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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第 113 章

    琢玉宮。
    阿妧先去偏殿哄睡了大公主后,  才扶著青蘭的手回了主殿。
    趙峋正在擰眉看著什么,聽到門口的響動,他放下了手中的冊子,  起身扶了阿妧在自己身邊坐下。
    “珠珠睡著了。”阿妧揉了揉有些發(fā)酸的腰,面上卻透著些溫柔之色:“平日里都要給她講兩個故事,  今兒竟自己去睡了,  還催促妾身早些回來。”
    大公主雖是年紀(jì)小,  心思卻是敏感細(xì)膩的。她知道今日阿妧身體不適,  便沒有纏著阿妧。
    “珠珠懂事,  皇兄是個有福氣的。”趙峋墨色的眸子中閃過一抹欣慰之色。
    兩人正說著話,崔海青進(jìn)來通傳。
    “皇上,紀(jì)副統(tǒng)領(lǐng)到了。”
    趙峋應(yīng)了一聲,  示意崔海青讓人進(jìn)來。
    這么快就有了結(jié)果?
    見趙峋并沒有避著她的意思,阿妧撐著腰坐直了身子,  心中有些好奇。
    “臣見過皇上、昭貴妃。”紀(jì)云益上前行禮后,  道:“臣在鄭采女的景芳閣中,  查出了一包藥粉,  經(jīng)過隗吏目確認(rèn)與燕窩粥中成分一致。”
    “她指使宮女設(shè)法接近御膳房的人,今晚趁亂下了藥。”
    果然是鄭采女。
    縱然開始就看出她的不對,  阿妧還是覺得有些許錯愕。
    她記得鄭采女是個溫柔低調(diào)的人,  生得面容清秀,  與鄭貴妃的美艷不同,平日里總是低眉順目的跟著鄭妃。
    “鄭采女?她可有招認(rèn)什么?”趙峋對她的印象已經(jīng)很淡,當(dāng)時他雖是成全了鄭妃,  臨幸了鄭采女,但也僅有那一次而已。之后雖是給了才人的位份,卻也拋在一邊。
    紀(jì)云益低聲道:“鄭采女供出是鄭妃娘娘指使。她說是接到了鄭妃娘娘的信件,  信中用她姨娘的性命做威脅。傳話的人是她沒見過的嬤嬤,可當(dāng)時她帶著鄭妃陪嫁的手串,鄭采女這才信了。”
    “只是那封信件已經(jīng)被燒毀,鄭采女無法證明她所說一切都是真的。”
    若鄭采女所說是真,那便是她受了騙,可下藥的行為仍是罪責(zé)難逃;若鄭采女所說是假,便是她存了見不得人的心思。
    不止這一次的事而已。
    阿妧忽然想到自己“小產(chǎn)”時,也是鄭采女的宮女嚷嚷了起來,說她并未懷孕……
    從鄭妃和鄭采女的反應(yīng)上看,是別人有意告訴了她的宮女,她只能算是個背鍋的。
    兩次加起來,是誰在背后一直利用她和鄭妃?
    “將鄭采女關(guān)到宗人司,與此事有關(guān)的人俱是杖——”趙峋本想直接杖斃,卻幾乎立刻想到阿妧生產(chǎn)在即,不易見血光,只得硬生生忍住,改了口。
    “先都關(guān)押起來,年后再處置。另外繼續(xù)追查是誰在宮中傳遞了消息。”趙峋面沉如水,寒聲道:“行宮中也派人去暗中調(diào)查。”
    她不像是個有謀略的人,才做出這樣的蠢事。
    紀(jì)云益領(lǐng)命而去。
    “多謝皇上顧惜妾身和孩子。”阿妧明白趙峋的意思,柔聲道:“您放心,妾身定會好好生下這個孩子。”
    趙峋握著她的手,眸中閃過一抹暗色。
    “朕信你。”趙峋再次抬眸時,冷峻的眉眼也柔和下來。“早些睡罷,今兒你也累了。”
    阿妧柔聲應(yīng)了,扶著青蘭的手去了凈室。
    趙峋提筆寫了一封密信,交給了崔海青讓他送走。
    翌日。
    趙峋去上早朝后沒多久,阿妧才懶懶的起身梳洗更衣,陪著大公主用早膳。
    殿外想起了通傳聲,說是貴太妃來了。
    阿妧忙牽著大公主的手應(yīng)了出去,見到貴太妃下了攆轎,匆匆趕來。
    “妾身見過貴太妃——”阿妧挺著圓滾滾的肚子,以她即將生產(chǎn)的身子來說,行禮著實(shí)有些艱難,便只口頭打了招呼。
    貴太妃拉著阿妧的手,將她全身上下細(xì)細(xì)打量了一通,這才松了口氣。
    “才聽到皇上送去的消息,縱然說你沒事,我卻還是懸著心。”貴太妃豎起眉毛,沉聲道:“這些人也太過分了!”
    阿妧忙使了個眼色,大公主還在一旁。
    一行人到了殿中,阿妧讓人帶大公主去偏殿繼續(xù)用膳,她則是跟貴太妃在一處說話。
    “沒想到你快生了,竟還遇上這樣的事!”貴太妃往日里平和恬淡的神色消失不見,她語氣強(qiáng)硬的道:“阿妧,你放心,這些日子有我在,定會為你看顧周圍的事。”
    她的孩子死在后宮的勾心斗角中,眼看阿妧的孩子還未出世就險些遭毒手,她不僅痛心,也被激起了斗志。
    “多謝您關(guān)心。皇上已經(jīng)命人去查了,抓了鄭采女和參與了此事的人。”阿妧據(jù)實(shí)已告,輕聲道:“只是妾身想著,必定有人指使這件事。”
    貴太妃認(rèn)同她的看法,蹙著眉道:“馮太后雖有能力不著痕跡的做這件事,即便她不在乎你的死活,可皇后必會受到牽連。馮太后在宮中可用的人已經(jīng)不多,不會冒這樣大的風(fēng)險。”
    阿妧也覺得不是馮太后,鄭妃被幽禁,有心無力,還有一個人很容易被忽略——
    “溫昭媛?”她徐徐的開口道:“妾身覺得她嫌疑極大,如果她足夠有野心的話。”
    陳容華一來無恩寵,二來算不得聰明,太后并不看重她。如果張皇后失了鳳位,馮太后在后宮中能用的人便只有溫昭媛,定會盡力的扶持她。
    如果溫昭媛從開始的目的就是皇后之位呢?
    李修容、劉賢妃,張皇后——都可以成為她通往鳳位的墊腳石。
    阿妧突然想到這種可能,不由打了個激靈。
    雖是早就知道她引誘九皇子失足跌落水池中,還見死不救,是個心狠手辣的人,卻并未料到她對自己陣營的人,更能狠得下心。
    “你說的有理。”貴太妃臉色愈發(fā)難看,她啞著嗓子道:“正所謂會咬人的狗不叫——”
    不等阿妧再次開口,貴太妃很快緩和了神色,柔聲叮囑阿妧:“你安心養(yǎng)胎,別為此事傷神,眼下沒什么比你們母子平安更重要。”
    阿妧忙應(yīng)了下來。
    貴太妃怕阿妧情緒低落對生產(chǎn)無益,故意打趣道。“若不是皇上日日來陪你,我怎么都要來陪你待產(chǎn)的。”
    后宮中有準(zhǔn)許宮妃娘家人進(jìn)宮陪產(chǎn)的先例,可阿妧是被賣進(jìn)宮的,娘家已經(jīng)沒了人,在這事上便有些吃虧。
    如今貴太妃的話令她心中一暖,唇角也翹了起來。
    “妾身還真的有些害怕。”阿妧想起阿嫣生玦兒時的情形,小聲道:“生孩子極疼,不知妾身能不能順利生下孩子。”
    貴太妃滿心憐愛的望著她,她沒有娘親能教導(dǎo)她這些私密的事,心里的這些擔(dān)憂,也不好對外人說。
    “你胎位正,又時常堅(jiān)持著走動,定能安然生產(chǎn)。”貴太妃拍了拍阿妧的手,柔聲道:“待你發(fā)動時,我會過來陪著你。”
    不僅是撫平阿妧心中的恐懼,退一萬步,真的面臨保大保小時,貴太妃決定要自私一回。
    阿妧俏臉微紅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心中又多了些底氣。
    張皇后的掌宮之權(quán)暫時交到了早已深居簡出的貴太妃手中,這是令宮妃和馮太后等人都始料未及的。
    可縱然不滿,誰都挑剔不出什么來。
    貴太妃在眾太妃中位份最高,不僅是長輩,又受人敬愛,值得信任;且宮中事務(wù)繁雜,不僅要管年節(jié)中的事,昭貴妃生產(chǎn)也需要有經(jīng)驗(yàn)的人看顧。
    在行宮中得到消息的馮太后,摔了一套內(nèi)造的上好瓷器,憤怒卻無法發(fā)泄。
    然而新年還是到了,除夕宴席以馮太后不在宮中為由,簡單辦了,趙峋只露了個面,便回了琢玉宮陪著阿妧。
    寧妃的病這兩日有了起色,大公主回了重華宮,趙峋陪著阿妧在榻上看煙火。
    怕她著涼,趙峋沒讓她去廊廡上,只隔著窗子看。
    去年今日,阿妧剛剛得封昭妃,趙峋牽著她的手,在繪芳殿觀景臺上視野最好的地方看煙火。等到煙火散了,趙峋去了坤儀宮,而今年卻陪著她。
    “皇上,您真的不用去坤儀宮么?”阿妧打圈安撫著腹中躁動不安的胎兒,小聲問道。
    她的產(chǎn)期在正月里,一時半刻還生不了。
    趙峋將手放了上去,他溫暖干燥的手掌隔著一層寢衣貼在她圓滾滾的肚子上,幫著她一起安撫。等到胎兒安靜下來,才不緊不慢的道:“不去。”
    阿妧識趣的沒有再勸,只柔順的依偎在他懷中。
    “明日內(nèi)外命婦們來行禮,你的身子可受得住?”趙峋低緩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阿妧柔聲道:“不妨事的,太醫(yī)本來也讓妾身走動,更何況坐著攆轎。”
    “你受了禮,略坐一坐就回來。”趙峋有自己的私心,他要讓京中世家知道他的態(tài)度。
    因明日還有事,趙峋沒讓阿妧守歲,陪著她歇下。
    但他卻并無絲毫睡意,等到阿妧的呼吸變得平緩,他睜開了眼,坐了起來。
    他來守是一樣的。
    等到時辰鐘跳過最后一格,新的一年到了。
    趙峋輕輕在她頰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若說心愿,那便是——
    阿妧是從前半夜開始發(fā)動的。
    初一從坤儀宮回來后,阿妧時不時就覺得肚子疼,像是要生了的感覺。可有經(jīng)驗(yàn)的嬤嬤說了,這并不是真正開始進(jìn)入產(chǎn)程。
    她和趙峋并未分床,起初她覺得腹底鈍鈍的墜疼時,沒想到自己快生了。
    產(chǎn)期在正月,劉太醫(yī)和胡太醫(yī)都更偏向是在下旬。
    阿妧沒有著急,想著忍一忍就過去了。
    可過了近兩個時辰,這疼痛非但沒減輕,反而愈演愈烈,還愈發(fā)尖銳起來。不僅是肚子,她的腰也開始疼了起來。
    “皇上,妾身好像要生了——”阿妧只得推了推趙峋,咬牙道。
    本就淺眠的趙峋立刻坐了起來,他連忙掀開了被子,只見阿妧身下月白色的褻褲上,沾上了淡淡的紅色。
    “來人,傳太醫(yī)來和接生嬤嬤來——”趙峋立刻掀開帳子,聲音急促的道:“昭貴妃見紅了。”
    整個琢玉宮立刻變得燈火通明,人來人忙的忙碌起來。
    趙峋起身更衣守在阿妧身邊,阿妧抱著肚子咬牙喊疼,接生嬤嬤就住在琢玉宮,趕來的最快,她們來時看了阿妧的情況,斷定阿妧真的要生了。
    “皇上,您去外邊等罷,產(chǎn)房不適宜您待——”隨著疼痛的間隔越來越短,阿妧咬牙道:“妾身、妾身能行!”
    她額上已經(jīng)滲出細(xì)密的汗珠,神色痛苦,只是聽從了接生嬤嬤的提醒,并沒有喊出來。趁著還沒破水,胡太醫(yī)命人送了參湯進(jìn)來,讓阿妧喝下。
    趙峋驀地就想起她毒發(fā)時的情景,也是這般忍著,竟還想把他也瞞過去。
    “朕陪著你。”趙峋不在乎,他拿過帕子,替阿妧擦了擦額上的汗。
    阿妧還想再說些什么時,忽然聽到外面響起通傳聲,說是貴太妃到了。
    “昭貴妃宮口開了多少?”貴太妃一面往里走,一面問照顧阿妧的嬤嬤。“可還順利?”
    “回貴太妃的話,昭貴妃開了六指,目前一切順利。”接生嬤嬤忙回道。
    貴太妃進(jìn)來時,見到的便是趙峋陪在阿妧身邊。
    “貴太妃,阿妧要生了。”趙峋忙起身,想來沉穩(wěn)從容的天子,語氣中也添了幾分不自知的慌亂。
    聽到接生嬤嬤的話,貴太妃心中有了底,便對趙峋道:“皇上盡可放心,昭貴妃一定會平安生產(chǎn)的。”
    “您、您來了——”阿妧忍過一波疼痛,勉強(qiáng)笑了笑。
    隨著宮口的打開,阿妧感覺疼痛漸漸密集,手指緊緊的摳入掌心。她覺得自己狼狽極了,如同一條粘板上翻著肚皮的魚——
    “皇上,您、您還是去外面等……”她面前分出一絲注意力,唇瓣都被咬的發(fā)白。“有、貴、貴太妃在——”
    貴太妃見狀,也勸趙峋在外面等。
    見阿妧堅(jiān)持,趙峋只得先離開了。他才出去,張皇后等人便都趕了來。
    聽不見里面的痛呼聲,趙峋知道阿妧慣是能隱忍的,知道要攢著力氣生產(chǎn),她便不肯喊叫出聲。
    張皇后等人各懷心思的等著,看著有血水端出來,當(dāng)著皇上的面,并不敢議論什么。
    “貴妃娘娘破水了——”
    “貴妃娘娘您用力,別咬自己——”
    “貴妃娘娘您再堅(jiān)持堅(jiān)持,小主子快出來了——”
    等在外頭的人,起初聽到接生嬤嬤的喊聲,不由也跟著揪起了心。
    都說女人生孩子是鬼門關(guān)前走一趟,看起來果然不差。
    “慧妃姐姐,昭貴妃怎么一直不出聲?”何妃小聲跟慧妃嘀咕道:“別是有什么問題了罷——”
    慧妃忙望向趙峋,見他面露焦急之色望著內(nèi)殿,才瞪了何妃一眼,低聲道:“不許胡說八道,不是所有人生產(chǎn)都大喊大叫。”
    產(chǎn)房中。
    阿妧感覺自己的意識都痛的模糊起來,原以為她能忍毒發(fā)之痛,想來生產(chǎn)也不會太難。可宮口全開后,她才知道有多痛。
    她只能隨著嬤嬤的聲音,咬緊牙關(guān)用力。
    貴太妃也在旁邊鼓勵著她,替她擦去額上的汗珠,阿妧快把自己的嘴唇咬爛了。
    終于一陣劇烈的疼痛后,她感覺有什么滑出了身體。
    “貴妃娘娘生了——”
    此時阿妧已經(jīng)生了快一夜,殿外的天色已經(jīng)慢慢亮了起來。
    趙峋再也坐不住,起身就要進(jìn)去看時,忽然聽到內(nèi)殿響起了嬰兒的啼哭聲。
    他先是一怔,回過神來立刻抬腿往里面走。
    只見阿妧蒼白著臉,目光卻始終沒離開那小小的嬰孩。
    接生嬤嬤已經(jīng)將臍帶剪斷,助阿妧娩下胎盤,另外有人將才出生的嬰兒包好,抱到了阿妧和趙峋面前。
    “恭喜皇上,恭喜貴妃娘娘,是個小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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