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鳥的叫聲將太陽從地平線中完全拖拽出來,她似嬌羞的待嫁的姑娘拉來云朵當(dāng)掩護(hù),殊不知云朵卻被她藏匿的熱情感動到落淚,云朵漸漸地向這里越聚越多。中海市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晨霧,潮濕的悶熱的空氣在云層下來回徘徊,它活躍的如同此時方凡的胸膛中那顆火熱的心。
虛子道屋中傳來痰嗽之聲,方凡聞聲全身一震,輕聲說道。
“老爹,我有事相求。”
片刻之后,虛子道打開房門,看著在他門口一直跪著的方凡,說道。
“起來吧。我都知道了。”
“老爹,我要變強(qiáng)。”
虛子道長嘆一聲,說道。
“如果是這件事的話,那我愛莫能助。”
聞聽此言,方凡二目圓睜的看著虛子道,顫巍巍的聲音中帶著些許懇求,說道。
“我要給章澤報仇,求您成全我。”
“假如我成全你,那你父親一定會對我恨之入骨。”
方凡激動的站起身來,說道。
“我可以告訴我父親,我完全是自愿的。我甚至可以給您寫個免責(zé)聲明。”
虛子道擺擺手說道。
“那都是些虛的。到時候你的命沒了,方昊天來找我償命,我又該如何。”
說罷。虛子道慢步走下臺階,庭院的葡萄架下放著一張茶桌,上面雕刻著鳳舞九天的圖案,虛子道示意方凡過來坐下,隨后喊道。
“銅兒,銅兒。”
銅兒忽然如一陣風(fēng)般出現(xiàn)在二人面前,說道。
“師父請吩咐。”
“點火。”
“是。”
方凡這才注意到在茶桌旁有一口小爐子,上面放著一把銅水壺。銅兒點著火將水壺坐在火上,說道。
“師父,都弄好了。”
“去做些早飯。”
銅兒點點頭,說道。
“明白。”
方凡忍無可忍的說道。
“我來不是陪你喝茶吃飯的...”
話音剛落,虛子道的眼神突然冷漠了幾分,他看著此時焦躁不安的方凡,說道。
“坐下。”
方凡還站在原地不動,緊接著虛子道提高音量用命令的口吻說道。
“我讓你坐下。”
方凡從他的話中聽到了一種從未感受過的震撼,那種感覺直擊內(nèi)心。他悶哼一聲與虛子道對面而坐,虛子道又恢復(fù)了平和的樣子,隨即將一杯茶水放在方凡面前,說道。
“焦躁幫不了活著的人,沖動也喚不醒死去的人,你要學(xué)會接受現(xiàn)實。此一番都是章澤命中的劫運,天命如此不得逆反。”
“我沒有想逆反天命,我只是想求您告訴我變強(qiáng)的方法。”
虛子道指著方凡的心,說道。
“你不是已經(jīng)有打算了嗎?”
方凡一驚,說道。
“難道您都知道了?”
“這個辦法會讓你重新回到過去的生活,你愿意嗎?”
“只要能給章澤報仇,讓我怎么樣都可以。”
虛子道淡淡一笑,說道。
“你不是為了他,你是為了你自己。”
“什么意思?”
虛子道伸手在茶杯中沾了些茶水,涂抹在眼角,然后淡淡的說道。
“你將章澤的死歸咎于自己的無能,所以你打算用這種方法幫助自己快速從對章澤的愧疚中解脫出來,到頭來你救得只是你自己。”
聞聽此言,方凡看著虛子道微笑的臉,進(jìn)而低頭不語,片刻之后他說道。
“就算是為了我自己,我也要這樣做。”
這時銅兒將早飯放在茶桌上,虛子道對銅兒說道。
“銅兒,送客。”
方凡回敬給虛子道一個堅定不移的眼神,隨后頭也不回的走了。銅兒問道。
“師父,難道我們就看著方凡這樣下去?”
“躲不掉的。”
“他這樣和自殺沒什么區(qū)別。”
“非也,方凡或許會是魘最后的歸宿。”
隨后虛子道在字條上寫了些東西交給銅兒,說道。
“過后,你給方凡送去。”
“是。”
相比起方凡一團(tuán)糟的生活,勁秋的生活倒是平靜如水。白天陪著蘇楠逛街,晚上帶著謝心過他們的二人世界。謝心和蘇楠的關(guān)系相對平穩(wěn),但謝心心中還是對蘇楠有著不小的防備,總感覺她會在某一時刻將勁秋從自己身邊悄無聲息的帶走。
勁秋拉著謝心的手在河邊散步,河水中不時的泛起河腥味,如果放在平時的話,謝心肯定會換一條路走,但今天她似乎沒有在意到這股刺鼻的味道。
“勁秋,今天你和蘇楠去哪了啊?”
“也沒去哪啊。我就陪她去逛街買了幾件衣服。”
“哦...”
勁秋扭頭看到謝心低頭不語,似乎在藏著什么心事,這時勁秋停下腳步,心不在焉的謝心直接撞在了勁秋身上。
“哎呀...”
謝心抬頭看看此時站在她面前的勁秋,問道。
“怎...怎么了?”
“吃醋了?”
“沒...沒有,怎么會呢。我相信你們只是青梅竹馬的朋友。”
勁秋輕輕拍了拍謝心的頭,說道。
“你不肯說實話嗎?”
突然謝心感覺心里一陣委屈,緊接著紅了眼眶。勁秋見她這樣也有點慌了神,于是趕緊將謝心摟在懷中。謝心在勁秋懷里抽泣起來,說道。
“勁秋,我好怕。但我知道我不應(yīng)該懷疑你們,但每次一想到你們之間的關(guān)系我就惴惴不安,論樣貌,論工作,論學(xué)識我樣樣都比不過她,現(xiàn)在連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我都覺得比她矮了一截,你們是青梅竹馬,而我們只是萍水相逢的兩個陌生人。”
勁秋越抱越緊,然后在她耳邊說道。
“不要說了...”
謝心依舊滔滔不絕,勁秋突然提高音量吼道。
“不要再說了...”
勁秋的吼聲將一直捆綁著謝心的黑暗徹底擊碎了,她的哭聲戛然而止,勁秋低聲說道。
“謝心就是謝心,我不要拿你去和任何人作比較,你自己也不可以。”
說罷,勁秋抓著謝心的雙肩,然后眼神堅定不移的看著謝心,繼續(xù)說道。
“我和蘇楠的確是一起長大的,但那也只屬于過去,現(xiàn)在我們只是朋友。未來的日子我和你也可以創(chuàng)造出只屬于我們兩人的回憶,你就是你,你不用和任何人作比較,知道嗎?”
謝心剛剛控制住的眼淚又一次奪眶而出,但這一次似乎是喜悅的眼淚,她用力點點頭,隨后深呼吸一下,說道。
“這里好臭,我們回家吧。”
勁秋笑著牽起謝心的手,說道。
“回家之前要不要?”
勁秋邊說邊壞笑的看著謝心,謝心突然反應(yīng)過來了,然后用力在勁秋后腰上掐了一下,說道。
“我今天已經(jīng)吃的夠多的了,不要用我最愛的烤豆腐勾引我,回家。”
“好好好,快松手,疼死我了。”
這時勁秋的電話響了,是方凡打來的。
“勁秋,你在哪?”
“我在外面陪謝心散步啊。”
“我有急事找你。”
“那我現(xiàn)在就去春味酒吧。”
方凡在電話那頭沉吟片刻,說道。
“不行,在你家見面。”
勁秋用手捂住聽筒,對謝心說道。
“我們先回我家一趟吧。”
謝心服從式的點點頭,勁秋對著電話,繼續(xù)說道。
“好,二十分鐘后在我家碰頭。”
勁秋和謝心回到家時蘇楠正躺在沙發(fā)上看電視,慶兒已經(jīng)睡覺了。看到他們回來時,蘇楠本能反應(yīng)似的從沙發(fā)上起來了,說道。
“你們吃飯了嗎?我去給你們熱一下。”
謝心聽到這話心頭突然暖了一下,之前的疏遠(yuǎn)感仿佛也縮短了不少,于是說道。
“蘇楠姐,你別忙了,我們吃過了。”
蘇楠點點頭,重新坐回到沙發(fā)上,勁秋說道。
“蘇楠,你去陪慶兒睡覺吧。”
聞聽此言,蘇楠的臉微微抖動了一下,然后問道。
“那你們呢?”
勁秋頓了頓,說道。
“你想哪去了,一會方凡要來,我們有事商量。算了,你和謝心一起去我房間睡吧。”
謝心說道。
“不用了,我回家就好。”
“沒事,你和蘇楠一起睡,你還怕她對你怎么樣啊?”
蘇楠拿起靠枕就向勁秋打了過去,然后拉起謝心的手,說道。
“走,我們睡覺去。”
勁秋剛準(zhǔn)備反擊,門鈴響了。方凡滿臉愁容的站在門口,勁秋說道。
“這么著急,發(fā)生什么事了?”
聞聽此言,方凡臉上的神色又凝重幾分,勁秋說道。
“進(jìn)來再說吧。”
勁秋從冰箱拿出兩罐啤酒放在茶幾上,方凡拿起一罐一飲而盡,沉吟片刻,說道。
“你能不能帶我回赤峰山?我要把魘重新放回我的體內(nèi)。”
聞聽此言,勁秋差點把嘴里的酒噴出來,他看了看方凡,說道。
“你沒事吧?當(dāng)初費那么大勁才把魘弄出來,現(xiàn)在你又要往火坑里跳?”
一想到這里,方凡的情緒再一次被封入谷底,勁秋察覺到了一些端倪,問道。
“難道是之前的任務(wù)不順利?”
方凡從煙盒里抽出支煙點上,然后使勁吸了一口。勁秋看得出他此時很緊張,左手一直緊緊攥著拿著煙的右手,以致于煙灰不會因為右手的顫抖而掉落在客廳的地毯上。
“你有什么直接說行不?別這樣扭扭捏捏的。”
勁秋還是第一次看見方凡這樣,在他印象中方凡一直是個果斷干脆的男人。這時勁秋注意到方凡的眼眶紅了,隨后他又深深的吸了口煙,說道。
“章澤死了。”
聞聽此言,勁秋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問道。
“你說什么?”
“章澤死了。”
“什么時候的事?”
方凡仿佛在撕扯自己的傷口一樣,將他們在青峰屠宰場的事和勁秋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勁秋的眉頭已經(jīng)緊緊的皺在一起,片刻之后問道。
“所以你打算再次借助魘的力量嗎?”
“嗯,就算會被吞噬我也要為章澤報仇。”
勁秋看著方凡堅定的樣子,說道。
“行,我們明天一早就出發(fā)。”
次日清晨,蘇楠打算回局里繼續(xù)上班了,于是她和勁秋簡單說了幾句之后就走了。勁秋對謝心說道。
“我可能要出門幾天,這些天慶兒就拜托你了。”
“你放心吧。”
慶兒拉了拉方凡的衣服,問道。
“哥哥,你要去哪啊?”
“我回赤峰山處理點事,慶兒要乖乖聽謝心姐姐的話啊。”
慶兒點點頭,說道。
“是嫂子。”
謝心的臉一直紅到了耳根。兩人簡單的甜蜜片刻,方凡催促道。
“快走吧。等回來有的是時間郎情妾意。”
二人剛一出門,銅兒站在外面看著他們,方凡突然全身戒備,說道。
“如果是老爹讓你來阻攔我的話,那我就要得罪了。”
銅兒順手將虛子道給他的字條扔給方凡,說道。
“是師父讓我交給你的。他說你想怎么做是你的自由,但你務(wù)必要按照字條上說的做。”
方凡遲疑片刻,等他反應(yīng)過來時,銅兒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方凡的內(nèi)心一陣感動,此時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個叛逆的孩子,家長即便再如何反對他的想法,但在關(guān)鍵時刻還是會義無反顧的支持。方凡打開字條,上面只寫了兩個字:‘洛刃’。
快到中午的時候方凡和勁秋終于到了赤峰山,勁秋指了指最高的山峰,說道。
“我家就在那里。”
“那里就是高云堂?”
“嗯,但現(xiàn)在那里只有我娘自己住,一會到了之后你別露出警察的職業(yè)病就行。”
“放心吧。我清楚這次的目的。”
說罷,二人向山頂出發(fā),雖然沒了魘的力量,但這點腳程對方凡來說還是沒什么壓力的。站在高云堂門外,勁秋上前敲了敲門,里面?zhèn)鱽矶稳锏穆曇簟?br/>
“進(jìn)來吧。”
二人走進(jìn)庭院,看見段三娘正在院中照料著花花草草,勁秋上前喊道。
“媽,我回來了。這是...”
還沒等勁秋說完,段三娘打斷道。
“坐吧。我知道你們來這里的目的是什么。”
說罷,段三娘將水壺放在一旁,然后轉(zhuǎn)身看著方凡,問道。
“你真的打算這么做?”
方凡堅定不移的點點頭,說道。
“希望您能成全。”
段三娘突然笑了起來,說道。
“成不成全不在于我,在于你自己。它是從你的身體中出來的,想讓它再次回到你體內(nèi),就看你的本事了。我勸你可別忘了,當(dāng)初你是抱著怎樣的心情把它從你體內(nèi)趕走的。”
“我明白您的意思,就算這次我死在它手里我也認(rèn)了。”
段三娘放下水壺來到方凡身邊,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緊接著又將手按壓在他的胸口,片刻之后說道。
“凡人之身,怎能駕馭上古惡靈。心不堅,志不定就算把它交給你,遲早有一天也會淪為他的容器罷了。”
方凡有些激動的說道。
“就算我變成了他的容器,那也是我的命。”
“命?這個字眼用的好。倘若你信命的話,你今天就不應(yīng)該來這里。”
說罷,段三娘對著方凡前胸就是一掌,緊接著方凡口吐鮮血,連連后退幾步。勁秋被母親的舉動嚇到了,連忙上前阻攔道。
“媽,你不同意就說不同意,干嘛動手啊?”
段三娘雙目中透著一股寒氣,緊接著抬手一巴掌打向勁秋,十分生氣的喊道。
“你知道他要對付的人是誰嗎?”
勁秋揉著臉說道。
“皮匠。”
“虧你還知道。他可是你爸,你居然幫著外人來殺他?你的良心呢?”
段三娘的話點燃了勁秋多年以來的埋藏在心底的火藥,他的情緒突然飆升起來,說道
“我的良心?我的良心與他無關(guān),他每天都只知道在外面殺人,要不就是尋歡作樂,他有為我付出過一點點嗎?如果不是你高云堂掌管人的這個身份,我們恐怕早就餓死在街頭了。”
段三娘抬手又是一巴掌打在勁秋臉上,說道。
“沒大沒小。”
“方凡的忙我?guī)投恕!?br/>
說罷,勁秋攙扶起倒在一旁的方凡,就往出走。這時平地之上突然起了一陣風(fēng),緊接著大院的門就被風(fēng)吹的關(guān)上了。勁秋和方凡同時看向段三娘,她此時滿臉陰沉的說道。
“整個三云幫還沒人敢和我這么說話,就算是我的兒子也不行。”
突然段三娘縱身抬手向勁秋打了過來,方凡趕忙推開勁秋。段三娘的手掌不偏不倚的打在方凡的后背上,方凡再次口吐鮮血,勁秋攙扶著方凡,說道。
“方凡,你怎么樣?”
“別這樣,我們還有別的辦法。”
段三娘看著他們二人,冷笑一聲,說道。
“倒還有幾分骨氣。”
隨后她從懷里拿出一粒藥丸丟給勁秋,說道。
“給他喂下去,一會就沒事了。”
勁秋拿著藥丸一臉不放心的看著段三娘,段三娘瞪了他一眼,說道。
“要想殺他的話,我根本不需要浪費這么珍貴的藥丸。”
方凡一把搶過藥丸,直接吞了下去。片刻之后,方凡的情況果然好轉(zhuǎn)起來,勁秋懸著的心也徹底放下了。段三娘又一次抓住方凡的手腕,然后又將手按在他胸口,說道。
“這次,他的氣血才算正常。”
勁秋恍然大悟,說道。
“媽,難道你剛才,是在幫他打通氣血?”
“你以為呢?如果以他剛剛那副身體就去找魘的話,恐怕魘剛一進(jìn)入他的身體,他就得死。”
方凡虛弱的說道。
“勞您費心了。”
“好了。勁秋,你帶著他去旁邊房間休息一晚,明天晚上出發(fā)。”
勁秋扶著方凡走進(jìn)廂房休息,段三娘也回房間休息了,此時突然有一道黑影從房頂上一閃而過直奔山頂?shù)臎鐾ざ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