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后大典在十月底舉辦,  歷經(jīng)兩次立后的宮人們私下傳說，哪怕這次是立繼后，卻絲毫不比張皇后那次遜色。
    過了好些日子,  宮中內(nèi)外對新皇后的好奇才平息。年后另一樁喜訊傳來,  讓眾人的目光再度落到鳳儀宮上。
    皇后娘娘時隔四年后再度有喜。
    鳳儀宮。
    當(dāng)趙峋醒來后輕手輕腳的掀開被子起身，阿妧也緩緩睜開了眼。
    “時候還早,  你再睡會兒。”趙峋看著想要跟著起來的阿妧,  轉(zhuǎn)身動作輕柔的按住了她,  溫聲道：“快別動，仔細著涼。”
    說著,  他將手掌搭在阿妧隆起的肚子上。“孩子有沒有鬧你？”
    “還好,  夜里沒怎么鬧騰。”阿妧任由他跟肚子里的孩子互動，淺淺笑道：“懷著她，是比她三個哥哥都乖巧些。”
    當(dāng)阿妧害喜反應(yīng)好些后,  喜歡吃偏辣的口味。如今肚子里的孩子已經(jīng)快七個月大，有經(jīng)驗的人看阿妧的身形，都說像是女兒。故此兩人愈發(fā)確信這胎定會是個小公主。
    “幸而雙胞胎跟著琛兒去讀書了,  你還能清靜些。”趙峋旋即道：“有件事朕跟你說一聲。”
    “皇兄托了朕,  說是珠珠的親事,  也請你和寧妃幫著參詳些。”他扶著阿妧躺下,  微微嘆道：“珠珠今年十三了,  縱然皇兄想多留她幾年,  也到了該相看的時候。”
    這些年，趙崢一直如他所言,  并沒有再娶。
    王府沒有女主人，倒也如今都是珠珠管著內(nèi)院事務(wù)，倒也井井有條。
    阿妧應(yīng)了聲,  在心中琢磨著人選。
    眼看時候不早，趙峋更衣去上朝了，阿妧略躺了會兒，起身梳洗更衣。
    不多時，阿妧便聽到有孩子們的笑聲從簾外傳來。
    簾子掀起后，趙琛頗有長兄的風(fēng)范，規(guī)規(guī)矩矩的見禮。
    “給母后請安。”
    趙瑾和趙瑜則是膩歪在阿妧身邊，稚嫩的童聲一齊響起。“母后安好。”
    阿妧含笑摸了摸他們兩人的頭，也讓趙琛過來。
    “母后，妹妹還在睡嗎？”趙瑾的小手輕輕摸了摸阿妧的肚子，好奇的道：“妹妹什么時候才能出來？”
    阿妧笑著點點頭，才要開口，卻見大兒子站了出來。
    趙琛對此很有經(jīng)驗，他給兩個弟弟解釋道：“妹妹就算出生也是小小的，一直在睡，要過上大半年才能跟你們玩。”
    看著快到了上課的時候，三兄弟行禮離開。
    正巧宮妃們來請安，看到大皇子牽著二皇子和三皇子出來，眼中還是閃過一抹歆羨。
    “妾身們給皇后娘娘請安。”淑妃帶頭，領(lǐng)著眾人上前行禮。
    阿妧和氣的笑笑，讓大家都坐了。
    自從她有孕后，有人上書請皇上選秀，皇上以不愿靡費為由拒絕。很快朝中透出風(fēng)聲，說是皇上有意立大皇子為太子。
    后宮的其余人，皇上雖是說過若她們愿意離宮，他可以安排她們先出宮修行再另行打算。可其中多是世家女，要考慮自己的家族，情愿留在宮中。
    如今皇后寬和大度，每月請安三次，彼此也不必勾心斗角，心中是清凈的。
    眾人說著吉利話，將三位皇子夸了一通，又笑著道：“這次皇上和娘娘必能如愿，得個小公主。”
    等到她們散了，阿妧留下了寧妃，說起了珠珠的事。
    “娘娘您且安心養(yǎng)胎，妾身會留意著，列出合適的人選來。”寧妃將珠珠視若親生，自然是樂意做的。
    阿妧淺笑頷首：“寧妃姐姐辦事，本宮自是放心的。”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寧妃見阿妧面露倦色，很快起身告辭。
    阿妧這次發(fā)作是在清早，是趙峋先發(fā)現(xiàn)了不對。
    孩子們由寧妃帶走先放在重華宮，貴太妃聞訊趕過來幫忙。對比趙峋的焦急擔(dān)心，阿妧則是輕松的多。
    畢竟不是頭胎，阿妧孕期又養(yǎng)得精心，一直堅持每日走動，沒有過度進補，這次產(chǎn)程很是順利。
    阿妧最緊張的那一刻，反而是胎兒滑出身體，接生嬤嬤給他們報喜。
    趙峋屏住了呼吸。
    “恭喜皇上、皇后娘娘。”接生嬤嬤喜氣洋洋的道：“是位小公主！”
    聽到是女兒的那一刻，趙峋怔忪了片刻，恍惚是在夢中。
    直到貴太妃抱著小公主過來，趙峋看著啼哭的嬰孩才有了種真實感。
    “阿妧，咱們有女兒了。”他小心翼翼的抱著女兒，去給阿妧看。
    皇上早就過了而立之年，平日里威嚴端肅，面對小公主時竟像個才當(dāng)?shù)娜怂频摹?br/>     阿妧累極，看了一眼女兒欣慰的睡了過去。
    等她再次睜開眼時，只見趙琛和雙胞胎都在圍著小床上的妹妹看。
    趙峋在床邊陪著她，“辛苦你了。”
    “恭喜皇上得償所愿，妾身還真怕又來個皇子呢。”阿妧雖是身子還虛著，心情卻不錯。
    趙峋聞言，一本正經(jīng)的道：“皇子公主朕都喜歡。”
    阿妧想起趙峋當(dāng)時緊張的神色，強忍住笑意。
    “罷了罷了，咱們該給女兒選個名字。”趙峋掩飾似的咳嗽一聲，從袖子里拿出一沓子紙。“這都是朕想的名字，這些是小名兒，你看看哪個好？”
    阿妧的笑驟然凝固在唇邊，皇上倒也不嫌麻煩，足足寫了六七頁！
    她懷疑皇上是從她懷上女兒前，就開始想要起什么名字。
    “母后母后，妹妹一直在睡。”年紀最小的趙瑜等了好久沒見妹妹醒，委屈巴巴的跑過來對自己母后道：“她怎么都不醒呀？”
    阿妧摸了摸兒子的發(fā)心，柔聲道：“瑜兒小時候也是這樣，小寶寶都要睡很久呢。”
    趙瑜聽罷，好奇的問起了自己小時候的事。
    等小公主醒了過來，奶娘喂后送來，三個孩子都圍在阿妧身邊，他們好奇的看著妹妹，小心翼翼的去摸她的小手。
    眼看沒有自己的“立足之地”，趙峋看一眼女兒，又看一眼自己手中的紙，在一旁埋頭苦想女兒的名字。
    阿妧抬眸望去，唇角始終帶著笑意。
    現(xiàn)世安穩(wěn)，不過如此。
    嘉明十六年。
    春。
    又是一年日光明媚、萬物生發(fā)之時，御花園中一派欣欣向榮的春日盛景。
    蓮池旁的空地上，身著淺粉色華服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跑過來，身后的宮人忙追著道：“公主，您慢些！”
    她手中還舉著一一枝桃花，撲到身著杏色宮裝的麗人懷中。
    “母后，花花給母后。”小姑娘摟著她的脖子，奶聲奶氣的道。
    來人正是小公主琪琪，今年三歲，眉眼間更像阿妧多些。
    阿妧接過來，唇邊的笑意深了些，抬眸望向遠處。“多謝琪琪。”
    這樣的花枝不是小女孩力氣能折斷的，定是有人幫她。
    果然不消片刻，身著玉色天子常服的男子從樹后走了出來。
    小公主扭動著自己圓滾滾的小身子，張開雙臂撲向了自己父皇。“父皇抱！”
    趙峋毫不費力的抱起女兒，走到了阿妧身邊。
    阿妧無奈的搖了搖頭，道：“皇上，您就慣著她罷。有您在，琪琪都不肯走路了。”
    小公主見狀，乖乖的道：“母后別生氣，琪琪這就下來。”
    “無妨，孩子們長大很快，朕就是日日抱著她，還能抱多久呢？”趙峋好脾氣的道：“你看琪琪這么乖，朕也沒把她寵壞。”
    正如雙胞胎的調(diào)皮不知隨了誰，小公主的撒嬌哄人的功力一流，讓人疼到心坎兒里。
    宮人們也都覺得，自從添了小公主后，皇上整個人都變得溫潤多了。
    不等阿妧再說什么，三道身影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是趙琛和雙胞胎。
    早在一年前，十歲的趙琛被立為太子，開始接受儲君的教育，最是穩(wěn)重。雙胞胎仍是調(diào)皮搗蛋的性子，可極為聰慧伶俐，課業(yè)武藝上都不差。
    “父皇、母后。”趙琛讓內(nèi)侍拿了幾個風(fēng)箏過來，解釋道：“是三舅舅給的兒臣的。”
    趙峋微微頷首。
    沈鐸在五年前娶妻生子，如今成了朝廷重臣，趙峋的左膀右臂，眼下由他指點趙琛的騎射。
    阿妧望過去，這些風(fēng)箏樣式精巧，有大蝴蝶的、金魚的、大雁的等等……
    “讓妹妹先挑。”趙琛主動的道。
    小公主從自己父皇懷中下來，邁著小短腿兒走到了風(fēng)箏前。
    她左看看又看看，挑得眼花繚亂，最終指著蝴蝶風(fēng)箏有些猶豫的道：“琪琪要這個？”
    趙峋見狀，指著旁邊的金魚風(fēng)箏道：“琪琪，你看這個亮閃閃的，是不是更好看？”
    小公主很好哄，聽了自己父皇的話，倒也高高興興的抱起了金魚的風(fēng)箏。
    趙琛讓兩個弟弟先挑，男孩子們不大挑樣式，每人選了一個。小公主年幼，自然放不起來。三個哥哥都把自己的風(fēng)箏丟到一邊，先幫著妹妹來。
    尤其是雙胞胎，七嘴八舌的道：“琪琪你站遠些，別傷了你。”
    “琪琪等三哥讓風(fēng)箏飛起來，再讓你拿。”
    趙琛看著妹妹等不及，將她抱了起來。“哥哥抱著你，是不是能看清楚了？”
    站在不遠處的阿妧和趙峋，相視一笑。
    趙峋拿起了那個大蝴蝶的風(fēng)箏，“朕記得送你的第一件東西，是枚蝴蝶發(fā)簪。”
    阿妧一怔，旋即想起十三年前的春天，她才到趙峋身邊，為了討趙峋喜歡，說喜歡他賞賜的發(fā)釵，正巧是蝴蝶樣式。
    起初兩人在一起，互相都有算計。
    可走到今天，彼此都是動了真心的。
    正如這蝴蝶，她如今很喜歡，不必去追究到底是何時愛上的。
    重要的是，他們有相愛的后半生。
    他柔聲道：“這個便咱們放罷。”
    阿妧含笑應(yīng)了聲，提著裙擺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