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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天監(jiān)是什么地方,你還沒能進(jìn)的來,也能指手畫腳到處走動?”周玥兒急道。</br>
“帶她去。”穆陵低沉發(fā)聲,“我也想見識下她的本事。”</br>
——“五殿下…”周玥兒漲紅了臉,“卜室重地,她一個外人…”</br>
“現(xiàn)在是外人,也許以后就是自己人。”穆陵站起身,“走。”穆陵走出幾步,又道,“孫卦師,你在這里等著就是。”</br>
張胡子見沒有提到自己,生怕自己成了被遺忘的角落,伸著脖子道:“小人也在這里等著便是。”</br>
白胡子宋燦朝他做了個“請”的手勢,笑嘻嘻道:“張卦師,你可以先走一步了。”</br>
張胡子有些不明白,“少卿大人還沒問到我,要我走?”</br>
宋燦捻須笑道:“岳陽人人都知道你最擅長的是銅錢占卜。”</br>
——“那是。”張胡子露出得意之色,摸出三枚銅錢在宋燦眼前晃了晃。</br>
“恰巧。”宋燦湊近張胡子的耳邊,“我們少卿大人,最擅長的也是銅錢占卜…張卦師,請吧。”</br>
張胡子啞然無聲,眨巴著眼睛呆如木雞,才緩了下來不及邁開步子,兩個年輕卜官已經(jīng)一人一邊夾住了他的臂膀。</br>
——“孫兄,孫兄。”張胡子吼了幾聲,“五殿下…五殿下,周卦師…小人也是有些本事的吶…”聲音越來越遠(yuǎn),很快就再也聽不見什么。</br>
司天監(jiān)大門外</br>
烈日如火,莫牙已經(jīng)在日頭下等了半個多時(shí)辰,白凈的俊臉被太陽烤的發(fā)紅,眼見一**神色各異的卦師接二連三的出來,莫牙暗暗數(shù)了數(shù),里頭也剩不得幾個了,程渲,還在里面。</br>
莫牙心里涌出復(fù)雜的情緒,他有些想程渲無功而返,又盼著她可以留下做自己想做的事,他從未覺得時(shí)間如此漫長難熬,就算以前在大寶船上釣整日的魚,也沒有覺得時(shí)間這么難過。</br>
不遠(yuǎn)處的樹蔭下,一個嬌小的身影已經(jīng)默默盯看了莫牙許久。穆玲瓏等著莫牙轉(zhuǎn)身離開,這一等,也是半個時(shí)辰,莫牙沒有回頭,甚至連身體都沒有動一下,他就這么看著司天監(jiān)開開關(guān)關(guān)的大門,猶如一座石像。</br>
——“莫大夫不覺得熱么?”穆玲瓏喃喃自語著,“唐曉,他站了這么久連口水都沒喝…”</br>
唐曉垂下眼瞼,“心里有牽掛,就不會覺得時(shí)間難過。莫大夫該是不會離開半步,郡主悄悄看著也沒用,既然來了,過去招呼聲?”</br>
穆玲瓏有些猶豫,她亮如明星的眼睛流露出脈脈的情意,終于穆玲瓏鼓足勇氣,別著手緩緩走近大門口的莫牙,輕輕小心的喚了聲,“莫…莫大夫?”</br>
——“額。”莫牙隨口應(yīng)著,動都不動。</br>
穆玲瓏一個閃身竄到莫牙身前,伸出巴掌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老怵在這里也沒用,里頭的工夫還長著呢,沒準(zhǔn)還要開壇焚骨算上一卦,沒個兩三個時(shí)辰,程渲出不來。不如…”穆玲瓏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我?guī)闳コ圆椟c(diǎn),好不好?”</br>
穆玲瓏的聲音像極了樹上的靈雀鳴叫,脆生生的讓人無法拒絕,偌大的岳陽城,也只有她眼里的這個男人,可以毫不猶豫回絕的不留余地。</br>
——“不去。”莫牙舔了舔有些干澀的唇,“程渲要是忽然出來,見我不在,她知道東南西北么?我得等到她出來。”</br>
“唐曉留在這里,替你等程渲吶。”穆玲瓏沖唐曉使了個眼色。</br>
“屬下遵命。”唐曉低笑應(yīng)道,“莫大夫放心去就是。”</br>
莫牙搖頭,“程渲只認(rèn)我,我哪兒也不去。”</br>
“犟驢。”穆玲瓏惱的直跺腳,指著頭頂急道,“午時(shí)一到,曬得你中暑,你走是不走?”</br>
“我早有準(zhǔn)備。”莫牙從袖子里摸出一個長頸瓷瓶沖穆玲瓏得意的搖了搖,“藿香清熱露,解暑的,暈不了。”</br>
穆玲瓏僵住指天的手,那表情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唐曉饒有趣味的打量著這各不示弱的倆人,眉頭低垂退后了半步。</br>
穆玲瓏沒了主意,喘著氣道:“莫牙,你夠絕,本郡主倒也不信了,你等多久,本郡主也能等多久。唐曉,咱們走,你去置辦些好茶好點(diǎn)心,我們再去那頭盯著莫大夫,哼。”</br>
莫牙側(cè)目看了看穆玲瓏,朝司天監(jiān)大門又挪近了幾步。</br>
不過半柱香工夫,唐曉拎來個八寶匣子,拖著瘸腿不急不緩的走向樹蔭下坐著的穆玲瓏,挨個兒取出各色的吃食——紅豆酥餅,棗泥糯糕,還有些核桃松子,最后還摸出壺香氣四溢的解膩麥子茶。穆玲瓏朝唐曉豎起大拇指,沖著莫牙的背影故意高聲喊道:“這么多好吃的啊,唐曉,來,本郡主吃不下,坐下一起。”</br>
唐曉也不碰那些點(diǎn)心,給自己倒了杯麥子茶,踱開步子靠著樹干,沉默的端詳著幾丈之遠(yuǎn)的莫牙,悠悠品味著。</br>
——“好糯的棗泥糕。”穆玲瓏驚喊了聲,“不愧是剛出籠的。”</br>
莫牙也不理會,拔開細(xì)脖子瓷瓶的塞子,仰頭喝下幾滴藿香清熱露——什么美味佳肴,好茶點(diǎn)心,浮云,都是浮云。</br>
——程渲,你可得快點(diǎn)兒出來…莫牙不動聲色的吞咽著喉嚨,穆玲瓏這會子吃了什么,可都是你程渲欠我的。</br>
焚骨卦室,是司天監(jiān)最神秘重要的地方,只有五品以上的卜官可以進(jìn)去,宋燦在司天監(jiān)幾十年,也從未有資格踏入那里半步。見程渲得了穆陵的親允可以踏足如此重地,宋燦一把年紀(jì)也是有些眼紅。</br>
旁人難以企及的的重地,卻是程渲閉著眼睛也可以來去自如的尋常地方。穆陵和修兒親近,經(jīng)常陪著修兒占卜,焚爐燃燒龜骨的時(shí)候,修兒誠心閉目求卦,穆陵就遠(yuǎn)遠(yuǎn)的倚著門沿注視著她,看她保持著沉靜的姿勢,看的再久也不會覺得厭倦。修兒死后,穆陵就沒有再踏足這里,滿目皆是昔日種種,穆陵只是偶爾想起,心口都像是灼燒一樣的痛楚。</br>
程渲深吸了一口氣,在邁進(jìn)卦室的那一刻,心頭忽然有些刺痛,她忽然很想莫牙在自己身邊,也只有莫牙陪著的時(shí)候,她的心才是平靜得沒有一絲恐懼。</br>
——“慢著。”周玥兒張開手臂擋住程渲就要邁進(jìn)的身子,“焚骨卦室是司天監(jiān)重地,她要進(jìn)去,我還有話要多問一句。”</br>
沒有人開口責(zé)備周玥兒對程渲堅(jiān)持的質(zhì)疑,連穆陵也沒有,他像是也渴求在程渲身上知道的更多。周玥兒攔在卦室門前,一字一句開口道:“是骨皆可占卜,葦荻的枝葉也可以占卜,可是為什么司天監(jiān)奉龜骨為尊?”</br>
程渲澄定道:“麟、鳳、龜、龍,謂之四靈。麒麟、鳳凰和飛龍誰都沒有見過,龜千歲為靈,可稱作鎏龜,能辨兇吉。不奉龜骨為尊,難道用筒子骨?周卦師,你逗我呢?”</br>
周玥兒緩緩垂下手臂,臉上雖然還是有些不甘,但還是順從的給程渲讓出路。程渲小心翼翼走進(jìn)卦室,往昔那股子濃重的焦糊氣味淡了許多,看來自打鎏龜骨不見,司天監(jiān)便沒有再起爐焚骨過。</br>
周玥兒負(fù)手環(huán)顧卦室,幽聲道:“你現(xiàn)在站著的地方,就是焚骨之地。程姑娘,龜甲占卜應(yīng)該先做什么,再做什么?有勞你給大家伙兒做上一遍?”</br>
程渲嗅了嗅鼻子,走近沉香幽香飄來的方向,扶住楠木架子道:“我可就自便了。”也不等周玥兒應(yīng)答,程渲已經(jīng)摸到了架子上裝著沉香屑的紫檀罐和青銅香爐,程渲捻起一小撮沉香屑洋洋灑灑墜進(jìn)香爐,捧起香爐轉(zhuǎn)身道:“瞎子不玩火,周卦師?”</br>
周玥兒站著不想動彈,穆陵低聲道:“去幫她把香爐點(diǎn)起來。”</br>