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臨近尾聲，賓客陸續離場。葉瓷他們這一桌的基本都算是“工作人員”，要幫著收尾，于是也漸漸散開去忙了。
    安老師半路把葉瓷拉走，美其名曰去跟長輩們打打招呼，讓葉瓷裝乖陪笑叫了一圈的阿姨。
    張阿姨也在其中，對她現在這乖巧的模樣是喜歡的不得了，這一喜歡，就還是操心上了她的婚姻大事。
    “安老師，你得對葉瓷的婚事上點心啊。”
    安老師說：“我哪管得了她這事情。”
    另一個盧阿姨說：“我聽我家孩子說，現在他們一線城市剩女特別多，女多男少，不好婚配。葉瓷條件這么好，現在是她挑別人，等過兩年，就是別人挑她了。老安你真得上心。”
    安老師說：“所以你們也幫我勸勸她啊，我看她自己是一點都不急。”
    張阿姨便轉向葉瓷，問：“葉瓷，跟阿姨說，你自己是怎么想的？這么多年真沒遇見個喜歡的？”
    葉瓷的微笑快維持不住了，“沒想法。那邊還有事兒，我先過去了啊，阿姨們再見。”
    她這次沒再管安老師的臉色，揮揮手溜了。
    她躲去了洗手間。
    父母們是很奇怪的，明明自己的婚姻不一定都是幸福的，卻理所當然要求，子女必須在合適的年齡結婚。
    不僅對自己的孩子操心，也操心別人家的孩子。
    所以國內的父母，真的是最辛苦的職業。
    洗手間里安安靜靜，葉瓷在最里的隔間里胡思亂想了一通后，便聽見有人進出的聲音。
    再過了陣，旁邊傳來兩個女人壓低的對話聲。
    “洗手間這么空。”
    “外面人都散的差不多了。”
    “今天這場婚禮不知道得花多少錢。”
    “市長千金的婚禮呢，你說得花多少錢？”
    “我聽說費用是男方那邊掏的。”
    “往外說著好聽的吧，這后面還不知道女方給補貼了多少。”
    “不過二十九歲的副處，怎么都值。”
    “唉，我們也只有羨慕的份”
    “那家不是還有個女兒嗎，我今天見著了，漂亮是真漂亮，但年紀確實也不小了，還沒嫁人。”
    “估計挑著呢，怎么也得嫁個皇親國戚吧。”
    然后是兩人心照不宣的笑聲。
    葉瓷走出隔間，在那兩扇相鄰的隔間門前站定。
    大概是因為聽見了開門的動靜，兩扇木門后此刻沒再發出任何聲音。
    葉瓷抬腳，在快要踹上木門時，她又驀然收回力，改成用手拍門。
    “出來。”她直接出聲，語氣冷靜。
    門后有個聲音遲疑地問：“誰啊？有什么事？”
    葉瓷冷笑：“要嫁給皇親國戚的葉瓷。”
    門后又沒有動靜了。
    隔了一會兒，終于有個女人扭扭捏捏地打開門，滿臉通紅，張口解釋：“對不起啊，葉小姐，我們就隨便說說”
    “大姐。”葉瓷突然舉起手機快速拍了張她的正臉。
    女人僵在原地，臉色煞白，“干干什么？”
    葉瓷掀起眼皮：“等我嫁給皇親國戚時請你們來參加婚禮呀，畢竟市長千金的婚禮沒鉆戒、沒豪車車隊、沒滿室的鮮花，預算很可憐，就是個空架子。到時候我花的錢，肯定會讓你們滿意。”
    女人嘴唇囁喏了幾下，灰溜溜出去了。
    葉瓷又等了會兒，剩下的那扇門始終沒動靜。她直接抬腳踹了過去，伴隨著撞擊聲，里面傳來一聲被嚇破膽的尖叫。
    安老師恰巧推門進來，看到這一幕，感覺心臟都要停止了，叫道：“葉瓷！你在干什么！”
    外面有人大聲問：“里面出什么事了？”
    安老師慌慌張張，葉瓷揚聲回了句：“沒事，不小心撞了下門。”
    外面沒聲了。
    安老師鎮定下來，走過去揪起葉瓷的胳膊，“你又在鬧什么？！”
    不等葉瓷說話，里面裝死了半天的女人這時候搶著開口了，“我們就說了幾句閑話，她就又是堵門又是恐嚇！不讓我們出去！太可怕了！不知道家里是怎么教出來的！”
    安老師的臉青一陣白一陣，反手擰了葉瓷一把，“你今天怎么答應我的？給人家道歉！”
    “閑話？”葉瓷說，“你信她的就幾句閑話？要道歉你自己道歉。”
    她也懶得呆這兒了，掙開安老師的手就往外走，安老師緊追著她，“你還走！”
    葉瓷被安老師扯到一段樓梯后。
    安老師心煩意亂：“說了多少遍這幾天不要惹事不要惹事，你怎么就是做不到？！等被人傳出去了你讓羽藍家里人怎么看我們！”
    葉瓷說：“不用再傳，現在已經傳開了。”
    安老師驚疑不定：“傳開什么？！”
    “要我復述給你聽嗎？”
    葉瓷一字一句將那兩個女人的對話復述出來，安老師聽得又怒又急，最后按著額頭，失魂落魄地獨自離開了。
    葉瓷沒去追她。
    另一邊。
    章萌心疼連夜趕回來的兒子，說：“你趕了一夜的車，要不自己先回去休息？”
    謝離說：“我在車上休息過了，給你們搭把手吧。”
    章萌看他狀態確實還可以，便沒有再勸他，“那你幫我去找下葉瓷，這邊還有些東西要她來確認。”
    謝離應下來：“好。”
    會場找了一圈，沒看到葉瓷的影子，謝離給她撥了個電話過去，問在哪兒。
    葉瓷說：“監控室。”
    “怎么了？”
    “回頭跟你說。”
    謝離走出會場，找工作人員詢問了監控室的位置，便往那邊走。
    他剛走到樓下，葉瓷就下來了。
    兩人并肩往回走，葉瓷簡單說了下洗手間的事情，“那女人是不是傻？以為她不露臉我就找不到她？”
    “你一開始拍照就是為了嚇人吧。”
    葉瓷沒有否認，“你覺得我小題大做了嗎？”
    謝離說：“流言蜚語也是暴力，也能害人。”
    葉瓷笑了下，“其實我就是借故發作。”
    謝離便問：“心情不好？”
    葉瓷沒說話。
    謝離偏頭看她，發現了她手臂上的印子，“胳膊怎么了？”
    “這個啊。”葉瓷抬起自己胳膊看了看，“安老師的杰作，不過，她現在應該比我更難受。”
    安老師確實難受的不行，那些話如鯁在喉，讓她連勉強的笑容都擠不出來。葉瓷和謝離返回到會場時，就聽章萌說她身體不適，謝櫸翰先開車送她去休息了。
    “你媽還是身體太弱了，平時缺少鍛煉。”章萌說，“今天這婚禮算好的了，沒那么多事。看樣子等你結婚的時候，還得再簡化簡化流程。”
    葉瓷笑：“我不結婚就沒事兒了。”
    章萌敲她的頭：“瞎說什么呢！你啊，趕緊，我還等著幫你帶娃呢。”
    葉瓷一臉“什么鬼”的表情。
    章萌笑著說：“你幫我帶謝離那么多年，我得投桃報李啊。”
    葉瓷：“”
    葉宸送安老師上的車，雖然她媽說是身體不舒服，但以葉宸對她的了解，感覺不是那么回事。十分鐘前還好好的，去了趟洗手間就不好了，這中間肯定發生了什么事情。
    他覺得他媽像被什么刺激到了。
    根據以往經驗，這個刺激源，十有八九是葉瓷。
    收尾也沒剩多少事，下午要去新房喝茶。
    他們的新房是獨立的一套房子，沒跟父母住一塊。葉宸安排好車讓凌羽藍把長輩們先帶過去，自己抽空去找了趟葉瓷。
    半路遇見章萌，章萌問他：“喝了多少？還清醒著不？”
    葉宸笑著說：“伴郎給我擋了不少，沒喝多少。”
    章萌說：“那就好。”
    葉瓷本來也要找他，見他自己找過來了，便帶著去了偏僻些的地方說話。
    “媽怎么了？”
    對于葉宸質問的口氣，葉瓷很平靜，她把監控室拍的截圖發給他，“收圖。”
    葉宸一邊解鎖手機一邊問：“什么東西？”
    “有人編排你們，我給你找到人了，你自己處理吧。”
    “就這么點事，你何必那么較真。”
    葉瓷說：“隨便你，不過安老師氣得夠嗆。”
    葉宸看了看照片，上面的女人他沒什么印象，他抬起頭：“所以媽說不舒服是因為這事？”
    “大概吧。”葉瓷笑了聲。
    葉宸頭痛地捏了捏眉心，他覺得無關痛癢的這件小事，到了他媽那兒，肯定就是天大的大事了。
    “怎么就那么巧讓媽聽見了那些話。”
    “哦，我轉述的。”
    這么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葉宸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他壓抑住怒火，“你就非要這樣？”
    “哪樣？惹她生氣？我沒那么無聊。”葉瓷說，“她被人背后罵了還非要我跟人家道歉，這事你能忍？”
    “”葉宸的氣焰頓時滅了。
    “算了。”他說。
    事情弄明白了，他準備走了，卻被葉瓷叫住，“葉宸，你今天結婚有意思嗎？”
    葉宸停住腳步看她：“你想說什么？”
    “我見到個人，她告訴我說你會跟她私奔。”
    葉宸握了下自己的拳頭。
    葉瓷又說：“我當然知道你不會干那種蠢事。我就是好奇，你到底是因為什么結這個婚的呢？”
    “你不是一向都對我的事不好奇？”
    “我對婚姻有點好奇。”
    “等你自己經歷的時候再自己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