女棒的焰火。</br> 鹿聽晚偏頭看他,眼里又像是多了他和焰火。</br> “哥哥哥哥,好看嗎?”</br> “好看?!?lt;/br> 言璟舔唇笑了聲,跑這一趟,也確實值得。</br> 只是見她笑一下,都是值得的。</br> 鹿聽晚兩只手都是拿著仙女棒,玩鬧似的在半空中揮舞,“你知道這個叫什么嗎?”</br> 言璟:“仙女棒?”</br> “誒?”鹿聽晚沒想到他能答對,“原來你知道?!?lt;/br> “只是知道——”</br> 言璟握著她的手,俯低了身,和她的視線齊平,桃花眸里的光亮還要勝過仙女棒的火花,他低著聲,繾綣又溫柔的。</br> “你是我的,小仙女?!?lt;/br> /</br> 兩人膩歪了一會,鹿聽晚算著時間,她出來的點差不多是晚飯的點,久了外公外婆會擔心。</br> 鹿聽晚伸手拍了拍他的頭,“時間不早啦,我再不回去外公外婆會擔心的,你自己路上小心點?!?lt;/br> 言璟抱著她沒松手,擁著她的力道反倒越來越緊,像是要揉入骨里。</br> 要不是冬天的衣服穿得厚,這一下,她都得感覺得到疼。</br> 鹿聽晚失笑,越發感覺他言璟身上的黏人勁像是小雪,大型金毛犬上身,還有種泰迪的……嗯微妙。</br> 她都不知道這番話昨晚說了幾遍了。</br> “就是個春節,到時候你準點來接我,沒有什么差別的。本來就住在一起了,真的,非常快。”</br> 言璟沉著眸,拉著她的手腕往后抵。</br> 鹿聽晚猝不及防,被他的力道帶著走,背抵在車門上,他控制了力道,她也沒有真的沒弄疼。</br> 鹿聽晚抬頭,今天下了小雪,飄飄揚揚地落下,少年烏黑的發梢上點著雪,桃花眸里的笑意像是在雪里點亮。</br> 他也不說話,就是抿著唇,桃花眸直直地望著她,仿佛她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事似的。</br> 還是不讓她走。</br> 他是真的、黏她。</br> “不要鬧了呀,我真的該走了。”鹿聽晚見他沒反應,接著哄他:“阿璟?哥哥?阿璟帥氣哥哥?”</br> “……”</br> 言璟真是給她氣笑了,就沒有見過這么小沒良心的。他身子前傾,去輕吻她柔軟的唇瓣。</br> 鹿聽晚反應快些,偏頭多了下,他的吻落在了臉頰邊,酒窩的位置。</br> “不可以?!甭孤犕矶獍l熱,目光往后看,還能看到聞宅里亮起的燈光,“這兒,會被看到。”</br> 如果被長輩看到,她可能會尷尬死吧。</br> 言璟捏著她的下巴,指腹在她細滑的肌膚上輕輕摩挲了會,桃花眸里的光亮像是被占據,輕微的呼吸聲像是在耳邊放大。</br> “被看到,挺好的?!?lt;/br> 鹿聽晚語塞:“有什么——”好的。</br> 還未出口的話只剩下了模糊不清的字音,唇被吻住,磨人又濕潤的吻,長驅直入,掃過每一寸領地,直至她舌尖發麻。</br> 鹿聽晚掙扎了下,反倒被他越鬧得更狠,她眸光往后看,隨時擔心長輩會出來尋她被看見,心跳快得不像話。</br> 偏得這人黏著她親了又親,連著給她喘息的余地都沒留下。也不知時間過了多久,最后還是她下了口,咬了他一下才被放開。</br> 言璟舔了下唇,“又咬人?”</br> 鹿聽晚像是軟在他懷里,貓眼被水霧洗滌得晶亮,眼尾悄然泛著紅,“活該……誰讓你老鬧我?!?lt;/br> “怕什么?”言璟低笑,“寶貝兒,又不是偷|情。”</br> 鹿聽晚語塞:“……”</br> 他可真是。</br> 什么都能說啊。</br> 鹿聽晚被鬧得煩了,平復了下呼吸,“我真該走啦。”</br> “再親一下,你親我?!毖原Z低啞的聲音沉在耳畔,像是故意在勾人,“刺|激點的?!?lt;/br> “……”</br> 行吧。</br> 反正剛才親都親了,也不差這一下。</br> 鹿聽晚拉著他的衣袖,接著力道踮起腳尖,還未靠近,也不知是目光僵硬在何處,身子突然僵硬在原地,所有的動作都卡住了。</br> 言璟斂眸,以為這小奶貓是被逗煩了,也沒多想,重新吻在她的唇上。</br> “行了,不鬧你了?!?lt;/br> “這……”</br> 鹿聽晚眨了眨眼睛,感覺任督二脈都像是被人打開了,氣血上涌得厲害。</br> 她躲在他懷里,捏著他衣角的手越發用力。</br> 言璟皺了下眉,“怎么了?”</br> “好問題!”</br> 鹿父的聲音近在兩步之外,不寒而栗,像是要比這小雪天都來得涼,“我也想問問,這是怎么了。”</br> “……”</br> /</br> 還有什么尷尬是,和男朋友親|熱的時候,正好被親爹抓個正著更令人尷尬的嗎。</br> 沒有了。</br> 那是肯定沒有了。</br> 飯桌上像是來了個“三堂會審”,一雙雙好奇的大眼睛都往她這里打量,就連著面前這道清蒸魚,魚眼睛都像是在質問她為什么。</br> 問什么問!</br> 就是問多了,你才變成清蒸魚的知道嗎!</br> 鹿父冷笑了聲,“和言家那小子,談戀愛???”</br> “阿晚談戀愛了?”外公咳了聲,“哪家的混……哪家的孩子?”</br> 鹿父:“爸,就是我那個老同學,江城言家?!?lt;/br> 外公瞇著眸:“和言家?”</br> “嗯。”</br> 鹿聽晚紅著耳尖,不動聲色地調整了下清蒸魚的擺放位置,讓這個魚眼睛能離她遠著些。</br> “那還真是。”鹿父開啟不動聲色的嘲諷模式,“太好了。”</br> “爸爸,我之前和你說過的,你別生氣嘛。”鹿聽晚給鹿父夾菜,試圖緩和一下尷尬。</br> 她很少見到鹿父生氣的樣子,但也是這樣,平常溫柔的人,生氣起來最可怕。就剛剛,鹿父拉著她就往屋里走,連個一般的客套都懶得。</br> 鹿父:“那你也沒告訴我是言璟!我之前還讓你離他遠點來著,那小子對你有所圖謀,也不是今天開始的了。”</br> “什么有所圖謀呀。”鹿聽晚輕嘆氣,“爸爸,我們就是正常談戀愛。”</br> “他還想跟你談個不正常的戀愛?!”鹿父氣得想摔筷子,“活太久了是吧!”</br> “……”</br> 很好,說不通。</br> 鹿聽晚在桌底下,偷偷暗處手機給也安靜發消息:【我爸這邊我哄就好了,早點回去,路上小心點呀,新年快樂?!?lt;/br> 她剛剛把手機放下,就察覺到了鹿父和外公看過來的目光,就像是上課的時候玩手機,正好被老師抓個正著的那種。</br> 鹿聽晚咳了聲,把手機放了回去,才感覺這陣目光收斂了些。</br> 管家進門:“那個言家少爺,還在外面沒走呢。”</br> 外婆:“大過年的,在門口等著算什么回事。沒勸?”</br> 管家:“勸了,沒走。說是不合禮節,最少要進門見見。還送了一堆禮來,我看著都是按照二老心意選的,很是用心?!?lt;/br> 外公:“帶著禮來的,連籌備都籌備好了。年紀輕輕,心思倒是不少。”</br> “玩心思?”鹿父冷著聲,“那就讓他等。等累了,自然知道回去。”</br> 外面還在下雪。</br> 鹿聽晚皺眉:“爸爸!”</br> 外公動筷,不容置喙:“阿晚,吃飯?!?,網址m..net,...: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