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無人開口，李青林點名中士：“大個子，你先說，想到什么就說什么，沒關(guān)系的。”
    李青林這個班實際上就是臨時拼湊起來的，除了小六子有點文化之外，其他人都是文盲，所以即使帶著胸牌他們也不認識胸牌上的名字，因此各人除了報上大名之外，都有一個外號。這些外號形象而生動，因此大家很快記住了外號，大名反而不重要了。
    中士是捷克式的機槍手，個子高，手長腿長，大家一直叫他大個子。
    大個子中士想了想說：“鬼子機槍打得好。”
    李青林接著問：“怎么個好法呢？”
    大個子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我也說不上，反正就是好。”
    李青林看看其他人，知道他們也可能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于是干脆蹲下身，將戰(zhàn)壕地下的土用手抹平，拿起一個枯樹枝在地下畫了一個簡易地圖，標上小山、戰(zhàn)壕、平地等，并一一給士兵們解釋。
    李青林在里戰(zhàn)壕六百米處畫了一點，說：“鬼子是從這里集結(jié)，然后向這個方向進攻的。”說著，按照剛才鬼子進攻路線畫了一個箭頭。
    對照山下現(xiàn)實地形，并回憶剛才戰(zhàn)斗經(jīng)過，眾人點頭稱是。
    李青林接著說：“鬼子單兵是怎么行進的？”
    眾人七嘴八舌道：“突擊躍進”、“蛇形機動”、“隱蔽前進”、“匍匐前進”、“抱槍滾進”。
    這些都是新兵訓練時的內(nèi)容，他們都能說出個一二三來。
    李青林道：“鬼子的單兵戰(zhàn)術(shù)和咱們都差不多，但是他們比我們戰(zhàn)斗意志強，戰(zhàn)術(shù)運用合理。大家都好好回憶一下，鬼子在不同的地形地物下都使用了哪些不同的單兵戰(zhàn)術(shù)。”
    眾人都點頭，一個個開動腦筋思索起來，大部分人想了想以后都若有所悟。
    等了一會，李青林對大個子中士說：“鬼子的機槍打得好，好在兩點。第一，射擊時機選擇得好。他們不會胡亂射擊，只在需要的時候才開槍。第二，射擊的技術(shù)好。他們都是二三點射，而不是像我們這邊只要上好彈就一扣扳機，這樣一梭子打出去后，連彈著點在哪里都找不到，這種射擊就是在浪費子彈。”
    大個子中士現(xiàn)在就是個點頭蟲，李青林說一句，他就點一次頭，看向李青林也是用一種敬佩的眼光。
    小六子在后邊插了一句，道：“鬼子最后火力全部集中在二排，沖鋒的重點也是沖向二排。”
    李青林笑道：“小六子說到點子上了，這個戰(zhàn)術(shù)叫重點突破……”
    正在這時，身后傳來聲音道：“我說這小子可以當排長吧？你看看，一個戰(zhàn)術(shù)給他說的頭頭是道。”
    大家轉(zhuǎn)頭一看，刀條臉、連長、排長帶著人給陣地送飯、送彈藥來了。
    其實在就應該吃午飯了，只是因為剛才日軍進攻把午飯耽誤了。現(xiàn)在大家都餓了，士兵們一擁而上，每人領(lǐng)了自己的一份蹲在戰(zhàn)壕里狼吞虎咽起來。
    刀條臉笑瞇瞇地問李青林：“小子，剛才看你用擲彈筒打了幾發(fā)，炸死鬼子沒有？”
    李青林嘴里含著食物，含含糊糊地說：“哪有那么容易啊？我可是第一次用擲彈筒，打了七八發(fā)九二手榴彈，只炸傷了一個鬼子兵。”
    刀條臉笑著說：“不錯不錯，我們總共才干死干傷他們十來個人，你干傷一個已經(jīng)很不錯了。”
    正在這時，山下鬼子的一挺歪把子機槍對山上騷擾性的打了幾十發(fā)子彈，子彈濺起戰(zhàn)壕前的土石，有一些落進了士兵的飯碗里，士兵們對著山下叫罵起來。
    刀條臉探頭看了看，轉(zhuǎn)頭對李青林道：“這鬼子機槍實在討厭，能不能干掉他？”
    李青林也探頭看了看，鬼子歪把子機槍設在大約五百米處，用專用榴彈基本可以夠得著，但是能不能打中李青林并沒有把握。
    李青林道：“夠是能夠得上，打得中打不中咱不敢保證。”
    刀條臉不在意地說：“先打幾發(fā)，即使打不中也嚇唬嚇唬他，免得咱們吃飯他們搗亂。”
    李青林放下飯碗叫上小六子，然后選了一個很好的射擊地點，將擲彈筒斜放在戰(zhàn)壕前沿的一個石頭上。小六子裝好擲榴彈，李青林按教科書的要求調(diào)好“整度器”，再用瞄準線對準那挺機槍，一拉引鐵上的皮帶。“嗵”，一發(fā)擲榴彈沖出桶口，飛向山下的機槍陣地。
    “轟”的一聲，擲榴彈爆炸了。
    李青林看了看炸點，距離沒問題，就是偏了七八米。這時正好有小風吹過，李青林認為可能還是風偏。于是他調(diào)整了一點方向，小六子第二發(fā)擲榴彈裝入擲彈筒，“嗵”，李青林再次擊發(fā)。
    這發(fā)擲榴彈還是不準，李青林一時性起，一連發(fā)射了兩彈，只有最后一顆正好落在機槍旁邊，不一會兒就看到兩個日本兵抬著一個傷兵飛速的往后跑去。
    李青林打第一發(fā)的時候，山上的二營士兵們就已經(jīng)注意到了，第二發(fā)爆炸以后，日軍的機槍暫時不響了。李青林打傷了一個鬼子兵，官兵們可以安心吃飯了，陣地上一片歡呼聲。
    刀條臉王培漢副營長拍著李青林的肩膀說：“好樣的，干得好！”
    就這樣還叫干得好？要是日軍老兵在剛才那樣不慌不忙的情況下，不超過兩發(fā)就能打中，李青林覺得很慚愧。
    刀條臉拿起那個擲彈筒左看右看，又拿手掂了掂，最后道：“這擲彈筒真是個好玩意，簡直就是班排級的小炮。我們要向上峰申請，爭取每個排都配上一個。”
    說完又用手指著山底下的戰(zhàn)壕對李青林說：“能不能往戰(zhàn)壕里干他幾發(fā)？”
    李青林為難道：“距離倒是不遠，可那么窄的戰(zhàn)壕我不一定能打進去。現(xiàn)在榴彈打一顆少一顆，還是留到最有用的時候打吧。”
    正在這時，傳令兵氣喘噓噓地跑過來，敬禮后道：“副營長，團長來前線了。”
    團長來陣地，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刀條臉帶著連長匆匆往后走了。
    排長走過來摸著擲彈筒道：“李立功，等會鬼子進攻的時候你可要給我打準點。”
    張二茍也在一邊叫道：“兄弟，到時候你也照顧點我，鬼子攻得急的時候你也往我前沿打幾炮，兄弟我余情后感哦。”
    另外一個班長也附和道：“就是就是，咱們都是一個戰(zhàn)壕里的兄弟，到時候大家互相照顧點。”
    李青林端起剛才沒吃完的飯碗，邊吃邊說：“幫你們壓制敵人進攻可以，可是這榴彈只有小鬼子有，我打一發(fā)你們必須賠一發(fā)。”
    兩個班長拍著胸脯道：“行！只要你能壓制敵人進攻，我將兄弟們繳獲的榴彈全送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